“这是他的鹰,一生只认一主。主人死了,它自己就会撞山崖,倒是忠贞的很。 “现在死心了吧,告诉我隐泉里藏着的人呢?”翼王拎累了,将鸟扔在他脚下。 “不可能,他不会死的。” 翼王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不信,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信筒,扔到秦修宁面前,拍了拍弄脏的手,语带嘲讽:“据闻这鸟可日行千里,战场上也曾令人闻风丧胆,现在老了,高璟昀居然用它给你传情信,可真是够恶心。” 秦修宁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信,那是本该五日前送到他手上的那封。 一旁的狱卒适时地递上烛灯,好让秦修宁看得分明。 他展开小小的卷筒,发觉自己的指尖又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 展开后,是他的字,不成体系地像个稚童。烛光摇动下更显得有几分率真,好似在极力克制不要过于凌乱。 都说字如其人,高璟昀若真字如其人就好了。 他忽然想起他们一起练字的那个潮湿的午后,心脏忽然刺痛揪拧到了一起,又像有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来回割锯。 与以往的信不同,这次写得是一首诗。看得出他在写时很仓促,每一个笔触都似乎在努力地克制着不颤抖,而上面的内容将他一下带回到雪山下那间破屋—— “窗外一湖风雪,屋内一潾月光 执我一心渴望,散你一身寒凉 生当一路无悔,殁去如已还乡 唯学游云追月,莫笑莫叹莫慌” ...... 秦修宁的指尖攥紧那张字条,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着他有些笨拙的、沉甸甸的心意,视线最后落在那个“殁”上许久,他抬起冷厉的黑沉眼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一颗沙砾磨在他的喉咙上:“你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一个字。” 似乎是耗尽了耐心,翼王冷冷地拍拍身上,朝狱卒望去一眼,“既然这样,就让他下去陪他的情郎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下,周四继续 么么
第108章 带我走。 皇帝驾崩、公主疯了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京城,显然是有人在故意加速了传播,恐慌进一步在全城扩大。 虽然没有找到国玺,也没找到那个前太子高璟瑄之子,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高璟昀一死,一切的理由都不需要了,更何况这场仗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赢的,于是翼王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之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皇位。 他身材低矮肥胖,龙袍根本来不及赶制,他便身披蟒袍坐在龙椅上,整个人像是被埋进了龙椅里,从侧面几乎看不到人。 满朝文武还没从皇上已经驾崩的震愕中缓过来,便见宫中的金羽卫和羽林军一夜间换上了翼王的人。 皇上的暗卫乌羽卫自然是跟在皇上身边,可是那些素日金甲披身威风凛凛的金羽卫呢?难道真是摆设不成? “谁能证明皇上驾崩了?就凭一只鸟吗?”大殿上不知是哪里传来了一声质问。 翼王冷冷扫过去,没看清是何人在说话。但他心里顿觉好笑,好似看着在戏台上,一帮明明贪生怕死的丑角死到临头还强装英雄,做着无谓的抵抗。若不是他得等着找到高璟昀的尸身才能公布自己的身份,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些曾经看不起他的南朝蠢货全都杀了。 罢了,演了这么多年他不介意再陪他们演一段。 于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些哀痛来,“本王也甚为痛心,但皇上还是太过年轻,此次贸然出征,实在太过草率了些,来人。” 顷刻,大殿后面传来铁镣摩擦地面的当啷声,两个人蒙着黑色的布套,带着沉重的枷锁被推上了大殿。 两旁的侍卫不客气地将二人按到在地上,一把揪掉了两人的头罩。 翼王懒洋洋地朝地上两个人抬了抬下巴。 “本王的话你们不信,那这二位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你们都熟悉的很吧。一个皇上信赖有加的御医;一个是乌羽卫的右领乌尔蟾,他们都背叛了皇上。一个借看病为由在皇上药里下毒,帮他父王秦殷王谋逆,另一个就更罪大恶极,将皇上故意带入敌人包围,最后自己逃了出来。你们可认罪?” 秦修宁缓缓抬起头,视线绕过翼王那肥硕的脸,落在身后那张被霸占的龙椅上。那里原本坐着的人,现在在哪。 沉闷的声音从他胸腔激荡开,响彻了静可闻针的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没错,皇上出征前我在他身上下了‘半月荼蘼’,只有我才有解药,他答应不杀我,回来就放了我,若超过半月否则他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满堂惊愕,倒抽凉气和惊叹声打破宁静。 而一旁的王怀安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松散下来,遮挡着眉目上的血污,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是个无欲无念的木偶。 翼王拍着自己的胸口,神情认真而难过,“现在你们信本王了吧,若不是抓到了这个乌羽卫,本王也难以置信啊,可事已至此,天下大乱,总有人要出来稳定大局,如今北朝已快要抵达西南,”他顿了顿,仰起头,对下面的人说,“现在,谁愿出征迎战,并接陛下灵柩归来?” 满朝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身形清瘦的人从最后面站了出来,他仰起头,双目如剑望向翼王,眉目间满是读书人的傲骨。 “宁死不为奸人效力,我以此项上人头担保,我亲眼所见国难当前是你逼宫篡位,谋害公主、皇上,罪无可恕!” 傅南书双眸露出决绝的寒光,直指宝座上的奸佞。 话音未落,又站出两位武将,高声应和道,“誓死不叛,奸佞必亡!” 忽然,嘹亮喊声响彻整个大殿,一浪高一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誓死不叛,奸佞必亡!” 这场烂戏他忍辱吞声地演了二十年,如今他是一刻也不愿再演了,他猛地站起身,朝外面怒吼道,“好,那就都去给你们的狗皇帝陪葬!” 大殿内的四扇大门突然被撞开,闯入无数手持武器的翼王亲兵,不由分说就朝手无寸铁的大臣们砍了过去。有的文官还没反应过来就血溅当场,武官冲在最前面,用肉身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凶兵搏斗。 血腥、嘶吼、兵器声震天,整座大殿都在脚下震颤。 翼王得意地望着下面坐回到龙椅上,手掌来回摩挲着那有些冰凉但纯金的龙椅扶手。 原来手握大权,睥睨天下竟是这样一种美妙的感觉。 那些厮杀声、惊叫声在他耳中变成一种澎湃激昂的乐章。他不禁闭上了双目,幻想自称为朕龙袍加身的那一日,沉醉其中。 忽然,秦修宁眼眸一暗,趁其不备猛然抽出一个近身的侍卫的刀,一刀刺穿了那侍卫的心脏。 那些枷锁在高璟昀走之前就已经被换了,基本就是摆设。秦修宁稍用了些内力就瞬间四分五裂,只见他足尖一跃就朝翼王飞去。 翼王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刚还在台阶下的秦修宁,转眼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 你....骗......” 最后一个字根本没来得及出口,秦修宁的刀尖在他的脖子上仅仅划过,一道血口便贲张开,鲜血从翼王张大的血盆大口里涌出,而那个“朕”字就被噎在了喉咙里。 鲜血喷溅满了金黄的龙椅,还未来得及换上龙袍的翼王就从龙椅上滑落下去,倒在了血泊中。 “当然是演给你看的。” 虽然他与高璟昀的约定迟了五日,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状况,但是只要他们逼宫,就给了秦修宁充足的、杀他的理由。 他不能让高璟昀背上杀“皇叔”和“恩人”的恶名,等不到他赶回来也没关系,这些乱臣贼子,他能杀多少是多少,哪怕同归于尽。 秦修宁收回刀,转身朝下面还在厮杀的人看去,寻找王庆的身影。 这样重要的时刻,他感觉他一定在附近。 他站在龙椅旁,朝下面的人喊道:“皇上出征前曾给我留下口谕,翼王若反,斩立决!你们有谁想一同和他谋反的,尽管过来!” “别听他的!皇上都死了,谁知道他的口谕是真是假!” 翼王带进宫的亲兵看到翼王就这样被杀了,愣怔半刻后全都朝他扑了过来。 他们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不成功就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朝他涌来,秦修宁深呼一口气,居高临下举起刀。 就在此时,还跪在下面的王怀安如同苏醒过来一般,眼睛倏地睁开,露出被黑色笼罩的双眸。那里面黑洞洞,像是会将一切的光都吞噬其中。 刚才那些受了伤的哀叫呼嚎、扭曲爬行的官兵也全都一瞬间站了起来,伤口一瞬间愈合了一般,动作整齐划一地朝那些尚在抵抗的朝臣冲了过去。 他们当中有的手中根本没有武器,就直接用手和嘴将那些朝臣生吞活剥。 秦修宁孤身站在高处,与一波波冲上来的人奋力厮杀。 只是顷刻间,傀儡便从四面八方涌来,为首的王怀安一刀砍在他的侧肩上,先是麻木的闷响,随后是皮肉撕裂开的剧痛。 他握着刀的手臂艰难抵挡着武功强他数倍的王怀安。 一定是王庆。 他确定了他的想法。 在他和高璟昀之前的计划里,并没有让王怀安随军出行。 而他突然出现,要么是被王庆找到了,做杀掉翼王的工具,要么就是他真的背叛了皇上。 王庆应该是没想到翼王会被自己抢先一步杀了,所以他怕生变,躲在不远处控制着王怀安和这些傀儡。 秦修宁在抵挡那些朝他扑过来的傀儡的间隙,朝后殿的入口处看去,果然,那里有个佝偻的身影在静静地望着这边。 仅仅失神的一瞬,凌厉的刀锋朝他迎面劈来,他将刀换至左手去挡,但已经来不及了,王怀安的刀一转,刀尖即刻刺入了秦修宁的左肩。 他发出一声闷痛的同时抬脚揣在了王怀安的身上。 他双手握住刺入左肩的剑,狠狠拔出,伤口像一个破了的洞,向外汩汩流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顾不得与他继续纠缠,他知道只有杀了王庆,这些傀儡才能恢复正常。 但是根本没走出几步,身后脚步声就追了过来。 秦修宁几乎已经看到王庆的表情。他唇角微微勾着,毫不费力地就控制着王怀安,让他疯了似的朝自己的方向扑过来。 秦修宁没有时间顾及身后的王怀安了,而是奋力冲向王庆,高举起刀。而就在他身后的王怀安几乎在同一时刻追上了他,也同时向他后背举起刀—— 手起,刀落,锵啷一声,秦修宁的刀掉落在地上。 而王怀安的刀还稳稳地在他手里,将他手中的刀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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