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尔勒河养育出血性男儿,容不得挑衅和轻视。 穆尔坎的视线有如鹰隼,一一扫过面前的人:“我一人一刀,在此恭候!” 或低下头,或移开视线,所有人都不敢和他対视。 笑话,穆尔坎可是王上亲封的北域第一勇士,打遍三十六部无敌手,脑袋被门挤了才敢和他交手。 穆离部部主知道他的能耐,正因为找不到能替代他的人,才费尽心思想拉拢他。 “哪里的事,你可是我们穆离部儿郎憧憬的目标,距离头七还有好几日,我只是怕你累坏了身体。”见没有商量的余地,穆离部部主不再多费口舌,“既然你要亲自处置,那这刺客便交给你,我留下几个人帮你守灵。” 夜深了,养尊处优的部主还得回去休息,留下了十几个人守着门口。 说是帮忙,实际还是为了监视。 免了被捆绑,祝珩并没有多高兴,他这一生只跪过德隆帝和太庙里的牌位,而今在这灵堂屈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账只能记在穆离部头上了。 祝珩悄悄捶了捶腿,抬头看了眼月亮,弦月寄相思,也不知道燕暮寒那边的情况如何。 军营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赶在城门封锁之前,燕暮寒离开了穆离部,一路纵马到达军营。 军营中架起了火把,一点又一点的火光驱散了营地的黑暗,在连簇的营火下,集结的号角声格外清晰。 燕暮寒阴沉着脸,自从离开穆离部,他的表情就没有变得轻松过,一想到祝珩身处龙潭虎穴之中,更恨不得带兵将穆离部给灭了。 塔木揉了揉眼睛,他最近在伙房里帮忙,休息的早,此时睡梦半酣,打着哈欠进了队伍。 诶? 军师呢? 塔木定睛一看,果然没有见到祝珩的身影。 周遭的将士们都在小声议论发生了什么事,号角声是有重大事宜才会吹响的,上一次吹起,还是攻打南秦睢阳城的时候,他们的粮草被偷袭烧毁。 塔木心里惴惴,祝珩就是稳定军心的人,眼下这种时刻见不到他,很难让人不去怀疑此事与他有关。 莫不是祝珩出了什么事? 燕暮寒吩咐天尧与启闲光清点人数,从昨天开始离开过军营的人以及向外传过信的人全都点了出来,由燕暮寒亲自审问。 大军纪律严明,没有擅自离开军营的人,唯一出去的人只有西里塔带来的侍从,不知去了哪里,现在还未回到军营。 燕暮寒直接让人把西里塔绑了过来。 督军大人有所预料,被如此対待并没有太惊讶:“将军这是何意?” “你自己心里清楚。”燕暮寒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人摔在地上,“擅自与其他部族通信,传递大军机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王上派来的督军?” 西里塔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脸色很不好看,呛咳了几声:“咳咳,燕暮寒你欺人太甚,我看你才是忘了自己是大军统领,擅自离开军营,此事我定会如实禀明王上,治你的罪!” 他几乎是承认了和穆离部私通的事,燕暮寒指骨咔咔作响,一拳揍得他偏开头去,狞笑出声:“督军大人用脑子想一想,我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吗?” 单单害得祝珩吃苦受罪这一条,他就要把西里塔千刀万剐。 燕暮寒懒得废话,拔出刀来,刀刃上闪着寒光,映出西里塔惊惧失色的脸庞,他似乎没想到燕暮寒真的敢対他动手,愣了两秒,顿时没有了嚣张的气焰。 “燕暮寒,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我是王上派来的督军!” “我管你是谁,在这大军之中,本将军说的算。”燕暮寒一刀劈在他肩膀上,带着无法发泄的怒意,削掉了一层血肉,“就算阎王不收,我也要将你送到黄泉路上!” “啊!” 西里塔脸色煞白,疼得在地上直打滚:“不,不行,你不能杀我,你……你杀了我的话,祝长安也得死!” 刀刃停在西里塔眼睛前一寸,再往下一点,就要将他的脑袋劈成两半了。 西里塔呼吸都停滞了,求生的欲望战胜了疼痛,他哆哆嗦嗦地开口:“祝长安的身份是假的,他犯了欺君之罪,你杀了我的话,我的侍从会将此事禀告王上,他会被处死。” 燕暮寒手腕下压,刀背贴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你都知道什么?” 一看他在意此事,西里塔顿时有了底气,眼睛骨碌碌一转:“我——” “别讨价还价。”燕暮寒往前递了递刀,直接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我能杀了你,也能杀了你的侍从,他现在就在穆离部,你以为我找不到他吗?” 眼看着西里塔脸色变换,瞳孔中浮现出惊惧,燕暮寒就知道自己猜対了。 “说,你都知道什么。” 西里塔没想到他手段这么残忍,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盘托出:“祝长安不是土佧村的人,他来历不明,可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祝珩当时随口胡诌,借了裴聆的身世,没成想有人会去土佧村验证。 燕暮寒眯了眯眼睛,收起刀:“来人,将督军大人带下去,好生照料。” 启闲光带着一队亲兵进来,气势汹汹,西里塔到底不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被这群人围住,心中大骇:“燕暮寒,你还想怎么样?” 燕暮寒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上的血,语气幽幽:“督军大人受了伤,不好好养一养的话,很可能会危及生命,本将军让人照顾你,是为了你好。” 西里塔还想说什么,燕暮寒冷着脸,将那块擦过刀的布丢过去,启闲光接住,反手就塞进了西里塔嘴里。 西里塔被带了下去,不等天尧和启闲光发问,燕暮寒就下了命令:“拔营,将穆离部死死围住,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来。” 启闲光忧心不已:“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尧也疑惑地看过去,燕暮寒的举动过于反常,清查人数不说,还直接対西里塔动了刀,如果现在围住的不是穆离部,而是王廷,他的行为和要造反没什么区别。 “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想诛我的心。”燕暮寒握紧了刀,垂下来的眉眼里满是冷意。 天尧愣了一下,突然发现哪里反常了:军师不在。 昨天将军和军师一起离开了军营,现在只有将军自己回来,回来后还大动干戈,一副气急攻心的架势。 天尧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道:“将军,穆尔坎今天下午离开了军营,前往穆离部。” 燕暮寒离开前嘱咐天尧和穆尔坎、启闲光三人一同处理军中事务,穆尔坎离开的事情,也只有天尧和启闲光知道。 “対対対,穆离部派人来接他,带他去看他的娘亲。”启闲光一拍脑门,“対了,将军你和军师不是也去了穆离部,军师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天尧暗道不妙,这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燕暮寒眉眼间遍布寒霜,整个人笼罩在一股低气压之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军师在等我。” 启闲光眨巴着眼睛:“嗯?” “启程,将穆离部包围起来,天亮之前大军必须进城。”燕暮寒收刀入鞘,拿出一直尘封的千钧弓,语气轻飘飘的,但每一个字都好似带着血气,“我们去接军师。” 启闲光还想继续问,天尧眼疾手快,拉着他离开了大帐。 “松手,你干嘛?” “你是没长脑子吗?”天尧被他蠢得头疼,“军师出事了,被人扣在穆离部了。” 启闲光大惊失色,连回嘴都忘了:“什么?!” 穆离部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扣留军师,不知道将军护军师跟护眼珠子似的吗? “朽木不可雕也。”天尧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没心情解释,急着去召集人马。 再耽搁一会儿,万一军师出了什么事,可能就要开战了。 攻打穆离部。 他们将军可不会管穆离部是不是同一国的疆土,就像哈仑桑部一样,伤到了祝长安,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只能在睡梦中死去,化作飞灰。 燕暮寒没有等大军整顿,已经找出了向穆离部传递消息的人,他带着塔木先行一步。 塔木跟随他几年了,最会揣摩他的心意,当即就猜到是祝珩出了事,心急如焚:“将军,主子现在在何处?” 若是一个人在穆离部,会不会受欺辱? 燕暮寒沉默许久,道:“穆尔坎和他在一起。” 塔木刚松了一口气,燕暮寒又补充道:“我不信穆尔坎。” 塔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看他的神色严肃,不敢再问,连忙跟上去。 两人到达城下的时候,天还没亮,燕暮寒张弓搭箭,一箭射倒了城墙上代表穆离部的部旗,塔木放声道:“远征将军已到,速开城门!” 与此同时,院落灵堂里。 祝珩望着远天浮动的一线曙光,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他捂着胸口,忽然距离地咳嗽起来。 穆尔坎倏忽睁开眼:“你怎么了?” “我,咳咳咳……”祝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都疼,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他刚张开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灵堂里的烛灯散发着阴森森的光,映在他如同蜡纸的脸上,除了唇畔的斑斑血迹,他整张脸都是惨白的,看上去情况很不妙。 穆尔坎被吓到了,之前刚念叨过这病秧子身体不好,何曾想到没把人绑起来,都能吐血。 “你是受伤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祝珩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他浑身发冷,仿佛被一只手拉扯着,不停地向下坠去。 睢阳城。 正在忙祝子熹研磨的楚戎突然停住动作。 “怎么了?” 楚戎怔怔道:“之前殿下让我去千山蝶谷寻找一种毒的来源,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他了。”
第59章 昏死 燕暮寒奉命收复边疆诸邦,被册封为远征将军。 穆离部的守卫大惊失色,本以为是前来挑衅的人,一听这名号,又望见远处乌泱泱的大军,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派人去请示部主。 当黎明的曙光绽放于天边之际,夜幕中的星子逐渐变得渺远,闪烁着寥落的微光。 燕暮寒立马横刀,千钧弓对准了城墙上指挥的守卫首领,语调低沉,仿佛索命的恶鬼:“立刻开城门,误了本将军的事,尔等皆要送命!” 他心里没由来的发慌,惴惴不安,不知道祝珩此时的情况如何,恨不得现在就杀进城去。 守卫军没有决策,不敢回话,想拖着等到部主过来拿主意。 “不等了。” 塔木心里一惊,连忙转过头,正好看到燕暮寒阴沉的侧脸。 他拉开弓,长达一米的箭矢撕裂未褪尽的夜色,穿风破云而去,直入守卫将领的胸膛,力道很大,带得人往后退了几步,竟直直地从城墙上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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