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碗浓黑的汤药喝下去,姜绒喉头发苦,直苦到天灵盖,忍不住连连干呕。唐麒连忙拍抚他的后背,想要让他好受一些。
“这药一天只喝一次,喝上十天就不痛了。”
姜绒干呕完浑身都没劲儿了,即便不愿意,但还是倒进了唐麒的怀抱。
只有这个怀抱才能让他躺得这么舒心,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要这么对他呢?姜绒紧闭双眼,不愿与唐麒对视。
唐麒见此,将姜绒放下,帮他盖好被褥,“半个时辰后,再服一个这个药丸,服完再吃饭睡觉,知道吗?”
姜绒还没睁开眼,便被塞了一个瓷瓶进手里,瓷瓶温热,显然是被人妥帖放在怀里的。
姜绒捏紧药瓶,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睁开眼与唐麒对视。为了虚张声势,他还侧身面向内侧,脸也不露。
唐麒双拳紧紧攥起,眼前的人这么排斥他,是他从来没有预想过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师弟会拒绝自己,甚至无视自己。
但这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唐麒没有多停留,转身离开。
听到门板合上的声音,姜绒才转身朝门口看去,这时候他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就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结局吗?
姜绒费劲地抬起捏着瓷瓶的手,他看到瓷瓶上刻着字“雨凝香”。这三个字并不陌生,这是圣子为了压抑体内毒性必须定期服用的清毒之药,之前他在夷州手上中毒曾向唐无双问过,但是唐无双自己也没有多余的,此药配方只有乌长清一人知晓,如果乌长清不给,谁也拿不到。
姜绒看着这个瓷瓶,一时间懵了,为什么会把这么稀缺的药给他用,还给他了整整一瓶。姜绒轻轻摇晃瓶身,里面传来很清晰的五六颗药丸碰撞的声音,按照之前唐无双的情况,每月也只用得上一到两颗,这至少是三个月的用量了。
姜绒忍不住想唐无双和唐凌殊,他们两个现在是唐门的叛徒,唐无双要去哪里找雨凝香这样的解毒灵药呢?
姜绒颤抖着手把药瓶藏在枕头底下,既然药给了他,就不要怪他把配方试出来了。姜绒狡猾一笑,这次虽然受了苦,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姜绒躺着躺着就昏睡过去,等过了半个时辰还是靠唐颖进来叫他,让他吃药。
姜绒吃得很慢,即便药丸苦,他硬是咬开来一点点尝出味道。
唐颖不清楚这是什么药,只是听唐麒的吩咐过来盯着姜绒吃药而已,看姜绒满脸痛苦却还含着不咽下去,不免心疼:“这么苦还要含着吗?”
姜绒勉强一笑,“没事,我受得住。”
姜绒尝出了个大概,连忙让唐颖拿笔墨给他,他要记下来。
唐颖把笔墨给他放在床头柜上,但还是叮嘱道:“你现在很虚弱,手脚都使不上力,就不要费写东西了。”
姜绒应付着她,“知道了,知道了。”
唐颖无奈摇头,知道他不会听话,便道:“你要写什么,我来帮你写。”
姜绒也不客气,把药方中的药物一个个念出来。
唐颖越写越觉得奇怪,这个药方不简单,除了解毒的许多药草外,竟然还有剧毒的蛇毒在里面。
“绒儿,你没弄错吗?”
姜绒摇头,“相信我的舌头和鼻子,这个药丸就是这么做的。”
唐颖这才明白原来刚刚姜绒是在试药,“这药是乌长老给的,你想知道药方怎么不直接问他呢?”
当然不能直接问乌长清要,乌长清也不会真的给他。雨凝香的成分复杂,想必炼制的工序也不会简单,他光知道大概成分还不够,他还得琢磨好各个药物之间的关联才能确定最终的炼制方法。
“你别跟他们说,一定不能说,知道吗?”
唐颖不明白:“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顾虑,颖姐姐,你帮帮我吧。”
唐颖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实在拒绝不了他,可是想到他偷偷跑出去的事情,她又忍不住对姜绒的行为产生疑问,“绒儿,如果你还要和唐凌殊联系,再离开唐门,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你了,你要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姜绒看着唐颖,他现在手脚几乎都没有劲儿,稍微用力一些就会刺痛不已,也许连下地行走都做不到,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呢?“我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动啊,颖姐姐,我了解自己的身体,我不会乱来的。”
唐颖轻轻抚摸他的脸,“若是我当时听出你的话外之音,也不会酿成今日的祸事。”
姜绒轻轻摇头,“颖姐姐,是我自己的错,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
第 86 章
姜绒把写着药方的纸藏好放在自己的床头柜里锁着,只是他精神不好,药方的事情琢磨不了多久就会昏睡过去。现在吃的药能明显止痛祛毒,但是药效过去的时间长了,体内的毒素还是会发作。
回到唐门的这三五日里他就一直处于睡睡醒醒,浑身发热全身剧痛的状态。 姜绒的痛苦是露在表面的,他本身就纤细的身子不出几日就瘦得几乎脱相了。 乌长清每日都来给姜绒把脉,但是并不与姜绒透露太多,只是照常问他还有雨凝香吗,没有的话就又给他一瓶新的。
乌长清给得太干脆反倒让姜绒心虚且心疑。雨凝香这么好的药竟然让他当作糖丸一样日日都吃,难道乌长清手里还剩下很多吗,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偷偷藏下一些,然后想个办法送到唐凌殊那里去?
乌长清并没有对姜绒流露出的小心思产生不悦,临走前叮嘱他:“毒性发作得厉害就吃一颗雨凝香,不用节省。药一定要按时按量吃。你昨日吐了一天,我给你换了药,一定要吃东西,不吃东西好不了,知道吗?”
但是乌长清跟唐麒说的却是另一番说辞,“这几日若是撑不住……一定要看好他。”
撑不住会如何,这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彼此都心知肚明。
唐麒本就是日日都要在姜绒身边守着,即便不能与他同吃同睡,也要想尽办法留在他屋里。
这日天还没亮,姜绒又被疼醒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他睁开眼抽泣起来,一直守在旁边的唐麒立刻醒过来将他抱紧,“又疼了?”
姜绒哭着点头,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像被人用锋利的刀割到见骨那样痛,痛到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唐麒连忙给他喂了一颗雨凝香,握住他的双手往他体内输送内力。
唐麒的内力如一道温柔的清泉涌入姜绒的丹田,让姜绒几近枯竭的丹田得到了滋养,四肢百骸的痛苦立刻就减轻了。
唐麒坚持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姜绒终于有力气回应他,坐起身来与他共修。姜绒能察觉到唐麒的疲惫,硬生生用内力来给他止痛,这对唐麒来说是多大的消耗啊?
姜绒看着唐麒的脸,看着这张让他捉摸不透的脸。惩罚自己的人是他,对重伤的自己视若无睹的还是他,甚至连失去自己的消息都无动于衷的人还是他,为什么现在要花那么多的力气来保护自己?
师兄是不是后悔这么伤害他了?还是说,师兄还有什么地方是需要他的,不能让他死了?
师兄弟共修一个时辰后,天已经大亮。
唐麒抱着姜绒放进被窝,即便现在立春已过,但是山里的风依然寒凉,姜绒现在的身体受不得半点风寒。
姜绒很是疲惫,躺进被窝的那一刻几乎要睡着了。
唐颖这时候端着早饭和药进来,轻声问:“绒儿醒了吗?” 姜绒应了一声,但是又迷糊过去了。
唐麒起身要去接唐颖手上的东西,姜绒却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衣摆,声音软糯地依恋地喊道:“师兄……”
唐麒几乎是愣在原地,闷痛多日的胸口豁然开朗起来。绒儿喊他了,他的绒儿愿意搭理他了!
唐麒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回身握住姜绒的手,“师兄在。”
唐颖径直把东西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又让侍从们把洗漱用的热水端进来,但是他们都没有过多停留,很识趣地留下空间给师兄弟二人。
唐麒温柔哄姜绒起床:“起来洗漱吃药,吃了药再睡。”
姜绒迷糊着任由唐麒摆布,被唐麒抱着洗漱,洗漱完才有了点精神。
洗漱完,唐麒依然抱着他不放,抱着姜绒一起坐到旁边的矮桌边上,像是抱小孩似的让姜绒坐在他腿上,一点点给他喂肉粥。这肉粥熬得稀烂,只因姜绒这些日子没有胃口食欲很低,前两日还吐了一整天,什么也吃不下。
肉粥味道很足,但是并不油腻,里面还放了些丰富口感的荸荠,味道很好。姜绒本来嘴苦得很,吃了些粥后倒是有些食欲。
唐麒看得出来他爱吃,又给他剥了个蛋,哄孩子似的问他:“吃白还是吃黄?”
“白。”姜绒毫不犹豫地选好了。
若是往日,姜绒一定啥都吃,可是现在看着蛋黄他就觉得腻味难咽。
唐麒便把蛋白剥下放在小碟里,再弄成适合入口的大小,一块块地喂进姜绒嘴里。
这样的事情唐麒是做惯了的,姜绒三岁后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即便姜绒从小吃饭就很乖也不挑食,但依然他很清楚自己养大的弟弟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姜绒看着唐麒的动作,眼眶突然就热了起来,他都想好要一辈子不和唐麒说话了,可是唐麒怎么还能这么好脾气这么有耐心地照顾他呢?这跟他们小时候有什么区别呢?
嚼着唐麒细心处理过的蛋白,姜绒最终忍不住哭了。
唐麒看到姜绒的眼泪一惊,“绒儿?”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你不是要当门主的吗!你不是要统一武林吗!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你做这么多事,让我怎么恨你!”
唐麒静静听着,放下手里的碗筷,用袖子一点点抹去姜绒脸上的眼泪,“你如果要恨,那就恨吧。”
姜绒懵了,他停止了哭泣怔怔看着唐麒,唐麒的脸上依然是那么平静,可是他眼睛却始终望着自己,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眸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是我将你送进地牢,是我害你受到百毒侵染之苦,绒儿,你该恨我。”
姜绒看着他一时间竟想不出话来回应,什么叫该恨他?
姜绒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是……”唐麒低下头,不愿直视姜绒,如果可以他希望姜绒永远不要成为圣子,也永远不要知道这背后的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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