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府上下千万条性命,只剩下她一棵独苗。 能不恨吗? 秦江淮这么问自己。 不能。 他看向棠逸,全然没了方才的猜忌,取而代之的是敬佩之情。 如果是他被屠尽亲人…他估计会比棠逸更加偏执。 秦江淮垂眸,思索着。 虽然他的处境也和棠逸差不了多少。 棠逸被屠尽亲人,只剩她一人。 而秦江淮,母妃早逝,父皇病逝,原本属于他的皇位被皇兄半路截了去,兄弟姊妹…尽数被陷害。 所幸,他还活着。 察觉到秦江淮心情有些低落,沈瑜默不作声地收紧了手,将秦江淮一双大手勉强拢住。 他安抚似的用手指挠了挠秦江淮的手心,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分散秦江淮的思绪。 秦江淮感受着手心的痒意,心中那抹不快一扫而空,眉眼间带了几分他都未曾察觉到的笑意。 他看向棠逸,如同在战场之上看向那即将远去却不知是否能够平安归来的战友。 “若是寨主愿意相助,我定然全力以赴。” 听到秦江淮这么说,棠逸眼睛亮了亮,唇角勾笑,面容妖冶,此刻看起来如同一个从地狱而来的美人儿。 “乐意至极。”棠逸说着,满脸满意之色。 看向一旁站着的沈瑜,似乎是才想起江忆倾般,连忙开口:“沈夫人就在外头…两位随我来吧。” 听到棠逸这么说,沈瑜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他拉着秦江淮的手,一蹦一跳地跟着棠逸出了帐篷。 秦江淮看着沈瑜极其自然地拉着自己走,心中泛起丝丝甜意。 他余光瞥见沈瑜嘴角的笑,默不作声地紧紧扣住了他的手,将沈瑜朝自己身边带了带。 不过,沈瑜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仍旧兴高采烈地跟在棠逸后面。 他回过头来,对上秦江淮还未收回去的目光。 一时间,秦江淮的心跳竟慢了半拍。 微风徐徐,沈瑜眼中盛满了满天星辰,将人间烟火尽数揽在其间。 他眼中的笑意未消,此刻望向秦江淮的眼里满是柔情,如春日和熙凉风,冬日暖阳,丝丝缕缕入人心。 棠逸掀起一个帐子,露出里面的景象。 江忆倾正局促地坐在一边,身边围了好几个姑娘,在替她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 她不太习惯被人这么伺候,尽管推辞了数遍,但那些姑娘仍旧我行我素,没有丝毫动作。 江忆倾虽常年累月干些脏活累活,可面容却没有丝毫衰老的迹象,皮肤如同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般细腻嫩滑。 光是看皮肤状态,任谁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群小姑娘正叽叽喳喳地围在她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将江忆倾夸得天花乱坠。 “姐姐你你怎么保养的啊?能不能告诉告诉我们啊?” “是啊是啊,姐姐看起来这么年轻,一点都不像是快五十的样子!” “娶了姐姐的人真是好福气!” “……” 她们一句一句,都给江忆倾夸得不好意思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人,原本满脸羞怯在听到那一句娶了她的人真是好福气时,脸上表情略有些龟裂。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脸盈盈地看向周边的姑娘们,开始和她们唠起磕来。 沈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情景,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棠逸说的那句不会苛刻江忆倾的话。 看到沈瑜愣在原地,棠逸轻笑了声,看向江忆倾的眼里满是敬佩之情:“像沈夫人这样的,我爱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将苛待她。” 察觉到秦江淮古怪的神情,棠逸抽了抽嘴角,缓缓将自己调查过江忆倾的事全盘托出。 “王爷可能不知道,沈夫人当年…可是名扬天下的第一才女。上通晓琴棋书画,下能为国出谋划策,曾经一度是人人向往的理想眷侣。” 棠逸说到这里,看了看面容憔悴的江忆倾,不由得叹了口气。 迎着秦江淮和沈瑜二人探寻的目光,继续往下说:“可惜…不知为何,沈夫人竟从一众优秀的追求者中,选择了籍籍无名的沈府家主,也就是王妃的生父,沈莫。” “这也是我一直不能想明白的点,当初的追求者中还有一些皇子,甚至是现在的宰相以至国师。论长相外貌,才能权势,沈莫通通不如其他人。” 秦江淮顺着棠逸的话说下去:“可是偏偏,她就选中了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亮点的沈莫。” 棠逸说的江忆倾,是沈瑜从未听过,甚至是见过的母亲。 他抿着唇,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父亲呢? 秦江淮和棠逸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讶然。 江忆倾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这才从一众姑娘的包围中抽出身来,望向被掀起的帐子,看着来人,手中的动作顿时顿住。 让人无条件地服从那人。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在那个人的手中,有着自己在意的把柄。 像江忆倾这样一个声名显赫的才女,究竟是被沈莫掌握了什么把柄,才让她愿意搭上自己的一生……
第七十七章 鱼鱼 沈瑜没有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看到江忆倾的那一刻便立即松来了秦江淮的手,朝她扑了过去。 江忆倾一僵,随后便慈爱地摸上沈瑜的头,安慰似的拍了拍。 沈瑜从她的怀中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向江忆倾,语气中的激动溢于言表:“娘亲!你近来怎么样?父亲有没有……”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沈莫的话,便硬生生止住了。 江忆倾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加上为了到北荒日夜奔波,还没到秦王府便被人半路截了去,此刻有些吃不消。 她轻咳了两声,看着面前担忧自己的沈瑜,拿出那套常年的说辞:“不碍事,倒是鱼鱼你怎么还消瘦了些许?” 鱼鱼是沈瑜的小名,沈瑜听到江忆倾这么说,又想起在场还有许多人,脸十分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秦江淮听到江忆倾这么说,颇为好奇地朝沈瑜看去。 鱼鱼?瑜瑜? 倒是可爱得很。 这么想着,秦江淮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看向沈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笑意。 他眨眨眼,装作没听到江忆倾叫他什么:“哪有瘦了…明明长了许多肉……” 沈瑜说着,还掀起胳膊,给江忆倾看。 自从他出嫁开始,沈瑜便没有再见过江忆倾了,关于江忆倾的消息都是靠自己父亲带出来的。 甚至…就连给自己娘亲治疗的药物什么的,也都是看自己的表现是否符合沈莫的要求,若是不符合…那江忆倾便只能受罪。 江忆倾若有其事地盯着沈瑜的胳膊看了会,随后用手在他的胳膊上比划了一番,这才勉强相信了他的说辞。 “鱼鱼,这位就是你的夫君了吧?”江忆倾十分满意地看向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母子二人的秦江淮。 这儿婿,要长相有长相,要钱财有钱财,甚至连功名也不缺,简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正在一旁听着他们二人说话的秦江淮莫名被点名,眼神中有些疑惑。 秦江淮将目光朝沈瑜投去,视线落在他挽起袖子的那截白皙的手腕上。 沈瑜的手腕很细,一只手便能握住。 还是得多养养。 秦江淮想着,在心里默默将养沈瑜的事情提上日程。 听到江忆倾这么说,沈瑜立即点了点头。 娘亲还没有见过夫君呢! 也不知道娘亲满不满意夫君…… 沈瑜这么想着,将秦江淮拉近了几步,让江忆倾能够近距离观察秦江淮。 秦江淮没想到沈瑜会突然将他拉到面前,呆滞一瞬后,脸上挂上一个得体的笑容:“母亲。” 听到秦江淮这么说,沈瑜懵懵地看向他,对上的就是他那讨好长辈的笑容。 诶? 夫君这是…?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现在看着秦江淮这副样子,竟然有些恍惚。 就在沈瑜开始思考是哪里不对劲时,江忆倾大声地应了一句,看向秦江淮的眼里又多了几分赞赏。 “小淮是吧?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把鱼鱼交给你了。” 一旁的棠逸听到江忆倾这么喊秦江淮,嘴角一抽,面容有些扭曲。 叫秦江淮小淮…… 她恐怕是第一个。 沈瑜听着江忆倾左一句小淮我很满意,右一句小淮我把鱼鱼交给你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着秦江淮和江忆倾的亲密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江忆倾亲生的了。 为什么自己娘亲对夫君的态度比对自己还热情啊喂?! 这合理吗?! 沈瑜几次三番想要插进去他们的话题,但都以失败告终。 他和一旁同样被无视的棠逸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疲惫两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沈瑜腿都站麻了,江忆倾和秦江淮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话题。 棠逸见状,连忙开口赶人:“王爷王妃,沈夫人,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收拾收拾回去了吧?” 秦江淮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后薄唇轻启:“那便麻烦寨主为我们准备睡觉的地方了。” 这下,换棠逸愣在了原地。 不是,她有叫他们留在这里吗? 没有吧。 棠逸一边怀疑人生,一边吩咐着其他人给他们收拾出睡觉的地方。 秦江淮将江忆倾安顿好在帐篷内后,才和沈瑜一起到了另一间。 沈瑜看着秦江淮这副样子,有些不太适应。 “夫君…你……” “鱼鱼。” 不等沈瑜说完,秦江淮便满脸笑意地一字一句念出了沈瑜的小名。 沈瑜一时间愣在原地。 明明是一样的名字,怎么到了秦江淮口中便被念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见沈瑜没有说话,秦江淮又喊了一遍:“鱼鱼。” 秦江淮声音懒懒,低哑的嗓音携带着几分笑意,伴随着晚风,如同羽毛般轻轻扫过沈瑜的心尖。 让他心尖陡然多了几分痒意。 他脸不自觉地蒙上了层红晕,低着头,不敢看向秦江淮。 沈瑜怕他这么一抬头,便会让秦江淮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但一边又怕自己没有回应他,秦江淮会继续叫下去。 于是便极为含糊地低低“嗯”了一声。 秦江淮看着沈瑜耳尖染上几抹绯红,轻笑了声,随后再一次叫了一声:“鱼鱼?” “嗯。” 秦江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乐此不疲地一直叫着沈瑜。 饶是沈瑜再好脾气,也受不住他这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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