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回合后,十几年来鲜有对手的宗布梅洛,额头鬓角不禁微微冒了汗。他心下明白,若不是这女子被五条赤金锁链束缚、无法摆脱身后的玉棺,他恐怕早就受伤了,百年前独步武林的玉流秘术当真是名不虚传。 应对千机门的“清风皓月剑”,红衣女子也没有比梅洛轻松多少。她一边疲于应付,一边说道:“臭小子,你还真是百世难得一见的筋骨呢。不如给老奶奶我磕上一百个头,叫一声老祖宗,我就将玉流柱鉴悉数传授给你。有了我的指点,不比你自己瞎猜瞎练来得妥帖嘛。” “呵呵呵呵,谁告诉你我来此处是因为觊觎玉流秘术?” “嗯?”红衣女子愣了一下,“莫非你……” 梅洛趁她恍神之际,单手一挥将五枚特制的“轩辕子午烟”射向玉柱。 接二连三的爆炸之声乍起。 红衣女子想回身去救时,颀长的玉流柱鉴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你、你居然是要毁了我派秘术!” “哼,玉流柱鉴的确不善。只可惜再是奇绝精怪也入不了我宗布家的眼。”梅洛起了杀心,“鸣鹗”周身腾起血色剑气,剑术也由“清风皓月”变为“鬼工啸雨”,“不管你到底是谁,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棺材,我就好心送你最后一程……” “臭小子,你好大的口气……” 一红一紫两道身影再次缠绕一处,“鸣鹗”血红色的剑气在玉柱流鉴四围此起彼伏,原本挺拔雅致的一根玉柱,不消多时竟残破如同被蝗虫啃噬的麦秆。 “宗布梅洛休要逞凶,本座来战你!” 疏忽间加入战局的不只是业火无情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风萧索以及伤势未愈的风弄铁,另有一班杂碎喽啰自不必说。 “红前辈,您且在一旁歇息,如此竖子,交给本座就是。” “红前辈?”梅洛收招退后几步,重新打量红衣女子,“她莫不是红雪飞?胜古庄的人果然就是玉流宫的守墓人?看来祖父当年所言果真不假。”想到这里,梅洛主动跳离红雪飞的攻击范围,将目光移向业火无情,“天生怪相必有异能。红雪飞说我是百世难得一见的筋骨,而这人竟然打通了两股原本不可能相容的炁核,不容小觑。” “你就是业火无情?这帮人口中的玉流宫宫主?”梅洛用剑点指业火无情。 “不错,正是本座。” 梅洛冷笑一声,“真是可笑又可悲。五墟宫的弟子,为了苟延残喘要修炼世仇对家的武功,更有甚者还要尊称世仇对家的家奴一声前辈。冷阳子若是知道了,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吧?哦,对了,冷阳子比不得红雪飞你。他死了,身首异处,连一领席子都配不上。嗯?看你的表情……这位红-前-辈,你不会不知道这个耻于以真面目示人、只会虚张声势之徒,实则是五墟宫余孽吧?” 这话若是旁的任何人说出来,自诩阅人无数的红雪飞都不会相信。但是从姓宗布的口中说出来,由不得她不信。但是她并未就此诘问业火无情,而是看看他再看看梅洛,立在原地意味难明。 “哼,宗布梅洛,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挑拨离间。” 业火无情说着,自背后拔出了妖刀“反刃焚欲”,进招上前逼迫梅洛与他斗在一处。 “真没想到你会送上门来,”业火无情贴在梅洛耳边恶狠狠地说,“屠我门众、谄媚雪虎、而今又觊觎玉柱流鉴,世家就是贪得无厌。” “恨我?想杀我?呵,最好是集中精力。否则像你师父那般被摘了脑袋,看你还如何废话!” 梅洛言语上轻松戏谑,但他适才与红雪飞较量耗费不少精力,气息上的颓势业火无情也瞧了出来。想着要趁机制服梅洛,业火无情的剑招之内便加上了五墟宫的看家本领--破天扶荒掌。他掌心泛出青黑色,掌风中带着毒气,起落之间,梅洛肩背处便被烧灼出点点破洞。 “哼,还说自己与五墟宫没有关系,无胆鼠辈只会耍些无用的心机。” 梅洛荡然肆志的心性中最容不下又蠢又坏的江湖宵小,杀意蒸腾之中,他伸手探向了怀中的鹰骨笛。 他身后的风弄铁和风萧索早就按捺不住要将梅洛拆骨抽筋,双双挥动赤虺偃月刀和灵犀双刺加入战团。 风萧索在缘来客栈见识过梅洛的音波功,观出端倪后挥动灵犀招呼风弄铁和其他喽啰:“一起上!封住他的招势,莫要让他用魔音伤人!” “宗布少主,鸡零狗碎之徒交给在下就好……” 银鞭破空之声和随之传来的女子呼喊,阻止了风萧索等人意图围殴宗布梅洛的念想。 梅洛于打斗之中仰面观瞧,认出了前来解围的竟是云暮雪的贴身女侍卫图南。 一瞥间入目的是她衣衫上的破损和血污,梅洛恍然,执失昉提到被业火无情抓住的女子恐怕就是图南了。然而眼下实在不是问询过往经历的好时机,梅洛只是感激地冲她点头示意,便仗剑直刺风萧索。 俨然已成半个废人的风弄铁再加上一个根本入不了梅洛眼的风萧索,如何架得住“鸣鹗”的攻势。不过四五招,这二人便双双殒命。速度之快,业火无情根本无暇搭救。忠犬丧命,他虽然真心惋惜,却并不想为了给二人报仇而杀死宗布梅洛,活捉宗布家少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可梅洛要的却是杀光这里的人、彻底毁了秘术邪典,于是招招都要取他性命。逼得业火无情刀招和掌势渐渐散乱。 突然,有一道身影闯入了业火无情的视线内。他灵机一动使出一记“撒手刀”,弧光寒冽之下“反刃焚欲”直奔图南的后脑而去。 梅洛眼疾手快闪身去救图南。 “反刃焚欲”被弹飞出去,他与图南双双回身之后却看到执失昉被业火无情的毒掌扼住了咽喉。 “公、公子,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执失昉吃痛不已、又惊又怕,说起话来都带着哭腔。 “要挟我?怎么,你不打算靠他完成你那些视若珍宝的画像了?” “就算是有绝技在身,也不过一个画师尔。千金散出,这样的货色自会趋之若鹜。可是,此人若因为少主你不愿出手搭救而丧命于此,”业火无情冷笑道,“宗布这个名头可就贻笑大方了……” 听了业火无情这话,图南不禁甩了甩鞭子上的血看向梅洛。 梅洛听出了业火无情的弦外之意,也明白图南眼神中的用意。 “你想怎么样?” “交出鸣鹗、自缚双手,做本座的阶下之囚。” 梅洛真想嘲讽一句“痴人说梦”,更想唾骂一声“直娘贼你也配”,但是业火无情黢黑的指尖和执失昉咽喉处渗出的殷红血丝让他生生忍了下来。世人眼中所谓的善与恶、应杀与不应杀往往困不住宗布梅洛,但祖父的教诲却叫他容易囿于自己的一句承诺。 “宗布少主如此妇人之仁着实是不好看啊。还是叫老祖宗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冷眼旁观良久的红雪飞打破了梅洛的犹豫。只见她双肩一较劲,连接她身体和那口棺材的五根赤金锁链宛若狰兽的尾巴一般临空舞动,其中三根直冲业火无情而去,另外两根则将梅洛和图南缠了个结结实实。 业火无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了个措不及防,就在他去回击红雪飞的攻击时,梅洛眼疾手快已经将执失昉抗在自己的肩头。 红雪飞见梅洛得手,也不恋战,手中的毒槊虚晃几招,拖着三个人纵身跳进玉柱中心的黑洞之中。 下落途中,梅洛几欲改换身姿,想防范业火无情的追击。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多虑了。一来是他们在红雪飞的拖拽下坠速奇快,再来那口棺材正正好好堵在洞口,最后落入梅洛耳内的是业火无情用“反刃焚欲”斫击棺材板的声响。 泅过暗河、又匍匐过一条肮脏的墓道,红雪飞将梅洛三人带到了一处荒败庞大的墓园。墓园中横七竖八散布着用一种白色枯木搭建的坟冢,一眼望去宛若一座巨大的迷宫。 确认执失昉除了形容狼狈外加体力虚弱,再无其他大碍后,梅洛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他正要将随身携带的丹药分与几人时,忽听图南惊恐地唤他过去。 不好的是红雪飞。 鲜血顺着她背后的赤金铁链汩汩而下,原本苍白的皮肤上浮现一团团暗褐色、花朵一般的斑痕,诡异到触目惊心。 “你竟被人喂下数量不菲的雪魄花!”梅洛说着便要拿出“水精灵”给红雪飞服下,不想,红雪飞淡然浅笑,摆摆手拒绝了。 “老人家我有话要对你讲。”她转头瞪着图南,“你,一个雪鬼,别凑热闹。” 图南感念她的脱困之恩,也不计较什么,转而去帮执失昉拾柴生火。 眼见图南走出去足够远的距离,红雪飞咧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宗布家的小子,自以为天纵奇才,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呵呵呵呵,宗布蝠王这个老东西……” “你到底与我祖父有何牵扯?” “牵扯?”红雪飞微微合眼,不知是在回忆还是因为疼痛难当,“有什么要紧的呢?他死了,而我,也要死了……” 红雪飞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她残存的体力除了支撑她讲话,已无法承载身体其他的功能。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此时他二人隔着有半臂的距离,梅洛能真切地感受到红雪飞身上散发出的热度,他知道她的确要死了。 “业火无情是不会放过你的……” “哼,你认为我会敌不过他?” 红雪飞费力地扯出一丝无奈的浅笑 ,“你若完全是你,老人家自然不会跟你废这个话。” “我不是完全的我?你到底是何意?” “你被压制了不止一处穴道 ,若不设法破解,你终究只能停在六尘魔音十八部的第四层。一旦业火无情完全打通炁核,无论破天扶荒掌还是玉流傀术你都难敌其一…… ” 梅洛听到这里,再回想起适才与业火无情交手的情形,心中对红雪飞这番话半信半疑,他俯身向前再想细问之时,发现红雪飞已经陷入谵妄。 “别伤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戎策老匹夫你不得好死!我不喝、拿开、把这雪魄花拿开……戎策!老娘要杀了你……” 红雪飞低吼着、哭泣着,因为难忍的疼痛不受控制的扭动着身体,一双手狂乱地在空中挥舞,似是要抓住什么终难企及之物。 见她如此惨状,梅洛禁不住动容,他伸手用力的握住了红雪飞的双手,虽知道可能无用,但还是想喂她服下“水精灵”。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善意,红雪飞突然平静下来,眉眼柔顺、言语温软:“蝠王用锁链封住我的脉门让我苟活数十载,够了,虽然不能杀了戎策为我的孩子报仇,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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