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三摆出来迷迷瞪瞪一张脸,说道:“王爷?王爷和小九早就离开营里了。” “什么?王爷去哪里了?!”秦管事心头突得一跳,那股不安感瞬间笼罩住他全身。 “去哪了?”小十三抬手挠了挠头,一副很苦恼回忆不起来的样子:“啊……去哪了来着,好像是,是去了梁小侯爷那里。” 听到是去了梁昱衍那里,秦管事虽然心头仍狐疑,却也是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这时候后头树上吊着腰的一把无骨刃也开口道:“小十三,你怎么忘啦,王爷走前不是嘱咐过让我们告诉秦管事,去建安侯府接他吗?” 秦管事闻言,也不再耽搁,看着时辰,只怕王爷在将军府都等自己多时了也不一定呢。 他愤愤甩袖离去,不再给这些耽误他事的无骨刃一个眼神。 待秦管事离去,他身后的那群无骨刃脸上都渐渐恢复了面无表情,瞳仁散发着冷光。 建安侯府。 梁昱衍这几日眠浅,睡不踏实,京中乱起,他整日缩在侯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难免听到些风声。 因此,待他卧房的门轻轻发出一声响的时候,他便被惊醒了。 梁昱衍猛地从床上坐起,刚怒喝一声:“谁!?” 便见那人行至桌前亮着的烛光处,手里还拖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 梁昱衍看清是小九的脸,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一时间又喜又怒,因此语气变得有几分阴阳怪气却带着股撇不清的亲昵。 “你还知道回来呢!” 小九沉默不语,把手里的麻袋拖到了梁昱衍床前。 梁昱衍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在这个时候终于后知后觉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皱着鼻头目光落到小九手里的麻袋上:“这是什么?” “噗通”一声,小九像是精疲力尽,松开了攥着麻袋的手。 那动静听得梁昱衍心头一突,赤着脚走山前去,看到随着那一声响后,在地面上顺着麻袋渗出来一小摊血迹。 “惹了麻烦知道跑回来找主子了!”梁昱衍语气不善,回想起来数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深夜,小九身上被溅了半身血,带着一个破布袋,在自己还没睡醒的时候跪到自己床前。 自己当时得知他杀的乃是临渊营里的捏骨先生之后,对着他扇了一大耳光,踹了好几脚,不过最后还是为了在离王面前保全他,扯了谎。 “这回又是谁!你可别给我在外头再捅什么篓子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要么在外头撒欢儿叫人影子都摸不着你,回来就带着一堆麻烦事,你有没有一点奴才的样子了!”梁昱衍一边嘀嘀咕咕骂他,一边伸手解开小九拖回来的那麻袋口的绳子,他转头看到小九还在那桌边倒水,像是口渴了,不由更加心火直烧:“你还有脸喝……” 梁昱衍后头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绳结解开一松,他眸光一瞥,霎时间像是被雷击中一般,跌坐在地上,他眼眸圆瞪,被骇得肝胆欲裂,手里松开那麻袋,在地上蹬着腿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疯了!小九!你竟然敢……”梁昱衍甚至连那句话都不敢完整的说出,只是一个劲的打颤,他惊恐万分地望着麻袋里露出的离王沾着血污的头颅。 梁昱衍缓缓转头,看向恍若今日才露出真面目,陌生非常的小九:“你怎么,你竟敢……” 小九这时候终于把一股凉茶喝了个干净,他迈腿朝梁昱衍走去。 “我保不住了你了!你快……快走吧!”梁昱衍一时间脑子里混乱至极,看着小九走到了身前,蹲了下来。 两人目光对上,好像还是自己无比熟悉的那个人,这让梁昱衍冷静了一点,终于能将自己嘴里那句点颠三倒四,始终说不完整的话说完。 “你竟然敢杀了离……王……唔!” 梁昱衍的嘴突然被小九伸手捂住,小九望着梁昱衍那双满是震惊惶恐的猫眼儿,和因为自己捂住他的嘴开始胡乱挣动起来的四肢,像是很不得已,小九不得不出声,用安抚一样的语气说道:“主子,什么离王,今夜死的可是建安侯府不懂规矩,好以下犯上的奴才小九啊。” 小九轻声低语,梁昱衍看着小九浅浅的眸,领悟到小九这句话里的意思后,更是毛骨悚然。 小九却继续耐心地催促:“主子柜里不是收着离王的许多常服吗,今日这件也该有吧,莫要耽搁了快去找出来吧,一会儿秦管事便要来了。” 京城明月楼二楼的厢房里。 任延亭胳膊肘撑在窗前,凉风习习吹过脸庞。 “公子怎么还未歇息?”男子的声音响起,“我为公子点些安神香吧。” 任延亭语气里有一股倦意:“睡不着,一闭眼便听到梁将军携兵前来的重重马蹄声。” 他转过身来,问道:“建安侯府那头怎么样了?” 男子沉默了一瞬后,说道:“公子把宝全压在那小九身上,是否稳妥?” 任延亭闻言失笑:“稳妥?欲成大事却想走得步步不错四平八稳?萧屹倒是运筹帷幄,自以为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总想着什么都准备好再动手,结果如何?” 那男人不语,任延亭又问道:“你潜伏在凌壹身旁多年,也与小九打过不少照面,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迟疑半晌儿,那黑衣男子脑海中想过小九所作所为,踌躇道:“不好说。” “那你觉得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吗?” 几乎是立刻的,他回答:“不是。” 纵观小九多年,他几乎是一个无欲无求,却惯常为他人着想的人。 很难看到他为自己所图求什么,于权于势上都看不出半点儿渴望。 “我也说不是。”任延亭手里的折扇一收,发出来一声轻响:“可是现在看来,却觉不对。” 任延亭说到这里,抬眸望向男子,问道:“离王的事可有确认无误?” 男子恭敬而隐秘地:“嗯。”了一声。 任延亭闻言轻笑:“这小九倒真是身怀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善人心肠,却做尽了野心勃勃的事呢。” “你说我为何要把宝都压在他身上,摆在明面的敌手诸方对彼此皆有防备,可这向来委曲求全面目恭顺的突然拔刀相向,你要如何预料?” “圣人生欲啊,才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四更天,天边黑色嵌着蓝边。 建宁侯府的后门里,走出一身姿挺拔的华服男子,周身带着一袭惯用的檀香。 月光暗淡,照亮那男子脸庞,正是带着微微倦色的离王。 秦管事正靠着马车打瞌睡,看到离王前来,忙不迭殷勤过去,撩开了马车垂下的帘子。 待离王到马车里坐好,秦管事在前头听到淡淡一声:“回府。”
第55章 离王府的书房里,小九在桌案上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是小九也没有太过吃惊,萧屹这种多疑多虑的性子,那些机密要件自不可能会让他轻易寻得。 若是时日没有那么紧迫,小九或许还有时间在离王府旁敲侧击,从秦管事或者旁的贴身近侍那里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可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已经容不得小九再等。 本就是兵行险着,时间拖得越久情况越是难以把控。 好在小九也算跟随过离王多年,对他的秉性有所熟悉,于是在那看似平常的书房里徘徊一宿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落了层灰尘的灯盏。 在这离王府的书房里,旁的摆件瓶器皆是被仆从擦得一尘不染,崭亮如新,除了这盏在犄角旮旯里非常容易被忽视的灯盏。 小九手伸出去,在那灯上摸索片刻,便感受到了其中关窍。 随着他用力一旋,屏风后便露出来一道窄窄的道。 小九步入里头,待第二天天大亮之时才从里头出来。 建安侯府。 距离小九那日离开已经过去了两日,梁昱衍还依然没有从小九杀死离王以身完全代之这件事所带来的惊惧中走出,胡钥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却还未回来。 此刻夜深,梁昱衍正战战兢兢在自己床上窝着,而那离王的尸体还没来得及的被处理,正在他的床下。 小九临走之前给萧屹覆面,也换上了无骨刃惯常穿的一身黑色短打,只是,以萧屹骨相要想塑面成无骨刃那样并不容易,于是在已经断了气的萧屹脸上,小九强行做了回捏骨先生,这致使萧屹那张脸上一片青紫出现大量的瘀血,变得分外可怖。 梁昱衍根本再睡不下去觉,正在黑夜中瞪着眼儿,焦虑难安地啃着手指甲,却又听到门“咔嚓”一声响。 梁昱衍顿时转而望向门,小十一从门外进来。 猛然又撞上那一张熟悉的面孔,梁昱衍急切地脱口而出道:“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先去拖住离王府的人……” 梁昱衍话说到一半,再定睛一看来人脸上神情,下一刻反应过来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小十一还是小什么?你怎么又来了,上回没讨够打?” 那次梁昱衍将他误认为小九,遣了大夫来细心调养好了伤,谁知道这人用那张和小九一模一样的脸,光会盯着自己的傻瞧,一脸的痴呆相。 于是他就叫人用板子把这把不识规矩的无骨刃打了出去。 小十一这时候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我来带你走的。” 梁昱衍冷哼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带我走。” “梁将军无召返京,明日一早宫里的禁军就会把建安侯府包围,小九说让我来带你走。” 小十一看梁昱衍满身抗拒,于是还算耐心地解释道。 梁昱衍听到这话,心头已经是狠狠一沉,那日夜担心的事到底是落到了实处,若他爹真的是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消息走漏,第一个被抓起来做质的必然就是他。 此前他爹与离王勾结,也并非是没有胜算,可是这个时候离王已经被小九杀了,此事还未有人所知。 梁昱衍只要稍一细想此事后果,已是眼前一黑,嘴里却还是强作镇定说道:“我凭什么信你?” 小十一这时候看了一眼外头天色,透过窗外竟然是看到了点点火光。 凭着多年行走在风口浪尖的敏锐直觉,小十一顿感不对,只怕是禁军那边要提前动手了。 于是他也不再废话,直接上前一步,从胸口掏出来一块沾了迷药的巾帕,强行捂住了梁昱衍的口鼻。 在梁昱衍惊恐地骤然睁大而后迷蒙过去的眼睛里,小十一动作十分利落地将已经昏迷过去的人背到了自己背上,从窗口一跃而出,穿过了层层围墙,隐入了夜色。 小九信步休闲走在闹市里,路过一家刚换了老板伙计的包子铺时,将手里一锭银子抛给了这新伙计,拎走了几个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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