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人那时只说,若是我有幸逃脱崇王耳目,便前去距离京城五十里外的芙溪镇找他,他在芙溪镇西街的寻芳斋上房里等我。”小八嘴唇干涩起皮,脸色发灰地说完。 小九听罢就已经暗觉不对劲,自王祁在京城失踪,别说是距离京城五十里,怕是百里开外都已经被搜查了个干净,王祁有什么自信能在芙溪镇等小八…… 可看着小八那副样子,脸上在说出这番话后的愧疚也不似作伪。 只怕在小八心里,他家大人一向足智多谋,无所不能,这样明晃晃哄人的话,小八还能死心塌地的信服。 这把无骨刃落在王祁手里,养成这副样子,哪里还用什么毒药牵制。 小九与小十一从刑部大牢出来,清风徐来,吹散牢里那股萦绕鼻尖的那股腥臭污糟的闷气。 “让小十三带人去一趟芙溪镇吧,我们务必要在朝廷之前找到王祁。”小九对小十一吩咐道。 小十一利落地换回衣服,点头称是。 这时候小九才看见小十一那身玄色黑衣上,后腰处正印着一个脚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踹的。 小九玲珑心窍,不由料想到什么,开口竟有几分打趣的意思:“这回怎么这么快就露馅儿了。” 小十一闻言,也是皱起了脸:“我怎么知道,我醒来没多久,小侯爷就来屋里看我,两句话没说,他就对我起了疑心了。” “然后你就被踹出门了?” 小十一沮丧又负气地点了点头:“可能我学不像你。” “哦?”小九说道:“学得不像?你醒来对他都说了什么话?” 小十一回忆了一下说:“主子怎么眼下起了青,可是今日没睡好?” 小九“扑哧”笑出了声:“我与他如今撕破脸皮,平日里怎会这样与他讲话,你若想学得像,我教你一招。” 小九示意小十一附耳过来,小十一狐疑不已,却还是被这一脸不安好心的小九诱惑住。 两人脑袋对到了一起,这时只听小九悄声对小十一吐露了四个字。 “莫给好脸。” 五日后。 小十三再次推开小九的房门,一身连日奔波下来的疲惫,头发缝里都沾着沿路的土灰。 “小九,我们找寻了好久,那芙溪镇里并无王大人的踪迹,芙溪镇的寻味斋早就在去年就因为经营不善,摘了牌子了。” 小九心里的怀疑落到实处,却还是在回忆起来小八在牢里苦熬这么久,受那么多次刑罚,站都站不起来,还守口如瓶为掩盖他家大人踪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时,不免感到齿冷。 那头小十一在临渊营里,一边养他没好利索的伤,一边逗着那只小九转赠给他的猫儿,还在脑子里琢磨着那日小九传授给他的四字真经。 这头还没研究明白,便又听到小九召令。 又趁夜黑风高。 二人如敏捷的黑燕般在屋脊上穿梭,再次来到了刑部大牢深处。 再见到那干草堆里满身血污,浑身辨不清模样的小八时,他已经是一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的样子。 那模样真的像是单凭这一口气吊着。 听到声响,小八勉力睁开眼睛,他的浑浊的眼底布满血丝,看着眼前模糊的两道黑影,仔细盯了半晌儿,才虚弱出声:“你们来了?” “我家大人,大人他怎样了……咳咳…咳。”因为过于急切,小八呛咳一声,那浑浊的眼眸都亮了一瞬。 小九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却还是狠下心说:“你家大人骗了你,早跑了,什么在芙溪镇等你,全都是幌子,只是拿你做掩护罢了,他根本就没想过你能从崇王手里活下来。” 愿意为这番话能换小八个清醒,不至于再对这完全利用他的王大人再心存幻想。 却没想到话音落下,那小八表情呆愣愣,像是没听懂小九到底说了什么似的,半晌儿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脸上竟是勾起来一个释怀的笑。 “怕是大人早就料到我不牢靠,会将他的行踪供出,才告诉我这样一个假消息吧,这下好了……大人…咳…安全…咳咳” 小八嘴里说着好,脸上却流下泪来,到最后话都说不成句,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那血从他口中呛出。 小九这时候却再也看不下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之后,丢给了小十一一把刀。 “给他一个痛快吧。” 小十一抬手接过刀,便要为小九效劳,结果刚走到小八身边,手里的刀刚架上脖颈,便被牢外一道声音打断了。 是此前被小九打发出去的小捕快。 那人低着头,神情掩藏在黑暗中,语气却是恭敬无比:“二位大人,这等牢犯,何必脏了手,不如交给小的们吧。” 一时间整个牢房里,静得恍若呼吸声都能听闻。 小九和小十一皆是心头一凛,二人对视之时,从对方眼里都读到了很危险的信号。 以小九之功夫,却不曾察觉外头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进来一人,甚至距离他们这么近。 此人的内功修为定然在他们二人之上。 在一根针落地都能被听闻的一片死寂里,小九目光从已经神情灰暗,没有任何求生意志的小八脸上缓缓扫过,又转而略过牢外站着的,不起眼的那人。 像是之前打发他去买酒的语气那般轻快:“崇王吩咐此人已经没了大用处,这事便交给你了,把他处理干净,少不了你赏钱。” 两锭银子抛到了那人脸前,他飞快地伸手一抓,头埋得更低了:“是!大人,小的自当尽心尽力。” “那人到底是谁?” 小九面目凝重:“小八已经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个时候谁会来盯着一颗已经被弃用的棋子?” 早在小八为王祁引开崇王一行人的追捕之时,小八就已经实现了在这一局里被王祁利用的全部价值。 不过是一把可以重复产出的,不值钱的无骨刃罢了。 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往刑部里安插人盯着他? 电光火石之间,小九眼珠微动,心中涌起一个猜测,嘴里立刻出声道:“小八情况危急,这地牢再待下去我们不动手,他也是难活。我们盯紧他。” 翌日,并不引人注意的小八重伤身死狱中。 而那用一辆简陋的板车,拉着草席一卷的尸身的人,原本该将那犯人尸体拉到一处集中处理,却没想到半路上拐了弯。 一声闷雷从天边炸开,白日里阴云翻涌,酝酿到这天刚一擦黑,便密密实实下起了雨来。 那板车被一匹瘦马拉着,上头坐着一个人,手里鞭子扬得飞快,那马不知道是吃痛还是被雷声惊吓住,蹄子高高抬起,一路狂奔像是要把身后那板车拉散架。 好在那草系里卷着的人被粗绳子绑在车上,要不是在这泥泞的乡间小道上,早给被甩出去了。 好几个时辰后,那瘦马被身上的人狠狠一勒绳索,嘶鸣了一声,那人停在了京郊一处农家小院的门前。 一胡子花白的中年老人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门前,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经被风吹进来的打湿了大半。 看起来已经是久立门前,等候了多时了。 那佝偻老人走了几步,许是因为步伐急切,忘记了什么,腰也逐渐直了起来。 因为抱着起来那草席里裹着的人不大方便,手里的伞也丢到了一旁。 草席铺开,露出来那老人抱在怀里,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小八的那张脸。 以小九目力,看到小八胸口竟还有起伏,怕是被喂了什么药,才能保下来一口气到这来。 两人隐藏在高树密叶里,远远望去,看那胡子花白的老人抱着小八就往屋里去,一副不符年龄的健步如飞。 在崇王面前无骨刃伪面已经无所遁形,这时候选择这种最朴素的易容着装甚至还会更安全一些。 而且谁又曾想到故意让小八引走崇王之后,王祁竟本身还能在京城待半年之久,而不挪身潜逃呢。 小九停顿片刻,不由失笑:“小八这一遭,倒是没白捱。” 一把批量产出的,不值钱的无骨刃,没有人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 除了他付诸真心的,也同样对他有所挂怀的主子。 利用算计隐瞒确有其事,可要论没有一点真心在里头,也不尽然。 那头王祁刚抱着小八进屋,原本停在院落前,马上骑着的那人竟不知为何,缓缓转动脑袋,迎着雨幕往小九与小十一隐藏的方向,若有似无地望了一眼。 “这样的人,王大人能驱使,怕是不少费功夫啊。” “我去引开他,你去拿遗诏?” 小九盯着马上那人,目不转睛沉声道:“不要与他硬碰硬,引开他就行,王祁身边没多少人,他自己也怕引人耳目。” 小十一还在嘀嘀咕咕:“我这会儿可比凌壹做大统领时忙多了。” 小九听他这没良心的话,冷笑回刺:“凌壹做大统领时,你这会儿都该在那坛子里泡发了。” “我就随口说两句,小九你怎么一做官,心眼儿都变小了……” 这头两人在还说闲话似的斗嘴,小十一正脚下蓄力,正要动身,却未想到远远听闻到一阵马蹄声。 小九抬眼一看,迎头奔向王祁那小院子的一匹高头大马上,骑着的是裴远之时,已经心里“咯噔”一声,顿感不妙。 结果再定睛一看,果然后头跟着裴卓,再往后一群兵马拥簇中,屹然正是那被雨水淋湿了衣裳,依旧尊贵不减的崇王。 这一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 可以说是转眼之间,王祁藏身的地方,就要被踏平。 一辆马车从后门仓皇而出,院前零星几人根本无力抵挡崇王带来的人。 萧崇叙与院前瘦马上的小捕快过了几招之后,不由眼前也是一亮,抬手便将身后的重剑拔出。 许是许久都未碰上需要他拔剑之人了,在这雨幕里,萧崇叙的时雪剑出鞘,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几次雨水都被内力震开,被剑气隔空斩断一般,远远看去像是悬停在半空。 能在萧崇叙手下走出这多招,确实是不同寻常之辈,可迎对上萧崇叙,还是远不能及。 在被一剑斩伤右臂之时,那小捕快抬眼看了又再次朝他袭来的萧崇叙,又转而望向已经被围捕住的王祁。 他不由一咬牙,将腰间一个囊袋解开,朝那院里一扔,一堆金银元宝从里头摔出,之后便拔腿而逃,纵身跃上了他那匹营养不良的马。 小十一看到之后,面露惊愕:“他这,他这是……这趟活不接了的意思?” “看他这行径倒是有几分像是临渊营出来的人。”小十一狐疑着出声:“难不成是营里的新货,只是怎么会说话,不都是哑巴吗?” “凌壹死后,这一批新货都被遣散了,还没来得及药哑了。”小九也是同样有感:“功夫路子确有几分像是临渊营那批新货,却又不尽相同,应该是进来之前身上就有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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