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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脂刀

时间:2023-11-18 22:00:04  状态:完结  作者:游仙窟

  小丫头这才结结巴巴地道:

  “当先的是,是一个黑胡子老头!说,说自己是什么……武当派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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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哭哭啼啼)(哭哭啼啼)


第六十章 人质

  金蝶儿坐在正首,一任丫头们给来客倒茶,并一类茶点果子端上,来客们却动也没动。

  他们大老远来,自然不是为了喝茶的。玉腰心中对此一清二楚,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端着茶盏,缓缓地吹开水面上的茶沫——他生得风流秀美,一抬眼,自有几分惊心动魄的味道,脸上犹是笑吟吟的,等来人说明来意。

  “金娘……金公子,我们这时候来,也是为着一桩急事,便不同你寒暄废话了。咱们直接开门见山吧!”

  玉腰放下茶盏,叠着腿,但笑不语地望着。

  说话的正是武当派的副掌门,那个小丫头口中的“黑胡子老头”,只见他正值壮年,体魄精干,鹤势螂形,眼中精光四射,若是在平日里,绝对不会登上聚贤庄这等破落户的大门。

  “这几天武林动荡,想必你也听说过了,那弑师的魔头图罗遮掠了回音谷谷主刁务成的独子去,不见踪影,又因着刁少谷主满身是病,只怕是凶多吉少。咱们想请你到回音谷走上一趟,也好引那魔头现身,以报他欠下的累累血债!”

  玉腰又开始呷茶。他不说话,满室空落落地寂静下来,尔后又是一阵嘈杂,他动了动耳朵,敏锐地从那杂音之中听见了“兔儿爷”、“卖屁股”、“不男不女”几个字。听了一阵,他才施施然坐正了身体。

  “你们要杀图罗遮,找我去有什么用?”他妖妖娇娇地笑了起来,锋利的眼尾一挑,“他要真是心里有我,你们今日也见不到我!把我放在这里自生自灭,可见他对我的死活不怎么关心。”

  石乾见他如此作态,免不得面上也有几分复杂的嫌恶,又难免为他容貌所摄,居然连他的眼睛也不敢逼视,冷哼道:

  “金公子,你不要打量我们几个是没眼睛没耳朵的傻子。三年前,你们在玉门关那一闹,真是天下皆知!那畜生对你……哼,说出来倒失了体面。”

  金蝶儿面色一冷,显然是要动怒,但终归按捺下来。

  “既然石道长知道不体面,没的还拿这话来激我,岂不是比我这个‘兔儿爷’、‘不男不女的东西’更不体面了!你们武当是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何必在我这里苦苦相逼?”

  “金公子!魔头图罗遮,弑师叛道,杀人如麻!江湖中人,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你不在乎虚名,你家中祖辈留下的清名,你便也毫不顾忌了么?!若你助我们擒住图罗遮,重振聚贤的门楣,岂不是轻而易举!”

  玉腰“腾”地站了起来,一根指头恨不得直戳到石乾的门面上去,只见他气得粉面酡红,柳眉倒竖,在怒火之下,居然显得十足的艳光四射、娇美逼人!

  “你这老匹夫!狗臭肉!放你娘臭屄的屁!你一辈子没杀过几个人?!只怕你杀的人比图郎多得几百倍、几千倍!你从不知道他在他断云峰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面上笑嘻嘻,背后说的我什么!说我不男不女、卖屁股给魔头、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祖宗!”玉腰盛怒之下,“哈哈”大笑两声,痛痛快快地指着堂下一众的鼻子骂道,“我喜欢男人就是喜欢了!你们这几个泥猪瓦狗就算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觉得恶心!全武林的甚么‘英雄豪杰’,连图郎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这话!”

  他骂得可谓掷地有声,堂内一片死寂,几个人嘴巴张着,合不上了也似,都满面通红,瞪大了眼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满屋中才爆发出一阵喝骂声,玉腰毫不打怵,浑如市井泼妇一般,掐着腰挨个骂回去,直到石乾不得不以内力吼停了这场闹剧。

  “金公子——”他的脸已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条条绽出,但仍克制守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这才叫玉腰略略正眼看他,等他说话,“我们今日来,不是为着把你强绑过去的!你若不愿,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指头!”

  他声若洪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金玉腰抱着膀子,嘴唇紧紧抿着,眼珠转了几转,石乾便知道他还在考虑,也不催促,只是坐着。过了一会儿,玉腰将桌上的茶盏拿起来,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一抹嘴巴,冷笑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去了?”

  *

  自应独舸走后,图罗遮虽心急如焚,可也不得不信守诺言,在回音谷盯着刁务成的动向。既然厚朴已经失踪,他又不能出谷,不免想道,还是去找李殷,商量商量此事,不然他心里没底。

  他眼睛不便这个借口已用不了太久,何况现在回音谷又冷落下来,四处都是回音谷的老人,只恐有朝一日被人认出来。他便趁着傍晚时分,按照他上次来回音谷的记忆,摸到静流溪去,总能找到李殷。

  他猜得果然不错,断云峰的人还没有走,仍盘桓在静流溪的聚居处,只是稍加打听,他便借着送热水沐浴的名头,轻轻松松打听到了断云峰中人的住处。

  静流溪有一待客用的小楼,李殷就住在二层。图罗遮提着热水,浑如没事人一般,大摇大摆地从楼梯走上去——可幸李殷与苏春了并不住在同一间,只在隔壁,让事情变得更好办了些。

  图罗遮虽心系厚朴安危,可也苦中作乐般想道,若是我现在猛地跳进去,吓李殷一大跳,这玩笑好不好笑?可又想到李殷对厚朴多么心狠手辣,不由得也有些胆寒。

  于是他只在门外敲了敲门板,捏着嗓子道:

  “李公子,仆来送热水。”

  李殷爱洁,从小时起,他便要每日清洁,有一次山中没有柴火,又夜深了,只好用凉水洗浴,这小子便咬着牙哆哆嗦嗦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第二日就因为风寒病倒,只能图罗遮来照顾。

  里面传来一声“进”,正是李殷的声音。

  图罗遮心中窃喜,他平日里总是大摇大摆正大光明地行走,第一次有做贼般的行事,不由得暗暗兴奋,“嗳”了一声,推门进去。

  屋内一灯如豆,李殷正执卷于灯下看书。图罗遮嘴巴一张,想要斥责他这时候看书伤眼,又想到现在他只是个杂役,不如先探探他口风,再说相认,于是赶忙将嘴闭上。

  李殷没有说话,图罗遮便只好低头给浴桶添水;隔着一扇屏风,他偷眼一望,只能看到李殷半边侧脸;图罗遮自从功法大成后,目力极佳,此刻望去,只见那灯将李殷脸上的小绒毛也照得纤毫毕现,仿若年纪还小时央他同睡那样孩气,再往上看,只见李殷左眼的睫毛如花瓣经不住垂露般轻颤,不由得心中一荡;手中再一动,那热水也流尽了最后一滴。

  ——罢了,就不要捉弄他了,同他相认,好好商议一番后路才是。

  他放下水壶,刚要迈步走出屏风,突然听见门板又被敲了三声。

  “李兄在否?”

  那声音听起来耳熟,他在屏风后躲了躲,免得被油灯照出自己的身形。

  “在的。”李殷叫道。图罗遮大惊失色,心想,难道李殷读书读得太过入神,把我这个杂役还在房中的事情全忘了?转念一想,又骂自己多心:他不过一个杂役,李殷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当他不存在才是正理。

  于是他假装检查水的热度,凝神去听接下来的话。

  ----

  小玉:为老公化身泼妇!

  老图:给另一个老婆倒洗澡水,嘿嘿


第六十一章 夜探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来叨扰李兄。”

  “怎的这么客气?进来坐就是了。”

  图罗遮听了一耳朵,只把自己往屏风后更深地藏了藏。他刻意凝神屏息,一点动静也没有,饶是如此,依然听见来人问道:

  “李兄屋内有人?”

  图罗遮一动不动地站着。

  “没有。”

  图罗遮心念一动,隔着一扇屏风,只能看见李殷微笑的半边侧脸。只不过现在那微笑是对着来客的——是谈知卓。

  夜半时分,谈知卓到李殷房里来干什么?怕不是他要对李殷不利?他一想到这个可能,脚下微动,还没等再做什么反应,忽听李殷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闷闷的“喀”的一声,是茶盏的盖子颤动的声响,他便僵立在原处,一动不动了。

  只听屏风之外,谈知卓已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李殷正为他斟茶。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屋内一时静默下来。不一会儿,图罗遮便听到谈知卓笑道:

  “这茶是我们谷主的黄山毛峰,平时藏得格外严实,给人闻一闻都不肯;如今我能尝上一尝,还都是沾了李公子和断云峰的光。”

  “哦?谷主为了招待我们,当真割爱。我们小辈厚颜领受,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谈知卓摆摆手不提,笑说: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有贵客来,自然要用名茶招待。李公子何须客气?”他又呷一口茶,脸上渐渐有了些沉重的神色,聚在眉头,道,“说到师父,自打厚朴不知去向,他又强撑着与武当商议后路,说话到方才,才去睡了。”

  李殷也稍敛眉头,垂眸低叹。图罗遮听到他们说厚朴,方才想要捉弄李殷那股子苦中作乐的尽头也疲软下来,一想到厚朴失踪,实为李殷毒计推波助澜,他心里又仿若打翻了五味瓶,免不得暗暗恼恨起李殷:这人从来是个衣冠禽兽,自小就恨不得把仁义孝悌写在脸上,其实芯子里早就黑透了!现在厚朴如何呢?又禁不住竖着耳朵去听。

  谈知卓道:“咱们回音谷和断云峰自来交好,我也不瞒着李公子。厚朴一去,就是要了我师父的半条命去!李公子,”隔着影影绰绰的屏风,图罗遮依稀看见谈知卓倾身过来,两只手攥住了李殷的两只手,不由得叫他牙根一酸,“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知不知道那魔头在哪里?”

  屋内只有烛花偶尔跳动的声响。

  李殷缓缓地叹了口气。

  图罗遮站在屏风后,一动不动。

  “是刁师叔叫你来试探我的?”

  “李公子!师父绝无此意!……就算,从前他有,可自从厚朴不见了,他哪还分得出一丝心力?……这话说来不好听,可我也不瞒你,我……我听人说,你当初令图罗遮假死,瞒天过海,是因为……因为……”他顿了一顿,垂下了修长的眼睫,“我想着,就算别人不知道,你总归是知道些什么的。”

  李殷却浅浅笑了起来,道:

  “你这样说,确也没错。”

  此话一出,谈知卓与屏风后的图罗遮皆是浑身一震。

  “现在想来也怪可笑。自从师兄第一次上断云峰来,我便倾心于他,到如今也有近十年。就算他犯下那等恶孽,还刺我一剑,我也……我也不想伤他一分一毫。不必你说,也不必春了来说,我自知欺师灭祖,有违人伦,已行至歧路,无药可救……我犯的罪孽,比师兄还更恶上几分……不过谈师弟——你小我几岁,我腆颜叫你一声师弟——我虽爱慕师兄至此,可强扭的瓜不甜,我已受够了教训,早已下定决心,师兄的去处,我再不追踪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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