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羽寒淡淡道:“萧之远本王见过,确实是员猛将。” 明颜没作声,他怎么可能听不出云羽寒话中的试探意味,这几日观察下来,他发现云羽寒确实不善于玩弄权势,连隐晦都不懂得,一句话便叫人猜中他的心思,傻乎乎的。 “......” 久久没听见回应,云羽寒回身看过去,俊眉微拧,“你又在笑什么?” 听那语气该是动怒了,明颜将那笑强忍了去,抿着嘴角道:“没、没什么。” 云羽寒横他一眼,甩着袖袍走了。 云羽寒的王帐在军营中央,若没有什么紧要军务云羽寒是不会宿在这里的,行至帐外明颜自觉停下脚步,想必里面会有军事图和各国走势沙盘,若是自己走进去,云羽寒更会怀疑他是来这面当细作的了,殊不知哪里会有这么明目张胆的细作,征战边关的铁血将军,到底是粗心浮气,没那么些细腻的小心思。 厚厚的帘子将帐内的声响遮去大半,明颜拢了拢毛茸茸的领口,站在距离王帐两三米外的距离,像个等待差遣的侍卫。 来回也有许多人路过,见他是个陌生人,还站在王爷的军帐前,也不敢多言,皆低下头匆匆走过。 明颜从未去过楚国的军营,想来定是不如大渝的气派精壮,渝国国主云景就善战,自他登基以来有大半时间都在征战,在他们父子身上各国都吃了不少亏,现下虽熄了战火,这安生日子的背后也是少不得阴谋算计,没有哪个国君想屈居人下,不过就是韬光养晦、再寻时机罢了。 李世才为明颜选的大麾材质果真上乘,站了这样久都不曾被风打透,就是吹得脸有些木木的,正无聊的四下看着,自远处跑来个人影,瞧那姿态似有急事禀报,近了明颜才瞧清,是颐和宫的下人。 那人跑的气喘吁吁,见着明颜他先是行礼,继而道:“明、明公子,王爷可是在里面?” “在,怎么了?”明颜道。 “陛下急召。” 明颜一愣,未敢耽搁,他只掀开半片帘子,“王爷,陛下找您。” 屋内安静须臾,云羽寒拎着大氅走出来,明颜见了忙接过为他披上,云羽寒蹙眉看向那小厮,“什么事?” 那小厮回道:“小的也不知,但似乎太子殿下也被一道宣了去。” 云羽寒眉间舒展开,眸中似有笑意,他一把打落明颜的手,疾步如风的样子像是有天大的喜事般,明颜也不敢多言,只得紧随其后。 踏进宫门云羽寒就直奔云霄殿,那小厮只匆匆与明颜说下颐和宫的大体位置便跟了上去,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红色宫墙的拐角处,明颜心里泛着嘀咕,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吗? 明颜按着那小厮指的方向缓缓走着,下过雪的景致还是很值得驻步观赏的,他也借着这个机会领略下大渝国的鼎盛风光。 明颜边走边看,这里的建筑大多采用的是庄严肃穆的暗红色,给人一种很沉闷的感觉,边边角角都用金粉勾勒出具有独特性和观赏性的图腾。 云景的衣物上似乎也纹着这神兽的暗纹,明颜回想着,似乎是麒麟。 这一路也遇到零零散散的路人,见着明颜都怔愣下,继而低头快速走过,像是见着瘟神般唯恐避之不及,明颜也知道他一个质子在人家这里大摇大摆的瞎溜达有些不妥,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可走着走着他觉得不对,这地界怎么越来越陌生,像是从未踏足过的,走了许久都没见着一个人影,连个问路的人都寻不到,明颜有些慌了。 拐过一处长廊,迎面走来一抹绛紫色身影,明颜脚步一顿,想要转身却来不及,云乐宁笑着唤他,“明哥哥!” 明颜只得回身行礼,“臣不敢,殿下唤我明颜便可。” 云乐宁小跑着迎上来,笑的还是那般烂漫,“你是要去哪里啊?怎么走到这来的?” 明颜如实道:“臣想回颐和宫,但好像迷路了。” “这方向不对啊,你一定是分不清正阳堂那里的三岔路口,向左便是颐和宫,向右是康顺宫。” 明颜想起自己确实走过那样一个岔口,自己还踌躇下,没成想最后还是选错了。 “谢殿下告知。”明颜淡淡道:“若是没别的事,臣就先走了。” “哎。”云乐宁拦住他的去路,笑嘻嘻道:“我正好也要去那面,不如我们一道吧。” 明颜也无话推辞,与他人不同,云乐宁待他倒是异常的亲近,明颜虽觉得有些蹊跷,可想云乐宁只是十四五的孩童,又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你在三哥那待的可舒心?” 明颜没想到第一句话云乐宁就问的如此直白,他道:“舒心。” “哎。”云乐宁叹了口气,“本想着叫你来陪我的,哪成想父皇竟然不肯。” 明颜不敢随心所言,斟酌着开口,“殿下深得圣心,会寻到比臣更称心的随侍。” 云乐宁嘴角落下,绷着小脸似是受了什么委屈,“父皇叫辰相来教我了。” “那自是甚好,都说辰相博学鸿儒,自是比臣要强上万倍的。” “我只想找个玩伴,那些冗长的史学理论学来又有什么用呢。”云乐宁神情落寞,“特别于我来说,最是没用。” 明颜瞄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下人,示意云乐宁在宫中要谨言慎行,这些话是不能随意宣之于口的。 云乐宁笑笑,“这些人从小跟着我,信得过。” 明颜本还心存顾虑,当下看云乐宁确实心思纯净,他没有靠山,又得圣眷,前路危已。 “殿下今日为臣引路,臣便小小的提醒殿下一句,深宫中,万不可将身家性命全然交托出去,这世上没有完全信得过的人,除了自己。” 云乐宁看他,眸子清澈明亮,“谢谢。” 明颜再没多言,都是云乐宁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二人只见了两面他就待自己这般亲近,云乐宁说他与其他皇子岁差过大,没得聊,明颜想不通,可他们二人也相差八岁啊,难不成偏偏与自己就合得来? 不知不觉走至三岔路口,明颜躬身作揖,“殿下回见。” 云乐宁不舍的看他,“向前走就是我的兴安宫,你若是得空,可以去找我吗?” 明颜知晓自己身份特殊,在云羽寒身侧都要加倍注意,若是被人知道他周旋于两个皇子之间,定是要被群臣非议的,他道:“或许吧,殿下慢走。” 见云乐宁的裙袂消失在视线中,明颜方才直起腰身,抬眸就见云羽寒自远处走来,他狐疑地看着云乐宁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面上晦暗不明。 明颜心内惊悸,局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着该如何与他解释,云羽寒却并未发难,而是漠然的从他面前经过,连抹眼尾余光都未曾施舍。 明颜的话堵在咽喉,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他这是生气了吗?
第5章 明颜回到书房时李世才已经候在门口了,他笑呵呵的迎上来,“明公子回来了。” “嗯。” 进了书房却没见着云羽寒,明颜问着,“王爷呢?应该在我前头就回来了啊。” “下人来报,说王爷去贤妃娘娘那了,晚膳就不回来吃了。” 也对,那条路虽然是通颐和宫的,但也可能是通往别处的,明颜道:“这样啊,那等我将这里收拾下就回房了。” 李世才,“王爷今日心情极佳,得着机会老奴试试能不能为给明公子争取间明亮暖和的屋舍。” 李世才的脊梁略微弯曲,瞧着该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慈眉善目的,细看眼底藏着精明通透,却不知为何,独独与云乐宁一般,对明颜没有一丝恶意,反倒是异常的亲切。 明颜笑笑并未答话,李世才说云羽寒心情好,他却不以为然,今日被云羽寒撞见自己与云乐宁同行,不知他心里会作何感想。 用过晚饭后明颜就睡下了,这冬日的夜总是刺骨的凉,这间屋舍四处都像漏着风,他将大氅盖在身上才终于缓和过来。 数数日子,再有月余就是岁旦了,往年都是他与母妃一同守岁,如今自己来到渝国,也不知母妃该如何度过这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明颜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没一会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倏地睁开眼,探起身子道:“是谁?” 李世才的声音透过门板,“明公子,王爷叫您。” 明颜揉揉眼角,麻利的起身,点燃灯盏开始穿衣,瞧着月色该是很晚了,他拢着衣襟去开门,忽的一阵凉风灌进来,吹得明颜眯着眼,“怎么了?” 李世才叹口气,“王爷喝醉了,奴才本不想打扰公子的,可王爷非要你去伺候,老奴也是没办法的啊。” “没事,我们走吧。”明颜抓起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 路上李世才与他说,云羽寒已经许久没兴致饮酒了,因着与吏官那事低迷了好一阵子,今日也不知遇着什么高兴事了,自贤妃那回来就吩咐他备菜,说要举杯痛酒。 李世才寥寥几句明颜便懂了,他猜测官商勾结的事定是与太子有关,云羽寒私下查探,而后稍稍走点风声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借着清冷的月光,明颜将就着李世才,磕磕绊绊的总算到了,李世才为他掀开帘子,“明公子请。” 明颜抬头瞧眼天色,想必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要晨曦了,他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 李世才摇摇头,“外面还需有人伺候,明公子快进去吧。” 明颜也没勉强,将大氅挂在衣架上便走进去,云羽寒刚端起酒盏,瞧那脸色便知已然微醺了,明颜拍了拍身上的凉气,走近前去,“王爷。” 云羽寒抬眸凝视着他,“睡下了?” 或许来的太过于匆忙,明颜的乌发梳的并不整齐,零零散散的碎发挡在额前,眉宇间还有未散去的缱绻睡意。 明颜见云羽寒杯中酒已然空了,拎起烫着的酒壶为他斟满,“王爷,酒多伤身。” “往年镇守边关,边关苦寒,只能靠这烈酒暖暖身子。” 明颜将杯盏递过去,“王爷为大渝征战多年,缕缕创下丰功伟绩,实乃大渝之大幸。” 云羽寒捻了捻手中的小酒盏,心思沉沉,外人看来他手握兵权,赤手可热,可圣意最是难猜,他又没有云祁天那等出身,若哪一日生了变故,这前路又该是哪般光景。 自从离开了军营,云羽寒就像卸去了能为他遮剑挡伤的盔甲,失去了最有力的保护,每日只在这深宫中蹉跎岁月,就算知道大渝如今独步他国,无人敢再来犯,可云羽寒还是觉得这没有仗打的日子过的真是无趣的很。 明颜将小酒壶重新搁置上去,却猝不及防的被云羽寒扼住了手腕,“陪本王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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