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袖箭?”符燚仰面望他,面上闪现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小殿下并不佩戴袖箭,于是他又将目光落在后方的阿隼身上。 ——这家伙偷偷藏袖箭了? “不是我们,是另一波人。”勃律不动神色地移了移身子,刚好在符燚面前将阿隼的身影挡住。他拿下巴点了点地上,继而道:“这袖箭射的突然,凌乱的很,若不是我们命大,必会葬身在昨夜。” 符燚伸手在那具尸身上按了按,果然沿着血窟窿按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 “袖箭这东西在草原上谁都有可能佩戴,会不会是乌兰巴尔的人淌过穆勒河来了?” “那他们要先在穆勒河那头经过几个小部族……动静太大,哈尔巴拉要想杀我不会这么没有脑子。”勃律看着手中那块狼印,眼神蓦地透出了一丝玩味:“而且那射袖箭之人若想真的杀我,便不会这般匆匆而过,一波未殃及我,岂不是要拎着刀再补上一回。” 少年将假的狼符抛回给符燚,手掌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我已经让阿木尔去查了,看看穆格勒部里都谁用袖箭。” 符燚惊讶:“你怀疑是部族里的人?” “别忘了,现在在族里一起长大的人,也想要我的命。”勃律暗嘲。 “你是说——”符燚一顿,立即闭上嘴,紧紧锁眉压低了声音:“勃律,这么愚蠢且明目张胆的事情,他难道不怕传到大可汗耳朵里吗?” “呵,如今毒都下过了,他的意图展露了不少。” “他应该知道,大可汗最不能容忍手足相残,况且前几年也只是暗自相斗而已。” “等等。”就在勃律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身后不知何时蹭上前来的阿隼死死盯着地上,突如其来一句。 只看阿隼面色僵硬,视线宛如扎在了一具尸身上面。他紧绷开口:“我见过这个人。” 这句话惹得勃律和符燚纷纷大吃一惊,均扭头看向了他。少年又顺着他的视线看眼穿着狼师服饰的尸体,冷声问:“你在哪见过?” 阿隼抬眸瞧他:“就在你替阿木尔来我帐中那夜,我去你帐内等你时,在帐外见过此人……他说他是去整理殿下桌案的,我没在这里见过他,可当时觉得狼师内人多,没见过也正常。”现在重新想起这,他心中忍不住泛上一层懊恼。 这话一出,勃律思绪一转,想起他曾觉得帐内存在有人翻过的痕迹,但通常都有人来整理他的帐务,且那时东西也都规矩在该有的位置上,所以当时他只是以为阿隼来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眼瞧着勃律的脸色愈发铁青,符燚急忙开口:“殿下的帐子有宝娜和专门的仆役打扫,你确定看见的是这个人?” 阿隼只瞟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回面前的少年身上,没有吭声,但少年已经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断定。 勃律的目光缓缓从阿隼的面上移到那具所指的尸体上,想到了什么,两步迈上前蹲在其旁,亲自上手检查了起来。 他摸到男人的两边耳后,又顺着滑到脖颈处来回反找,之后掐住那人的脸颊,稍一用力掰开,就看见了里头的舌头上隐隐刻着一圈黑色的纹路。 他一愣,刹然松手的同时撕开了他的衣襟,敞露在外毫无血色的肌肤上,盘着密密麻麻的同舌苔上一样的黑色脉纹,肉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刀刀雕在皮肤上的,有的还刚结痂不久。 之后他又翻了其他几人的肌肤,发现身上的图案似是能拼合成一幅画,只不过歪歪扭扭,线条也不流畅,难看至极。 少年恍然般喃喃开口:“延枭的手法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劣质” “这是什么?”阿隼看在眼里皱起面孔问。 “二殿下的手段。”符燚稍微偏过身子,鼻音嗤道:“二殿下极其喜欢折磨人,你没落在他手里真是好命,不然如今怕是身上刻的比他的都多。” 话音将落,就听见勃律喊他。他应了两声转回去,便听勃律吩咐道:“前些日子延枭来向我赔罪,让人给我抬了一堆东西,我都交代到库帐里了。你去问问管这的人,那夜之后那些人都去哪了。” 符燚领命跑走了,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又跑了回来。 “勃律,不好了,管库帐的人死了。” “死了?”勃律眸中闪着厉光,“死在哪了?” “就死在帐内,被藏在了最里处的箱子里,我已经叫人给抬出来了。” 勃律厉声喝他:“人死了那么多天都没人知道?怎么没有一个人传报我?” 符燚浑身一激,淌着虚汗道:“库帐在边缘处比较偏,平日里没人去那里,只有固定的人在打扫整理……那里都是些珍珠玛瑙或是珠宝玉器,实在没人上心。” 少年直直看向男人,这句听后始终不开口。他的手再次轻轻抚上腰间那块狼印,指肚摩擦了良久,久到就在符燚以为勃律在想方设法如何处置他的时候,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知道了……想方设法混进我狼师,翻我主帐,还想围杀我,原来他们是想找狼符啊。” 狼符?符燚心惊,急忙看向少年的腰际。 还没待二人琢磨过来,就见勃律起身大步返回主帐,随后握着他的佩刀复而走回尸体的旁边。他捏住那人的下巴,手指伸进嘴中,手起刀落,下一瞬便见一截画着图案的舌头挑在了符燚的脚边。 “符燚,给我备马,我要把这‘宝贵’物什,给延枭包的严严实实地送回去。”
第三十八章 万里无云的空地上架起一杆木柱,一个女人被绑在上面,正哆哆嗦嗦地头顶着柰果。她样貌中透着大漠的风情,却被嘴角及额头的淤记减损了韵味。 她挣扎着,嘴里苦苦哀求着前方不远处的人影,奈何绳子牢牢系紧,手没挣脱开,反倒将头上的柰果晃到了地上。 “吵死了。”延枭不悦,“来人,把她的嘴给小王堵上!” 一声喝下,便见有人小心翼翼跑上前去,掐着女人的面颊将一布团塞进了她嘴里,而后又拾起柰果重新放回她的头顶,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 “殿下。”吉达恭恭敬敬地给延枭递上弓箭,之后抱着箭筒侧立一旁一言不发。 延枭面上阴郁,犀利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前方,毫不犹豫地架起了弓箭。霎时,四周一片寂静,男人浑身的戾气压抑着每一个人的神绪。仆役们低着头不敢去看那柱子上捆着的女人,更不敢去看此刻已搭弓的二殿下。 两个呼吸后,男人快速松手,羽箭被弓弦带动飞速射了出去。利箭尖锐地划破空中的冷气,发出弱弱的呼啸,宛如一只吞兽朝着女人咬去。 女人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害怕地闭上眼睛,喉咙里呜呜喊着,泪水淌满整张脸。当她回过神时,那支箭已经贴着她的头狠狠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她没死。 她止不住地来回喘息,像是在庆幸自己劫后余生,又像是后怕。她瞪圆了双眼模糊地看向二殿下伫立的方向,大声呜呜似在求饶。 “啧。”见射偏了,延枭握紧弓臂咒骂一句,转手从吉达抱着的箭筒里抽出一支新的,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在女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射向那颗红彤彤的柰果。 这次一发命中,将柰果牢牢卡在了木柱上。一旁的仆役见状急忙跑上去将箭羽和柰果取下,换了个新的再次让女人顶住。 延枭眼神阴鸷,恨不得将那颗柰果剜成千瓣万瓣。他气息不稳地骂道:“找也找不到,杀也杀不掉,真是一群废物。” 话音将落,又一箭射出,这次划过女人的面颊歪向后方的草地上。 延枭气急败坏,侧眸瞪向吉达,抬起弓朝着他砸下去:“如此不中用——你说,小王还留着你们作甚?” 吉达蹙眉抿唇,生生闷声挨了一棒,随后颤颤巍巍地送上箭筒,让二殿下从中新抽了一支出来。 延枭冷哼,着实见不惯他不通气的模样,活像是自己在他人的阴影下憋气。他一脚踹上男子的膝窝,酸麻的感觉令他一下子没站住,腿软跪在了地上。 “果真是废物。”延枭嗤鼻,人折服在脚边的样子映入眼底倒让心底冲上些得意。他顺了心,再度拉扯弓弦,摆起了架势。 哪料对准远方女子的箭刃将将拉出手,周围突然嘈杂起来,一枚石子不知从何方冲来,直愣愣地擦过他的箭羽底部。箭羽被冲击力道改了方向,仰身面向天空,继而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那箭飘落的姿态落入他眼中,就好似曾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将来,无声无息地坠入地底。 延枭赫然大怒,顿时睁大双眼,狰狞大叫道:“是谁!”是谁有胆子打断他的兴致? 耳畔的嘈杂声愈发响彻,延枭扯开身旁挡住视线的吉达,将人用力甩在身后。他胸腔翻涌着怒火,拳手在身侧紧握,咯吱作响。不远处,他的仆役们尽力想拦下一个策马踏来的男子,却奈何心中畏惧,久久不敢靠近,只得在一米外出虚虚堵着此人前进的路,试图不让他接近延枭。 待男子看清了此人,一个名字早已滚烫地翻滚在嘴边多时,终是被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嚼碎吐了出来。 ——“勃律!” 那马背上坐着的人,正是面无表情的小殿下。 勃律瞅一眼地上被他打落的箭刃,又瞥向远处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女人。他不禁嘲笑:“箭术这么烂,还有脸在这射箭玩?延枭,你丢不丢人?” 少年策马抬蹄,吓得地上的众人纷纷往后退,生怕被压死在马蹄下面。这一退,倒给勃律空出来一个缺口。他揪住绳缰,策马趁机从空隙中踏了出来,立到了延枭的眼皮子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延枭瞪视他问。 “来给你杀啊。”勃律轻呵,声音慢悠悠地从马背上传下来。延枭听不出这声音里夹杂着什么情绪,略有随意也略有冷意,一时叫他拿捏不定。 他望眼勃律身后,没有看见阿木尔或者符燚再者是狼师的任意一个人,这时他才恍然,原来他是独自一人来的。 这下,延枭咧起嘴角笑了起来:“你一个人来我这里?不怕小王宰了你?”他一偏头,意外地瞧到少年面颊上有一道刀痕还未结痂,当下嘲笑道:“勃律,你也有失策的一天?被人劈刀子得滋味不好受吧,有没有跑回狼师躲在那帐子里哭啊?” 延枭说完大笑,越笑声音越大,回响在静寂空荡的上空,显得诡异至极。 勃律眯起眼,也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手背抚上自己的面颊,轻轻碰了碰结痂的地方,眼神飘忽不定:“这全是拜你所赐。”他瞟向地上那人:“你不是想杀我,想拿到狼符吗?如今我来给你杀,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杀得了。届时瞧瞧,躲在帐中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你说什么?”延枭蓦然收声。被人看穿了心思,架在白日里将他的所思所想全部刨出来戳到脊梁骨上,让他恼羞成怒。但对方这到现在为止都坦然的态度也让延枭疑惑,一时没摸明白他在耍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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