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闻你之前上战场都是带着一副麒麟面掩真容,走哪带到哪,威风的很,怎么我从未在将军身上见到那张传闻里金灿的面具?” “湘王说笑了,汴州一战我之所以用麒麟面,是因为碍于身份,不想让对方将领认出我,惹出两国是非,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自那之后我从未再带过这个东西,所以并没有湘王口中说的那般,经常把这样一张醒目的面具叩在脸上。” 元毅嘶了口气,凑上去追根问底:“当真没有这样一回事?” 祁牧安冷静解释:“我出京回京的声势不大,无人知晓,战场上又刀光血影,百姓没有见过我的真容,传的神乎些也正常。湘王莫要听信了才是。” 元毅努努嘴,摇头:“看来是可惜喽,我还真想一睹麒麟面的真容呢。” “此物只是寄存在我处,我早已物归原主,怕是湘王见不到了。”说这话的时候,祁牧安的目光是落在面前的房门上的。 “听陛下说你是大庆人?还曾经在大庆太子身边做事?”过了会儿,元毅挑眉,胳膊斜支在勾栏上:“大庆人打大庆人?有意思,是什么让你叛国改投敌国的?” 祁牧安听出这话中的调侃,虽是无意之言,但若是换成旁人听,定是会恼上三分。可他在当年踏入上京、跪在胤承帝桌案前的时候,就已经为了勃律,坚定了未来要走的路。 “史上曾记载,几百年前曾有燕人挣脱燕国的朽条腐索,招兵买马,一举推翻燕国国君。如今我这么做,也算得上效仿先烈,算是在救大庆。” 元毅啧啧:“这么说曾经的主子,他听见怕是要伤心。” “湘王慎言。”祁牧安蹙眉,“我如今可是在给胤承帝做事。” 元毅耸肩,便住了嘴不再问这个话题。 祁牧安方才余光就见段筠被这个男人拦了下来,此时只见他不见段筠,不禁问了声:“段筠呢?” “跑了。”元毅叹息摇头,“我不过才追着问了他几句,他就跳到房顶上去了。” 祁牧安点点头,头扭了回来,继续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不久后似是觉得无趣,他突然开口道:“湘王和段筠是旧识??” 元毅一愣,没料到他会没话找话同自己说这些。他笑起来:“算旧识,也不算——或许在他心里觉得我们不算。” “段筠是自小就养在陛下身边的影卫,陛下去哪他都跟着,一来一往的也就熟了。”元胤笑呵呵道,“这人小时候就有趣,长大了没想到还这么有趣。” 祁牧安侧首平淡望他:“看来湘王很喜欢花费心思与人打交道。” 元毅扇扇折扇:“你难道不觉得,这人世间千姿百态,值得我花心思去感受留恋?” 祁牧安却呵笑了一嗓,嘴角下压,声音沉冷:“那湘王跟在勃律身边,又是因为什么?” 元毅怔住,昂起来的嘴角僵在脸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的他措手不及。 “什、什么?” 祁牧安微眯双眼:“湘王为何执意要跟勃律去苗疆,此后又跟来到西北?” “等等。”元毅立刻反应过来,觉得祁牧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忙解释:“这是陛下的意思。” “勃律王子可是被朝中右派视恶虎般的危险存在,有我在他身边,可以及时规避来自朝中的危害,更能让陛下得知他的行踪。” “可有陛下手信?”祁牧安警觉道。 元毅撇嘴,慢悠悠合上折扇,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被自己压皱了的一张纸,上面盖着帝印,一眼辩真。 “我虽然不问朝政,脑子却不笨。”元毅有些委屈,“王爷来到荆城,靠近边疆,就算我是个背地里藏有权势的,也是要问罪的,我可不干这得不偿失的事儿。” 祁牧安从帝印上抬起头,默了一刻,放下几分警惕。 “所以你的意思是——胤承帝让你在帮他,同时也让你监视他?” 元毅摊手,刚想说,但想起这人不是负伤卧榻了许久,许是有些上京发生的事情没有及时了解,于是话语便在嘴边改了字儿:“上京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祁牧安神情严肃:“知道一些。” 元毅见他这样说,唉叹一声,简言几句再把上京他所知道的事儿同他讲了一遍,什么勃律王子和陛下之间达成合作,什么朝中右派的势力等等。 “你也知道,本来勃律王子的身份在上京就是要被看押的,他和陛下做了交易,出于何种原因,都需要人跟着监视。”元毅心里觉得甚累,起初元胤把这件事儿交予他的时候他就想抗旨,奈何没这个胆子。 “这朝中陛下能信的甚少,我都不见得是他能全然相信的存在。”元毅摊在勾栏上,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突然压低声音说:“我身边也有他的人跟着,不然我还没能耐在苗疆那与世隔绝的地方向陛下传递讯息,又能轻易进这荆城。” 祁牧安听后顿了一息:“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元毅重复一遍,过了须臾沉口气:“我确实有自己的私心……但这事儿陛下知道。” 祁牧安闻之重新看向他。 “荆城纶城这两地我还从未来过,借此机会来看看也不枉费这一生都在外面游乐。”元毅笑道,“不过这谁都知道我无能,只知道游山玩水,没料到你竟不这样想。” 祁牧安收回视线:“我对勃律身边不了解的人从来很戒备,并不是针对湘王。” 元毅歪着头端详了会儿不再出声的男人,忽然弯眼笑出来,说:“祁牧安,我不得不提醒一句,你有时候未免太过于紧张他了。” “在我看来,这位来自草原的勃律殿下,可没有那么脆弱。” 祁牧安瞟他:“事关他的事情,我一向很谨慎。” “那也别防着我啊,我对你们真的没有任何威胁。”元毅哀怨,“奉劝你一句,有时候太过紧张,迟早要累死。” 祁牧安的后背从勾栏上直立起来,不理会元毅的这句话,自顾自说:“边疆毕竟是险地,既然湘王已经看着勃律入了西北,不日我会书信一封给胤承帝,让他叫你离开荆城返回上京。” 说完这句,祁牧安把盖着帝印的纸在元毅直勾勾的目光下塞进自己怀中,便不再看元毅,抬脚去叩响面前的屋门。 后方,元毅蓦地封了嘴,拿着扇柄懊恼地使劲磕磕自己额头。 他们二人在外刚说上话的功夫,勃律已经坐在了许言卿对面的凳子上。 他进来的时候环顾了一圈,许言卿是缩在里间躺椅上的,也难怪自己方才透过阿木尔没有瞧见这人。他视线扫过屋中摆设,发觉这人住的真是舒坦,屋子大的算得上上房,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 就是没见到竹苓小丫头。 勃律环视一圈后出声:“你徒弟呢?” “跑了。”许言卿懒洋洋在榻上翻了个身,“跑去给她敬爱的师父买好吃的糕点了。” 勃律随着他这番话瞥到一旁架子上摞着许多糕点小吃的盒子,眼尾一跳:“你们这一路上吵架就因为你要吃这些东西?” “身边有个能当银袋花的人,为何不用?”这话勃律就算不转脑子,都知道许言卿在说元毅。 许言卿说完从榻上撑起身看过来:“怎么就你一个?” 勃律疑惑。 神医慢慢下榻:“那个为了你跪在雪地里的人呢?你这次来此地,不就是为了他?”男人话音里掺着浓厚的不悦,“我还以为他知道我答应给你解毒,会跑来同我送礼道谢呢。” “你放心,待尘埃落定,我和他亲自奉上丰厚的谢礼。”勃律见许言卿坐在月桌另一半,撩开袖子露出手腕,放到许言卿面前,让他替他把把脉。 许言卿搭了几息,说:“这些日子你感觉如何?” “还好。”勃律答,“跟出谷那日相比没有变化。” “嗯,算是正常。”许言卿放开手指,也不知是诊累了还是方才吵架吵累了,总之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勃律却有些沉默,嘴唇动了动,有什么想说出来。 “说,别吞吞吐吐。”许言卿蜷起五指,用骨节敲敲桌面。 勃律紧紧攥住拳头:“那为何我练了这么多日,手上的刀却仍和出谷那天一般迟缓,丝毫不见长?” 许言卿看了他数刻,才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漫不经心开口:“那就说明,你如今的武功深度就只有这么多了,之后如何,还要看造化。”
第二百三十三章 门声从外叩响,勃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扭头看到祁牧安推开屋门踏了进来。 他来到二人面前,先是观察了下勃律,发现人没有异样,才拱手对许言卿唤了声“神医”,说:“这次多谢神医出手相治,待回上京,在下定厚礼相谢。” 许言卿鼻子哼了声,撇过身子不看他:“算你识相。” 祁牧安放下手看向勃律,恰巧对方抬头也望过来,二人视线相触。勃律从祁牧安的眼中,看出他似乎在问自己方才背着他在屋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勃律隐隐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不再和祁牧安对视。 许言卿余光瞥到这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忍不住鼻子又哼出一气,下瞬就要赶人。 他对勃律说:“人都进来找你了,还不打算回去?准备赖在我这作什么。” 勃律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子没动,身边的祁牧安见状微微弯下腰身,垂首覆在他耳边道:“阿木尔叫了菜,我们先下去吃饭吧。” 祁牧安的手刚触上勃律的胳膊,打算将人带出去,然而怎料凳子上的人却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直视着别扭着头不愿搭理他们的许言卿,出声:“等等。” “神医,还请您再帮个忙。”男子说完,用力把祁牧安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许言卿一听勃律开口说的第一声,心里便暗叫准没好事。果不其然,他斜着眼睛看到那男人被按到凳子上,紧接着就听到勃律说出下一句话,整个人快要被气到撅过去。 勃律道:“他身上有伤,奈何军医资质有限,军中又不利养伤,之前昏迷了数月,如今醒来伤势好的太慢,还烦请你替他这身子骨瞧瞧,开点药。” 许言卿眯住眼,视线在勃律身上停留了数刻,随后明显带着怒气看向祁牧安。 祁牧安赶忙开口,小声阻止勃律:“我没事……”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勃律扫过来的一个眼神生生让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你给我闭嘴。”勃律斥完他,扭回头继续对许言卿说:“你的谢礼,多加我草原的一份,等入了草原,你想要什么,我亲自奉到你手上。” 许言卿眼珠子转转,脑子里飞快思考,几息过后觉得这交易不错,于是他拍案道:“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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