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好,醒了我就能和勃律交代了。” 祁牧安张张嘴,朝人身后望去,却仍是只见到孤零零的一匹马站在后方,不见其余人。他抱着一丝希翼的心里有些落空,低声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说起这,符燚蓦然肃立,对他说话的口吻一改往常。他凝住面孔道:“殿下有令,命我狼师前来助东越迎击敌军。” “……你说什么?”祁牧安听进好一会儿才惊愕开口。 符燚也是一愣,再次挠挠头,面上有些踌躇,心道这东越的皇帝怎么办事儿也不靠谱。 他试探询问:“你们难道没接到东越皇的圣旨?” 祁牧安沉思一瞬,回首望向女子。红衣女子见状放下手中的剑,略一思忖,看着来人打扮的草原样,心中瞬间了然。 ——他们本还在质疑殿下这次的抉择,或圣旨的真假,亦或是京中出了事儿,陛下被奸人所利……可现下看来,陛下的圣旨却是真的。 女子点点头:“陛下确实送来了一道圣旨。”她睨向符燚,“原来你是援军?” “援军?”符燚嗤笑一声,“什么援军,你们的圣旨上难道没写我狼师是来接管西北战场兵权的吗?” “好狂妄的口气!”女子立刻被惹怒,再次持剑横向男子,大有下一息就冲上来的架势。 她叱道:“我东越岂能被你们草原人所染指!” “我还不稀罕你们这块小地盘。”符燚冷笑,“若不是我家殿下的意思,你们东越就算被大庆吞了我们都不管。” 红衣女子怒火中烧,手上的剑挽出一个弧度,就要朝人刺过来,是祁牧安身边的男人阻止了她的攻势。 祁牧安看着女人,好心提醒说:“余夫人,这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余老将军又接了圣旨,您这一剑刺过来可谓抗旨了,若这位狼师将领出了好歹,让狼师主帅得知,届时陛下失了助力,可是会牵连余家上下。” 男子缓慢叹息:“余家满门忠烈,您应该舍不得余家断送在这样的方式里吧。” 女子听到这席话面色僵硬,握着剑的手慢慢垂下来。她出身江湖,不大懂得这些京城朝廷规矩,圣上在她看来只是个遥不可及的人物,对于平日触不到的人她根本毫不畏惧。 可这人这番话却让她心里怵了三怵。 祁牧安见女子收敛周身的杀意,喘口气,颔首再道:“狼师已至,余夫人,烦去速速请余老将军来吧。” 女子抬眼望着他,而后再瞅向符燚,哼了一声,撂回剑转身离开。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祁牧安只觉体内的力气全部耗尽了。他摇摇晃晃地抓住身边男子的手臂支撑身子,胸膛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符燚瞧着祁牧安吸进去一息吐出半息的模样连着啧了三声,忍不住上前询问:“用不用我把你扛回帐子里?” 祁牧安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白着脸弱道:“不用,我能走。”他缓了半响,觉得力气恢复了一些,继续问仍立在身侧的人。 “狼师现在在哪?” 符燚道:“全部集结在距此地三里外的低坡上。”他看着祁牧安手上的狼符,犹豫了一下,才退半步,右手覆在胸前,朝人行了一礼。 祁牧安皱眉看着他。 符燚一礼俯身下去:“在殿下来之前,狼师尽数听从祁将军调遣。” 祁牧安苦笑:“他和胤承帝做了什么交易?” 符燚舔舔唇,不知该怎么和他说,只得眼神漂移,半句不答。 男子长长叹口气:“我分明叫他在上京好好等到我回来。” 符燚扫眼祁牧安现在路都快走不稳的身子:“他听到你中箭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哪还有心思安生坐着等你回去?只是听到你现在这样,他就能直接把延枭摁地里,指不定见到你又发什么疯。” 祁牧安眼睛睁大:“勃律也来了?” “勃律和那庸医前往苗疆解毒了。”符燚啧了一声,他传出去的信鹰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几次都带着信完好无损的飞了回来,怕是这行人已经入了南界。 也不知阿木尔那小子行不行,能不能护住勃律,护不住等见到他定要狠狠打上一拳。 这厢符燚还在为自己去不得苗疆而纷纷,旁边,祁牧安嘴上喃喃念了两遍,才低声出口:“你是说,神医可愿意为勃律解毒了?” 祁牧安面露焦急,不停地问符燚:“这趟神医可说有多少把握?” 符燚退了一步:“我哪知道,这事儿还是勃律趁我们不备偷溜出府,单独去找的那庸医,我们根本不知道详情。” 祁牧安当即皱眉:“你们怎么连他都看不好?纪峥呢?他干什么去了?” “还不是为了你。”符燚诶呀叫了一声,“放心吧,人没事儿,你别操心了,人现在已经在苗疆了,说不定已经解上毒了。” 他看看天:“指不定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这仗不应该让你们参与,你也别让他来西北找我。”祁牧安捂住伤口位置轻轻咳嗽了两声。 符燚说:“此事我做不了主,你要能找到勃律,有什么你直接去和他说。”说罢,他不再看祁牧安,而是直接扭头转向男子身旁冷静十足的兵士,问他的狼师该在哪处落脚。 男子瞥眼黑着脸的祁牧安,到底还是给狼师腾了个地儿。 苗疆内,却远没有符燚说来的那般轻松。许言卿几日内在勃律身上用了数种药方,却丝毫未见人好转,青脉已经逼近脖子,或许再有几日便能爬上脸侧,而衣衫下的胸膛处早已被密麻的脉纹缠盖。 神医今日端着新熬制好的一碗药来到榻前,他让阿木尔把榻上的人扶起来,把药灌下去后等了半个时辰后,心有把握地去抚勃律的脉搏,然而探了又探,久久不说话,渐渐拧起眉,也让周边的几人等了好久的心悬到了头顶。 “这次怎么样?”最后,是元毅先出声打破寂静。他同样观察着勃律,可却丝毫未见此人有所好转。 “不对。”许言卿放下勃律的手腕,站起身在屋中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对,不对。”他右手虚虚成拳,抵住嘴唇,眉宇间缠绕恼绪,百思不解。 “如何?”阿木尔看不下去,着急拦下男人不停转圈的身子,握住他的手臂指着榻上人问。 许言卿直勾勾盯着勃律,喃喃自语:“这些药都没起一点作用……” “你说什么!”阿木尔当即大叫。 许言卿挥开他的手,来到桌子边,翻找着竹筐里这几日他吩咐这几人出去摘来的药草,边找口中边不断自语:“还差点什么……一定还差点什么……” 元毅和阿木尔对视一眼,看着许言卿在屋中失了神般乱翻。 “不对,还不对。”男人一手扫落桌上堆满的药草,数株拿到外面都能卖到高价的珍贵草药就这样毫不怜惜的被他扬到地上沾了灰。 “这些都不对!” 他攥紧桌沿,在喊出这句话后自我消沉了数刻,就在小丫头看不下去的时候,他又忽然抬头,目光犀利地瞟向坐在窗子上悠哉闭目小憩的少年。 他的视线一点点从少年刻有花纹的手指一路蜿蜒到胳膊,最后顺着脖颈来到少年的额角,那里一朵鲜艳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妖孽盛开。 这道目光终究把小少年惹醒。他睁开一只眼睛,正正对上许言卿略微有些可怖的眼神,活像要把他吃了一般。 “你看我作甚?”少年出声,脑中简单一思索后,瞥眼榻上的人,问:“你治不好他了?” 许言卿没答:“你们苗谷的那条蛇呢?” 少年突然沉下面孔,噤了声。 “我需要那条蛇。” 少年歪头细细打量了一遍榻上泛着寒气濒临死亡的男人,低声冷言:“你应该知道,那是我们的圣物。” 许言卿的十指越攥越紧,快要陷进木桌中:“我想明白了,这药里就缺了它。” “只要一滴蛇血,我就能把他救活。” 少年听后嘲讽:“非分之想,你无论如何都得不来蛇血。” 许言卿注视着他,说出来的话却仿若同勃律一般淬了寒毒:“可你是圣子,你要的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少年的眼睛瞟向榻上,忽地笑了一声,很快就收起嘴角问:“青屠竹的蛇毒你用过了?” 许言卿垂下头:“用过了,都用过了,根本没用。” 院外传来一阵细小的爬物穿过草地的窸窣声音,少年闻声扭头望过去,见院子的空地上有一个半人高的竹筐,那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的。 这筐里面盖的全是这几日许言卿叫人捉来的生长在苗疆里的蛇,从最初的胸有成竹,到最后每一种蛇都被他用在药里尝试,却发现依旧无法完全解去勃律身体里的寒毒。 少年转回头继续望着许言卿,沉默了一会儿说:“圣蛇不会出洞,你若想要见它,只能进谷。”他从窗子上跳下来,“我不能带你见圣蛇,但阿婆可以。” 许言卿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变:“我不见那个毒妇。” 少年笑起来:“可你要救他,就必须见上一见了。” 许言卿闭紧双唇,直勾勾盯着少年不答话,也不说到底是愿意见还是不愿意见。 少年与他对视片刻,之后笑着移开视线,转身要离开。他路过屋门,朝倚在门口紧张兮兮不敢看他的小丫头眨眨眼,顿时笑的更加妖艳。 待半大小子离开木屋后,阿木尔捉住瘫到桌前的许言卿,焦急质问:“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他指着榻上快要没气息的人,“那什么圣蛇能救得了勃律吗?” “我怎么会知道!”许言卿甩开阿木尔的手,整张脸埋在掌心中。 他现在恼悔自己进了苗疆,为什么姓白的死了也不安生,也要给他找不痛快? 他自打出了药谷就心高气傲一直和人斗医,一路斗到苗疆,以为能解遍天下毒医好天下人,谁知在此地斗了三年又三年,现在直到把人斗死了,哪想姓白的死后还不灰心,还非要找个人来为难他。 阿木尔被他这副样子和语气激怒,揪住许言卿的衣襟斥道:“你不知道那还有谁会知道?是你说能救我们才跟你来的!” 许言卿编好的垂发发丝已经凌乱,这番再去死命叩阿木尔手指,整个显得更加疯乱。 元毅赶忙上前把阿木尔扯开,将人拽的远远的,留下许言卿一个人在桌边垂头丧气。 这日剩下的时辰几人之间气氛诡异,许言卿继续用药吊着勃律的命,想等着苗疆圣子回来,可谁知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清晨。 敲门声响先是把竹苓惊醒,小丫头匆匆披着外衫而来,打开屋门先撞见少年那张爬着妖纹的笑容,愣是生生把她的瞌睡吓退。 “你师父呢?”少年抬眼越过少女,往屋中望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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