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皱着眉,苦思冥想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勃律吃了两口,忽地沉声问阿木尔:“符燚那边有消息了吗?” 阿木尔回神,摇摇头。 勃律咀嚼的动作慢下来。符燚比他们出发的要早些,策马比他们坐马车更是要快上不少,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凉州,或者已经从凉州入了草原。 “再等等吧。”勃律对阿木尔说,“若是有信鹰从凉州飞出来,路上也需要些时间,你且记得一路留下标记,让它寻得到我们。” 苡橋 “放心,都带着呢。”阿木尔拍拍腰间的小囊*,里面装满了独属他们穆格勒部用于驯服信鹰的东西。 雨并没有如元毅所说的只下半日就会停歇,而是下了一天一夜,将客栈前的凹地都积满了雨水。 勃律从客栈中走出来,抬头望了望已经放了晴、还掺着一些阴云透出片片阳光的天,对上刺目的阳光时难以忍受地抬手挡了半寸。 从他身边走过的许言卿还在骂骂咧咧,一个没注意,重重踩进客栈门外的水坑里。男人大叫一声,骂的更起劲了,抬着湿漉漉的鞋子,扶着竹苓一蹦一跳地来到马车旁。 跟在神医旁边的小丫头在等许言卿背过身要爬上马车时,一个劲的朝人后背大胆地翻白眼。这一路上她和自己师父坐在同一个马车里,那是日日都听许言卿念叨,堪比她曾经暂居庙中日日都能听到的枯燥佛经,快把她的头都念秃了。 谁知许言卿似是有所察觉般,半个身子都趴在车上了,还回头瞪向竹苓,愣是把女孩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那辆马车里就传来吵闹声,架势仿佛快把车顶都掀开似的。 勃律看在眼里,觉得这师徒二人尤为好笑,二人之间的举动氛围更为随意。 ——有个小徒弟看来当真是不错,寂寞无聊的时候抓来打趣几番,闹上几次嘴,过后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记起被他们丢在京中府里的元澈,飞快地低笑一声,就收起唇角。 或许是元澈跟阿隼之间到底隔着一个东越的交易,无论如何两人之间都做不到像真正的师徒那般。若是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纠纷,或许二人还能续上一段这人世间总道来道去的真正缘分,做一对正儿八经的师徒。 可下一瞬,勃律低了低头,拇指和食指在衣袖下无意识地搓了搓,又觉得这念头也不一定真的正确。 他不禁想起最初和阿隼相遇的情景。他和阿隼之间又谈何不是隔着中原和草原上百年的纷争恩怨,是他主动招惹的阿隼,这天降下的红线才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元毅收拾好最后的东西,向客栈买了两瓶酒,打算路上饮。结了银两来到门口,看到勃律迟迟未踏出去,不禁奇怪。 他来到勃律身边,询问:“启程吧?” 勃律的视线从元毅的那辆马车上撤回,闻声扫他一眼,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点头走下木阶。 元毅顺着也看眼他已经让给神医的马车,追上去好笑着问:“怎么,你也想做我的马车?” 勃律睨他一眼:“你不是送给他了,怎么还称呼是你的。” 元毅一拍嘴,长长惋惜一声:“唉,说起来总归还是不忍心。那马车可值京城里半个宅子呢。” 勃律前行的脚在听到这话后狠狠顿住,不可思议地回看元毅,恨道:“你就把这么值钱的东西随手送给了他?”他指着马车,就好像已经指到了许言卿眼前一样。 他忿愤道:“简直暴殄天物!” 元毅笑嘻嘻地说好话:“但为了公子,陛下说这点银子金子还是值得的。” 勃律没听进去,气愤的钻入马车内,也不知道究竟在生哪门子气。 元毅稀里糊涂的,就听一旁的阿木尔风凉地说:“我们现在缺钱缺的紧,听你这么挥霍他在气自己。” 元毅听后恍然大悟,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回去是不是应该抬上一箱金子送来给穆公子示好。可又转念一想,他怪道:“不对啊,你们不是住在祁府吗?” 阿木尔犹豫了一下,把自己也算进去,点了点头。 “听陛下说祁府这主人和大庆有点关系,现在又在为陛下做事,怎么会让穆公子没银子花呢。” 阿木尔一想,按照阿隼和勃律现在的关系,貌似是这个理。可他却替勃律说:“总归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到底不顺手。” 元毅听明白了,琢磨了一阵,道:“看来这祁府的人也不怎么样,如若是我,断不会让穆公子受这种委屈。” 阿木尔看他一副大有要对勃律挥手撒千金的模样,张张嘴,愣是没把噎在口里的吐出来,沉默地闭上嘴,让元毅误会更深。 他钻进车内,扫眼已经开始冲着勃律一个劲献殷勤的元毅,别过头拿手拖着下巴。 他剩下的路途如何都不敢去看勃律,生怕被勃律抓出蛛丝马迹。 他深吸了好几口,想,算了,现在被夹在几人中间里外不是人,等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自己解决。 几千里外的西北,两兵的军旗屹立在地上随风鼓动,军营内人人面色沉重,但对西方的坚守仍然攥紧手中的佩剑。 军营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土坡上,坐着一个红衫女子。她手抵长枪,正神色肃然遥望西方,时刻留意着远处看不见的敌人动静。 这时,左侧传来驾马的马蹄声。女子警惕回神,飞快回头望去,眯起眼,遥遥看到有三匹马正向着军营辕门而来。 女子当即站起身跳下土坡,大步走到辕门外,驾着长枪瞪着来人,高声喝问:“来人是谁?” 三匹马吁声停在了女子面前。头匹马背上坐着一个堆笑的蓝袍,他看到辕门前的女子,诶呦一声,急忙下了马,朝人拱手,唤了声:“余夫人。” 女子顿时皱眉:“你是谁?” 中官笑着应答,说自己是陛下吩咐前来送旨的。 女子见他出示了腰牌,才将信将疑把人领了进去。 “陛下有何旨意?”女子来自江湖,洒脱惯了。中官倒是没在意她话中的不敬,却也没答,只笑着说要先见到余老将军。 女子撇嘴,只道好吧,就把人领到了老将军的帐子外。 此时帐中传来细语,好似里头有人在谈话。女子让人进去通传,一听宫中来了人,帐中的几人纷纷急忙踏出来。 见是陛下身边忠心耿耿的中官,余淮黾大惊,过后上前问:“公公怎么来了?” 他皱眉:“可是陛下那里出了何事?” “老将军放心,陛下在京中一切无碍。”中官笑道,“咱家此次前来,是给将军送旨的。” 余淮黾一听,这才注意到老中官两手上捧着的一卷金灿灿的帝旨。 老中官仍旧笑着,话确实说的格外有分量。他抬了抬手,把手上的帝旨举高了些,对对面的将军缓道:“镇军大将军,接旨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水路走的鲛河在临水城与天浮山中间,乘船而过,左臂可拥凡士尘烟,右臂揽璇霄丹台。 据说古时这山上住着神仙,仙气飘渺,山间青绿宛如从从水面拔升悬浮。而山下的宽河则居着鲛人,河水波澜闪耀,河底像是堆满了鲛人哭出的鲛珠,顾两处名字由此而来。 竹苓端着碗努努嘴,瞅着朦胧之中能看到山上树丛的天浮山嘀咕:“我倒没觉得这河这山有什么特别的。” “吃面都堵不上你的嘴。”许言卿杵在小桌边挑着面,两口把剩下的吃干净。 他拍拍手打算起身,看着竹苓慢吞吞往下咽的模样又稳稳坐了回去,啧了一声:“你还吃不吃了?不吃给我吃。” “不给!”竹苓眼睛一瞪,手臂一环,抱着碗侧开身子挡住面碗,不让许言卿得逞。 “你那样吃法,好好的把一碗面给糟蹋了,赶紧给我!一会儿赶不上船了!”许言卿胳膊比竹苓长,跨过桌面上方要去抢女孩怀里的面碗,竹苓只得来回扭着身子躲避,坐在长凳上一寸一寸艰难地往旁边蹭。 他们在渡口旁的面摊前你争我抢,忽地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喊:“要开船了!” 许言卿闻声,立刻撒手起身,面也不吃了,抛下竹苓就往船的方向跑,边跑边冲竹苓喊:“别吃了,真要赶不上船了!” 竹苓瞪着他脚底抹油的身影,在最后关头气呼呼地又吸了一大口面条,这才撂下碗起身跟着往船的方向奔。 等许言卿登上了船,竹苓才气喘吁吁地从他身后跑过来,刚一离近,就听见少女捡着词儿地骂他,骂出来的像是某地的地方话,叽里咕噜,叫旁边人路过的人频频望过来。 “小丫头还会说吴东话?”竹苓这番语调恰好被站在船边望风景的元毅听见。男人翩着手里的折扇,仔细回味了一下,确实是吴东的调子。 竹苓却像是露馅了一样,闭了嘴,不再吭声,方才还和许言卿瞪得双眼通红吵的脖子粗,现在却跟个稚鸟似的往人身后藏。 ——这地方离吴东十万八千里远,怎么会有人知道她说的是吴东话! 吴东是大庆的吴东,那地方处于大庆的边境中轴,与东越的边境就隔着一座翻不过去的高山,若不是这座高山峻岭耸立在那里,吴东怕是早就成了两国相争剩下的烂淤泥。也正因为如此,大庆在吴东养了一群兵,必要时可从吴东救危急。 这种事情,身为东越皇室的湘王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莫不是听出她的来历,想趁机从她身上问出点什么? 竹苓又往许言卿背后缩了缩,想趁机溜走。 许言卿从元毅开口的那瞬间就觉出不对,眯起眼,当机立断护住自家小徒弟,不虞地看着对方:“你听错了,这不是什么吴东话。” 元毅的笑容愈发深意,他懊恼地诶呀直叫,笑眯眯地朝躲在神医后面的女孩歉礼:“是我失言了,还望小神医莫要怪罪。” 竹苓胸腔哼出一声,从许言卿身后小跑着跑进房室。 许言卿注视着竹苓的背影直至消失,方才转回视线落在元毅身上。 他对这个自己一度觉得表里不一的人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好感,唯一让他觉得和这人站在一起舒坦的地方,就是这一路上都用不到自己的银袋,开销全由对方出手。 他带有审视的目光把人再看了一遍,随后松懈下肩膀,懒洋洋问:“那小子呢?” 元毅知道他问的是谁,笑着答:“自打今早就感到不适,此刻正在里面休息呢。” 许言卿却微敛起眉,掐指数了数,凝重问:“此番走水路,需要多久能到?” 元毅想了想:“大概……需要个五六天。” 许言卿小声喃喃:“那确实是比走陆路要快上两日。” 元毅以为他在担心想抓勃律的那群人耽误他们的路程时间,宽慰道:“我们的进程已经是最快的了,那群人估摸着现在才反应过来,而我们早就乘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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