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觉得与其被人当成流氓,还不如直接做贼来得痛快,这么一想,立刻就要起身告辞。但是他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越隐杨说道:“一块玉佩而已,阁下想要,拿去就是。” 苏枕寄惊喜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放出去,那个小丫头立刻向前一窜,怒道:“不行!这个人奇奇怪怪的,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坏事!” 越隐杨示意她不要说话,问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什么今日突然出现,只为了讨要这么一块平平无奇的玉佩?” 苏枕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况且他的嘴比脑子快,压根没准备一套像样的说辞,此时只是和人家大眼瞪小眼,一脸的“我还没编好”。 但是越隐杨没有再问,好像一直在打量他,见他愣住反而没有再多说什么,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但是苏枕寄还没来及想明白,就见他已摘下身上的玉佩,遥遥递了过来,说:“不知道仅凭一块玉佩,能不能和阁下交个朋友。” 苏枕寄正在为那个委托头疼,见他竟然这么爽快,高兴都来不及,立刻起身去接,说:“那是当然,多谢了。” 他说完还真的要走,越公子叫住他,笑说:“说好交个朋友,阁下连名姓都不能告知吗?” 苏枕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确不够诚意,拱手道:“苏枕寄,我叫苏枕寄。” 他本以为说完就能走,但是对面的人却好像愣了愣,问道:“哪个季?季节的季?” 苏枕寄说:“不是,是‘纤纤折杨柳,持此寄情人’的‘寄’。” 对面的人反而神色更加恍惚,好半天才说:“我知道了。” 说罢苏枕寄就要走,越公子却突然站了起来,说:“阁下……是江南人吗?” 苏枕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就答道:“不是,怎么了?” 越隐杨笑了笑,说道:“我在游仙阁的新榜中看见了阁下的名字,只是去年游仙阁的委任大多在江南一带,所以我才这么问。” 苏枕寄没有多想,便说:“游仙阁出价高,路途迢迢也值得为它跑上一跑。” 越隐杨说:“既然不远千里来到了苏州城,醉风楼可是全苏州最好的酒楼,阁下就不要着急走了,吃顿饭用不了多长时间。” 苏枕寄一想也是,便又坐下了,说:“公子今天赠我玉佩,就当我欠公子一个人情,来日必当回报。” 越隐杨面带笑意,给他倒酒,说道:“言重了。” 苏枕寄看他左手执筷,说道:“公子惯用的是左手吗?” 他刚问出口,那个小丫头却生气了,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还管别人用哪只手?” 苏枕寄一见她上前就往后一躲,忙说:“无意冒犯,我只是在想,若是习武之人,左手使剑和右手使剑会有什么不同而已。” 那个越公子说:“我是天生如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左手剑与右手剑相比,剑身的走向和锋刃的朝向会与大多数人惯用的右手剑不同,也很容易凭借一些痕迹让人认出来,使剑者惯用的并非右手。” 待宴席散去,寻桃跟着越隐杨上了马车,颇为不安地念叨了两句:“这个人也太奇怪了,怎么莫名其妙说你的手?你还把玉佩给了他。” 越公子却明显有心事,好半天才回她的话:“这不怪他,是我找他来的。” 寻桃这下更不解了,说道:“你找他做什么?” 越隐杨说道:“游仙阁的榜首,我想见一见而已。” 寻桃却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也不咋咋呼呼了,凑过去问道:“公子,那个人你认识吗?” 越隐杨看向她,说:“我倒希望是我认识的人。” 回到府中,“越公子”刚在书房坐下,一个满脸疤痕的跛子就端来了茶水,问道:“是你要找的人吗?” 这个跛子正是当初带柳昔亭投奔穆府的岑书白,而这个化名“越隐杨”的越公子,也就是改名换姓的柳昔亭。 只是十年来访遍名医,用尽了良药,他的右手仍然不能恢复到当初的样子,如今只能勉强执勺,写字都再也不能了。 柳昔亭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郁郁,说:“庄晓到底是怎么看的……哪有描述一个男人用肤白貌美的,我还以为……” 岑书白笑了声,说:“是个男人?不是你要找的小姑娘?” 柳昔亭说:“很奇怪,觉得他的神态动作都十分相像,但是脸上无疤,又是个男人……” 岑书白倒不惊讶,说道:“那把小飞刀没有拿去确认吗?” 柳昔亭说:“那个委托本就是我特意为他留的,若是再让他看那个,他该起疑了。” 岑书白在一旁坐下了,说:“游仙阁这些年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像你今日所做之事,不要再有第二次,会很危险。” 柳昔亭从怀中摸出那把小飞刀,说:“我只知道她的名字中有个‘寄’字,但是偏偏他也有……不奇怪吗?” 岑书白说:“那你不妨问问,他有没有姐姐妹妹,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 柳昔亭不说话,反而想起来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那是他第一次问阿寄的名字,对方在纸上写了一个寄字,他再去问姓氏、出身,对方只是摇头,旁的都不肯多说。 当时的柳昔亭只当她是忘记了,或是被亲生父母遗弃,心有戚戚,不愿再提,如今细想回去,倒像是隐瞒。 他摩挲着指尖的这把春燕小飞刀,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念叨了一句:“纤纤折杨柳,持此寄情人……” 岑书白探头看他,笑说:“还在琢磨什么?” 柳昔亭看向他,说:“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这句诗是当初他写下来给对方看的,他记得自己说:“若是有人问你是哪个寄,你可以告诉他,是是‘纤纤折杨柳,持此寄情人’的‘寄’。” 当初念叨了这么一句诗,不过是因为其中也有一个“柳”字,当年的柳小公子总有一堆没什么用的小心思。如今这样一个浑身都是巧合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没法不去反复思虑。 岑书白说道:“不论是不是你的故人,这个人身手十分了得,既然让人家欠了你一个人情,那就多见见,没有什么不好。”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叫了声:“公子。” 柳昔亭一听这个声音,脸上立刻就略带不满,应了声。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探头探脑的,随即几步跑了进来,问道:“公子,见到没有?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柳昔亭冲他勾勾手,对方立刻欢实地跑上前来,还以为会有什么夸奖,结果被他敲了额头。 柳昔亭不满道:“你的书到底是跟谁读的?谁教你形容男人用肤白貌美?” 这个就是刚刚柳昔亭说的庄晓,庄晓听他这么说,这才明白公子是为了这个生气,不解道:“公子今天去见了吧?这个词有什么不对吗?” 他这么一说,柳昔亭立刻就想起对方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睛,一时语塞。 庄晓见他不说话,立刻笑嘻嘻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风情万种……” 柳昔亭面无表情道:“滚出去。” 庄晓再没敢多说一个字,赶紧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岑书白一直坐着没走,说:“这段时间穆盟主没有派人找过你?” 柳昔亭说:“没有。” 岑书白说:“他年纪大了,总这么把持着怕也是心力不足,有些事情该安排就早些安排,省得夜长梦多。” 柳昔亭说:“我知道。最近怎么总不见卓叔,他又去哪里了?” 岑书白笑了声,说:“那你要去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苏枕寄第二天将玉佩带去了长真当铺,忽见得墙壁上多了一只木牌,他走近拿起一瞧,正面是一片杨花,反面也有一句诗:“触处杨花满袖风。” 游仙阁的木牌分为四类,画上景致分别对应春夏秋冬。 春是最高一级的委托,便是苏枕寄刚刚看见的杨花一图;夏是一级委托,上画绿柳鸣蝉,反面有诗,为“绿槐高柳咽新蝉”;二级委托便是上次苏枕寄取走的梧桐一图,对应秋;最后一只木牌上画漫天飘雪,有诗为“燕支长寒雪作花”,对应冬。 而此时这张却是轻易不得见的春日绿柳,苏枕寄心内奇怪,问道:“春牌好多年不见,怎么今日突然挂了出来?” 老板仍然一副悠闲的模样,将他递来的玉佩收下,送过去一包金银,说道:“今日的春牌与往日不同,不必取牌,谁先完成,那酬金就算谁的。” 苏枕寄好奇道:“委托是什么内容?” 老板说:“这次要的是,吞雪剑。”
第三十三章 怀疑 苏枕寄本来就是从师父身边偷跑出来的,现在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了,今天离开长真当铺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径直回了客栈。他刚进客栈,抬头就看见苏和婉已到了楼上,倚着二楼栏杆就站在自己房门前,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以前苏和婉总说他死脑筋,不懂变通,现在苏枕寄跟自己师父待久了,除了武功有长进,还学会了些新的本领——往常但凡问到空禅和尚不想回答的问题,这个和尚十次有八次是立刻就睡着了的,还有两次是找不到人影。 于是苏枕寄看苏和婉这个架势,知道上次是劝,这次他若是再不听,估计是要用武力把自己扔回灵泉山了。 苏和婉就担心他要跑,刚看见他的人影马上就要来拿人,结果就见苏枕寄立刻掉头就跑,她从二楼一跃而下追出门的功夫,就不知道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她索性也不追了,就堵在房门口等他回来。苏枕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靠游仙阁的委任赚了不少钱,仍然对自己十分节俭,他要睡觉,晚上一定会回来的,绝不会另花多余的钱。苏和婉也纳闷,不知道他的钱到底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苏枕寄这些年轻功的长进最快,他现在一溜烟逃了没影儿,见苏和婉并没有追上来,想起师父当年说的轻功有大用处的话,此时深感认同。 苏州城内上了灯后,长街上仍然熙熙攘攘,甚是热闹。苏枕寄在街上随便游荡,准备夜深了再偷溜回去,路过糕点铺的时候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家留芳斋在整个江南地带都十分有名,也是苏枕寄每次来苏州必然要光临的店铺之一。 苏枕寄走进留芳斋时,对面的阁楼上正站着两个人,已经打量他多时了。 其中身穿碧色长衫,倚栏而立的那人正是柳昔亭。他自从成了越家独子,四处要打点的关系自然不少,况且他也有意结交各路英雄,宴会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他刚刚说要出来透透气,就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在留芳斋门口徘徊了片刻,随后便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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