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那紧张的神情,又忆及昨夜那惊心的场景,阿青知道劝不住,叹气道,“在旁边的屋子,你去看看吧……” 话未尽,沈恪已经踉踉跄跄越过她没了踪影。 天光透过窗棂,狭小的屋内明亮而静谧,沈恪在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动作顿时放轻,慢慢地、一步步走过去,目光从始至终紧紧盯着那人,专注而深深。 顾晏的面容仍旧苍白,长发在枕上散开,极为清俊,也极为虚弱,若不是仍有起伏的呼吸,几乎要叫人怀疑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沈恪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侧脸,这一刻,即便是从不信鬼神,心中也犹然起了由衷的庆幸。 恍惚在做梦一样,沈恪终于像踩在了实地上,他低下头,顺从内心那股强烈的感情,虔诚地吻在顾晏微凉的眉心。 失而复得的狂喜,视若珍宝的爱惜,太多情绪夹杂,最终尽数付诸于这个吻中…… 万幸。 门口传来些动静,是赶过来的阿青。 她看着屋内的场景,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讶异。 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男子相恋是为异端,可阿青看着沈恪那双载满了珍重与欢悦的双眸,那么沉重、那么浓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愣了半天,最终就当没看见似的,走过去,道,“他身子本就先天不足,如今又严重透支,加上在水里浸了这么久,此刻还能剩下口气已经是不可思议……” 见沈恪神情越来越凝重,她半是安慰半是嘱咐,“不过你放心,爷爷已经帮他把情况稳定下来了,但以后的身体肯定得好生养着,否则很可能活不过四十岁……” 慧极必伤,慧极必夭。 沈恪的睫毛颤了一瞬,将心中的惧意压下,他转头去看顾晏,看的认真而凝重,“我会注意的。” 阿青没有多强调,因为她知道,面前的青年已经不需要多余的提醒。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屋内的青年仍牢牢地注视着床上的那人,那目光是如此的眷恋而情深,叫人看了,即便不知内情,仍是心中酸涩。 她叹了口气,希望,躺着的那人能快点好起来吧。 三日的时间里,沈恪不顾阿青的劝说,在顾晏的床边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 终于,在一个晚霞灿烂的傍晚,顾晏有了动静,在沈恪紧张的目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青给他取下扎在身上的金针,神色松了下来,“暂时没事了。” 但是没等彻底高兴,却见顾晏面容虽沉静,问出口的话却叫人震惊。 他问,“这是何处?我是谁?” 竟是失忆了?! 这下,沈恪与阿青面色都是一惊。 阿青惊疑不定,把了把脉,而后沉思半天,皱眉道,“应该是在乱流冲击中,不小心震到了脑袋造成淤血,那淤血堵塞了神经故而暂时失忆。” “多久能恢复?” 阿青摇头,“不知,可能十天半月,也可能三年五载。” “人的脑袋构造最为复杂,就算是爷爷也不敢断定淤血什么时候能消。” 他们两人在这里齐齐吊起了心,但正主顾晏却平静的很,即便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在陌生的环境里,他仍旧淡然沉静,恍若什么事也未发生。 他听了半响,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而后抬起手,轻轻抚上沈恪的脑袋,安慰道,“我无事,不必担心。” 动作轻柔而温和,叫沈恪贪恋,他看着顾晏,垂眸试探着问,“您还记得我?” 顾晏细细打量着他,看了半响,在沈恪忐忑不安中,却听顾晏迟疑道: “我们,似乎,是夫妻?” “!!!” 沈恪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这句话从顾晏口中说出来简直叫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可顾晏神情非常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沈恪几乎连话也不会说了,心脏砰砰地在胸腔跳个不停。 “不是吗?”顾晏皱眉,“可我,记得你抱着我,亲我,吻我,不止一次……” “我应当不是随便与人亲密的人,所以我以为,我们应该是夫妻。” 忘了那么多东西,竟然还记得这些,果然小舅舅真的对自己那些举动很生气。 沈恪心中微酸,而后,他抬头,看着顾晏有些凝重的表情,鬼使神差地,他回道: “是的,我们是,夫妻。” 此话一出,犹如禁忌打开,覆水难收…… ---- 上章“覆水” 这章“难收” 哈哈,鱼鱼真的有想法⊙﹏⊙
第17章 十七章 夫妻 ==== 晚上,烛火摇曳。 沈恪的心脏仍砰砰跳动,他睡在最里侧,连被子也不敢盖,半个身子几乎贴在墙上,整个人极为紧绷,为此刻的处境而感到无比紧张。 但即便心中不安,沈恪的目光仍是控制不住地看向旁侧倚坐的顾晏。 顾晏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手中正翻阅着阿青的医书,素来规矩的长发此刻毫无束缚,随意散漫地倾泄肩头,因着刚刚沐浴,还带着些许的水汽,此刻在明媚的火光下,眉眼间的清寒消减大半,显得格外温和。 这是沈恪第一次与顾晏离得这么近,两人此时此刻就躺在一张木床上。 渴望触碰,又害怕触碰。 沈恪心中陷入某种极剧的挣扎,他怎么敢?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他一方面厌恶自己自欺欺人的谎言,另一方面又无比眷恋顾晏的温柔,他无法想象顾晏要是恢复记忆后,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他不敢。 可是,可是,沈恪看着这样温和随性的顾晏,心中那股悸动几乎要将他淹没,明明是春寒料峭时分,却仍叫他觉着热。 沈恪的目光不自觉的灼热,顾晏自然察觉。 他放下书,看向紧紧贴着墙壁,与自己隔出半张床的沈恪,问,“很热吗?” 沈恪骤然紧绷,当那双浅眸看过来,脑子便像断了弦,睫羽半敛,诺诺点头,“是、是有点热……” 正是早春二月,乍暖还寒时,寻常人只怕还得穿着棉衣,沈恪却半截身子露在外面还说热,这便有些奇怪。 顾晏眉眼微凝,眸色露出些担忧,他撑着床,上半身凑了过来,将手搭在了沈恪的额头,感受着温度。 “似乎有点低烧……”他皱眉。 沈恪愣愣地,看着凑近的顾晏,此刻两人面对着面,极近,气息几乎纠缠。 随着那人的动作,长发跟着散过来,落了几丝在沈恪的手边,蹭的痒痒的,心里也跟着发痒,因着还带着水汽,便徒增些湿润朦胧。 落在额心的指尖微凉,叫沈恪终于回神,他察觉到顾晏的手温度极低,顿时抛开多余的心思,将搭在额头的手反握住,眸微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那双手修长分明,握在手中便如握着一块上好的寒玉,漂亮却冰凉。 顾晏也没抽开,由他握着,眉头仍未松开,“看书看的久了,手落在凉气里自然便冷,倒是你,初春寒气这么重,热的反常。” 他大概真的忧心,此刻坐直身子,就欲掀被下床,沈恪见状连拉住他,“你要去哪? 顾晏:“给你端热水来。” 春寒入体,用热水驱寒最为合适。 沈恪自然知道自己没事,但他又不可能把自己发热的缘由说出来,总不可能说,他太紧张了? 是故,便只能由着顾晏端了盆热水进来。 沈恪坐在床上,静静看着顾晏将木盆放在地上,袖子半挽,在热水氤氲中挤干帕子,即便是这样寻常的事情,由顾晏做起来便平白多了几分写意,说不出的好看。 在顾晏过来准备擦拭沈恪的脸时,沈恪顿时反应过来,下意识抓住顾晏的手,制止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你为何如此慌乱?”顾晏抬眸看他,露出些疑惑,“我们既是夫妻,何须介怀?” 沈恪僵住,他勉强露了个笑,解释道,“你的身子刚好,我有些担心。” 顾晏抚上他的头,道“你既担心我,我又何尝不担心你?阿青对我说,你亦伤的不轻,可你从不在我面前说这些,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但你不能叫我看着你发病却不管。” 他看着沈恪的目光宁静而平和,映着摇曳的火光,带着叫沈恪心悸的包容与担忧。 在这样的目光下,沈恪整个人几乎都要化了,全身一点力也使不出,飘飘的,握着顾晏的力度也松了下来,叫顾晏最终拿着帕子缓缓落在脸上。 湿热的帕子一点点拭过眉心,顺着脸颊,很耐心也很温和,沈恪看着专注的顾晏,恍惚以为,他们真的不过就是天底下最平凡的一对夫妻,天经地义。 沈恪忽而握住面前的手,他直直看着顾晏,怔怔道,“我真的很高兴……清安……” 顾氏清安,世无其二。 清安是顾晏的字,只是于沈恪来说,顾晏是长辈、是家主,直呼其字是万万不能的,可此刻,他们是夫妻,是爱人,那这,便是最亲昵的爱称。 顾晏动作顿了顿,抬眸看着他,“高兴?” 沈恪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外露,但他却并不想掩饰,对着顾晏露出笑容,“只是觉得,有你在,真好。” 顾晏神色也缓和下来,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上沈恪的头,道,“我一直都在。” 等顾晏重新上床,沈恪没再离的老远,他朝着顾晏那边不易察觉地挪动几分,将两人的距离缩小。 但没等他凑过去,顾晏竟是主动挪了过来,两人瞬间贴近,那股清新的药草香瞬间将沈恪笼罩。 沈恪惊异抬头,便见顾晏正侧眸看着自己,他道,“我以为你要和我一晚上都隔着半张床睡。” “……没有。”沈恪不敢看他。 顾晏叹气,他问,“阿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我?” 沈恪僵住,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总是不敢看我,说话也很小心,面对我不安又紧张……”顾晏一点点分析,他本就聪慧过人,更何况沈恪破绽百出,想要发现问题太轻易了。 沈恪越听心越凉,几乎以为顾晏要戳破这拙劣谎言时,却听顾晏问,“阿恪,失忆前,我们是不是吵架了?” 峰回路转,顾晏竟想的是这个,沈恪愣了一下,旋即,他低低“嗯”了一声,说道: “你是世家大族的公子,我却只是军中一介小卒,身份相差悬殊,还是男子,你家里人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不愿让你为难,所以就不辞而别了……” “后来你来找我时,不幸遇上流匪,我们在逃亡时掉进洛水,幸得被阿青姑娘相救……” 这段话说的七分假,三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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