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们又不考进士,那什么劳什子风水宝地在我们眼里屁都不是,又想砸我们的营生,又想继续征税,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嵇阙沉思半刻,正欲开口,蒋捕快却好像等不及了似地抢白道;“少满嘴胡吣,嚷嚷什么呢?!又不是不让你们干别的去,用得着每天鬼鬼祟祟地扒在这儿打量知县不知道你们那点儿小算盘?怕不是想再偷摸捞点油水卖到隔壁镇去吧!” 此言一出,那几个炭户瞬间变了脸,嵇阙见形势不妙正欲打下圆场,谁知后面山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他娘的谁又在这里狗叫?是不是又是县衙来的那几条狗?” 炭户们原本同土匪并不相干,冷冷瞥了嵇阙和蒋捕快一眼便快步离开,只见几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士拎着棍棒菜刀从山脚大步走来,看见蒋捕快后,领头的壮士便提起菜刀怒喝:“又是姓蒋的狗腿子!兄弟们,今天不要放过他,让他再满嘴喷粪!” 虽是土匪,但却是炭户出身,身材健壮,蒋捕快身材矮小,土匪头子能毫不费力把他倒吊起来转十圈儿。 方才的蒋捕快有多神气,现在就有多萎靡,他见土匪越来越近,也不敢再仰仗嵇阙的神威,抱着头仓皇逃窜,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安澜君您也快逃吧,这些刁民,您应付不来的!” 其实,不劳蒋捕快叮嘱,嵇阙原本也没打算对他们下手。方才他只是想同炭户们确认一些事情,却被蒋捕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还引来了土匪。 嵇阙苦笑了一声,观察了下四周地形,足尖轻点,便在一面酒望后匿了身形。 土匪们快步赶到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后四处张望,其中一个道:“哥,姓蒋的旁边那个男的,好像也跑了,咱们要追吗?” 土匪小头目方才甚至没看清嵇阙的脸,但跟着姓蒋的一起过来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往地上呸了口唾沫,道:“追!老子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大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念和阿阙,一个借彭衙内的势美美搞栽赃嫁祸的狐狸,一个初来乍到碰见刁民还被“狐假虎威”的老虎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天生一对。 本来这章的内容提要想写“狐假虎威和被狐假虎威的小哥哥两枚呀~",想想算了,显得我很不正经(虽然确实很不正经),还是在作者有话说里尽情玩梗吧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有在看这篇文文的盆友可不可以点个收藏(卑微) 第12章 黎栾县位处云州北端,地方不大,但地形却相当曲折。若是头回来的保不齐便要被四拐八绕的路迷得两眼发晕。 嵇阙微微皱眉看着面前的这家裁缝店,只觉这已经是第三次看见它了。跑了好一阵,却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以往不清楚地形的时候他向来不会轻举妄动,今日算是阴沟里翻了船,有些倒霉催的。 虽说迷了路,耳目却依旧灵敏。嵇阙侧头,眼神瞟向了身后的小巷,来人虽有特意将脚步声放轻,可几个壮年男子憋屈地窝在一处伺机而动,又怎么可能没半点响动,更何况几个从前是良民的土匪。 嵇阙没有佩戴玉佩香囊的习惯,左右看了看捡了一块碎石掂量了一下,转头往反方向掷去。 碎石砰地一声打在了隔壁小店的瓦楞上,几个土匪呆滞了片刻,领头的那个道:“他跑到那边去了,追!”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果真朝丢落石子的方向急速奔去,嵇阙心知这些人在黎栾生活长达几十年,对此处地形知根知底,还是不要跟他们纠缠,早点赶回客栈得好。正在他思索着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找到客栈时,身后突然炸出一个男声:“老大,他在这里!他躲到这儿来了!” 黎栾县必然有许多只有本地人才熟悉的小道。嵇阙倒是镇静,闻声便往前疾奔而去。 若不是这些土匪暂时动不得,否则日后不好同当地的村民进行交涉,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然而还没等他跑几步,就看见一辆马车徐徐从街角处拐了过来,料想大约是云州的哪个地方官员或者官员家的女眷,便停下了脚步,放下帏帽的面纱遮住面容。 虽说刚到黎栾县不应打草惊蛇,但嵇阙更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涉进这一场追逐。 他站在原地不动弹,眼看着几个土匪凶神恶煞地朝自己扑来,心中默默计算着角度,正准备一拳招呼过去—— “躲开!” 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冷喝,声音有些耳熟。 嵇阙还没来得及确定是谁,下一刻一个白衣身影便从身后的马车一跃而下,在半空中狠狠将三四个土匪踹得人仰马翻,嵇阙几年来头一回感受到迷茫,那白衣人将他一把扯上马车,马匹嘶鸣两声,往前疾奔而去。 嵇阙静坐片刻,隔着影影绰绰的轻纱,认出了眼前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骆长寄掀开马车的小窗眯着眼往回看,然后坐到一个离嵇阙有些距离的位置,目不斜视地道:“我要回客栈,姑娘若是觉得方便,前面便是县衙,报个案更稳妥些。” 嵇阙一颗心落了地。他扯了扯自己戴的帏帽,心想大约是这样的装扮才让骆长寄把自己认作了姑娘。 他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再掩饰下去也没意思,便出声道:“多谢,感激不尽。” 骆长寄原本放在窗户上的手瞬间僵住,小窗卡在半途不上不下,嵇阙见状,将戴在头上的帏帽取下,主动侧身过去将小窗拉了下来。 方才陪伴在侧还有响在耳畔的风声,下一刻被困在这小小一方轿子里的,便只有自己和嵇阙二人。 骆长寄不止是手指僵硬,整个身子都像是被禁锢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他当日确然是故意让商恪举荐周燮护送奉遥来云州的,但他没想到还未等风声传到葳陵,嵇阙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平日里看不出,但关键时刻嵇阙倒确实护短得紧,明明自己打定主意不掺和朝政,手下人遇到了麻烦事倒是义不容辞。 这人总是这样,生了一张漠不关心的脸,骨子里却有太多东西放不下。 不过,也不是所有东西都是放不下的。骆长寄讥嘲地想。 能放下的,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罢了。 “你怎么来了。” 骆长寄回过神来,神色莫名地看向嵇阙。 嵇阙用平静带有探究的眼神看向他。 骆长寄莫名有些耳烫。上次宫宴后门的树荫下,两个人面对对方的时候还浑身是刺满怀戒备,随后还不欢而散。他从前虽然没见过嵇阙发火,只当他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不准备理睬了。 谁知偌大的云州,两人却阴差阳错地再次相遇,还坐在同一座轿子里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应该如何跟对方开启第一个话题。 当真是世事无常。 骆长寄将目光移开,轻哼了一声:“安澜君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在葳陵时好歹还有些声名,来了云州,怎么沦落到被落草为寇的村民追着跑了。” 嵇阙盯着他的面孔,没有立即答话。 嵇阙不说话,骆长寄反而是那个觉得难熬的人。他牙关咬紧了些,原本看向窗外的眼睛也不由得分了些余光观察嵇阙的反应。 嵇阙自然察觉到了他似乎有些焦虑的小动作,眼睛旋即弯了弯,开口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云州州府背地里搞得小动作,要比我想象中多罢了。” 他简略地将自己来到云州看到的,以及方才发生的事概括成了几句话,而自己在其中所处的位置被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了。 骆长寄听完后皱起了眉。漱锋阁门下也有不少前辈留下的产业,他接手后也慢慢学着如何打理,从中自己也悟出了不少心得。 他道:“炭灰成本微贱,云州所有的炭场的炭全部垒起来恐怕都不够云州知府自个儿的一点私房钱的。这些炭户自己拿着炭根本做不到糊口,单单是中间要付的买卖税就够把他们拖死了。” 嵇阙颔首道:“不错。这些炭工不过是些佃户,他们会将采来的炭卖给中间人,中间人再高价卖出。” 一本万利的生意。骆长寄想都不想都能猜到这些中间商多半都是云州的一些商人大户,说不定中间还掺杂了云州官场的一些弯弯绕绕。如此看来,县衙的人既不敢得罪中间商,又没底气同被抢了饭碗的平民老百姓说理,只能暂且装死指望着知府能给个合适的说法来,他们按规矩照办。 骆长寄想到了什么,问道:“先生你方才说,那姓蒋的捕快在村民们提到征税一事时便立刻打断,从而才惹得村民们暴怒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寂了片刻。 当骆长寄反应过来刚才他叫了嵇阙什么之后,有一瞬间想从马车上跳下去的冲动。 五年过去,嵇阙早就不再是他的先生,这个称呼也早已作古。他若是不提,嵇阙说不定早就忘干净了。 他从前几次同嵇阙见面时,都是冷嘲热讽端着架子地唤他一声安澜君,而现在二人讨论正事,他的脑子似乎便自发地将这个场景代入了从前。 他从前确实是以这样谦逊的姿态,同嵇阙对话的。 片刻的沉默后,嵇阙再次若无其事地开口了,看样子似乎并不在意骆长寄方才的失言: “这只是我的推论。炭户们在炭场里采炭,必然是要交一笔税的。但正如蒋捕快所言,就算他们被砸了饭碗,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再找别的活计也够养活一家老小了。” 他稍稍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然而他们有的宁愿落草为寇,也要跟官府死磕到底,那想必个中因果,绝不会只是被砸了饭碗这么简单。” 骆长寄皱眉思索片刻后,了然:“县衙没有将他们的炭税给免除掉?” 嵇阙道:“周燮一个时辰前同知县见过面,然后知县并没有将炭税的事情如数告知。这也难免,只有云州州府才能决定是否免除这笔炭税。” 骆长寄道:“既然如此何不通知奉大人,让他同州府协商。他是葳陵来的人,云州州府不敢不听。” 嵇阙轻微地摇了摇头:“这便是问题所在。奉遥官居从四品都没能震慑到云州知府韦襄南。韦襄南将此事隐瞒不报这么长时间,若是在葳陵没有人为他撑腰是不可能的。” 骆长寄眸光一闪,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心中想到的却是同一个名字。 马车缓缓停靠在客栈旁,嵇阙将帘子掀开,示意骆长寄先下。骆长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多加推辞便轻巧地从马车上跃下。 嵇阙下马车的动作反而要慢上许多,就连下马车都是从马夫推到他脚下的小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的。 整个黎栾县只有这一家大客栈,两人同住一家并不奇怪。骆长寄看向身旁的嵇阙,轻而缓地吸了一口气。
174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