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十一正躺在自己的身边,白色的寝衣穿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了凸起的喉结。 月色皎洁,如同那晚一般。 江念归坐起身,长发如雾霭般散落在身侧,被发丝遮挡住的目光冰冷。 纤细的手轻轻颤抖着,但很快就异常坚定地伸向了还未睁眼的人。 冰凉圆润的指尖就快触碰到对方脖颈的时候,一只宽大干燥的手猛地钳制住了江念归的手腕,力气巨大,仿佛要将手中纤细的腕骨给折断一般。 剧烈的疼痛让陷入魔怔的江念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连忙松手的十一发愣。 “主子。” 十一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等看清楚袭击他的人是谁后才感到一阵后怕。 江念归收回了手,苍白的手腕处赫然出现了一道惊人的指痕,看上去颇为心惊。 “嗯。”他喉结上下微动,抬眸,“刚才做了噩梦。” 毫无感情波动的目光落在了十一的脸上:“误以为你是刺客。” 江念归说完之后笑了起来,清冷的脸顿时宛如百花盛开,但这一幕对于十一来讲颇有些心惊。 “属下不会伤害主子。” “是吗?” 十一也没有想到江念归竟然会反问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坐起身来低下头:“属下绝无半句谎言。” “我知道。” 江念归一扫刚才的狐疑模样,此刻笑得温和:“时间不早了,继续休息吧。” 说完之后就率先躺了回去,脸侧的发丝被冷汗浸透,此刻黏腻地站在脸上。 “主子要洗漱吗?” 十一冒然地开口,但话说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认错:“是属下僭越了。” “没事。” 江念归抬手盖住了脸,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十一也再次躺了回去,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在寂静的深夜,江念归开始恍惚,他如今竟然不清楚自己的记忆究竟是真是假了,那晚十一真的来救他了吗? 他真的是活在话本里吗?这一切,究竟什么是真的。 翌日一早,十一醒来之后就去城外查许介了,等江念归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已经冰凉了。 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一刻钟之后才清醒地起来收拾了一番。 脚还是有些痛,但没昨晚那么明显了。江念归难得地没有出门,而是随手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来看。 但书上的内容他并没有看进去,只是摊开着书页在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念归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手指也在下意识地卷着书角。 如今他孤立无援,只能再忍忍了,一切只是刚刚起步而已。 自我安慰之后,江念归心里的焦虑总算是减轻了不少,尽管他如今并不清楚自己的患得患失究竟是什么原因。 天越来越冷,已经腊月了,荒山也越来越荒凉,山上的绿色随着寒冷逐渐变少,放眼望去不是灰色就是一点点残雪的白。 江念归在房间里坐了半天,难得闲下心来写了几张字,只不过等十一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些残留的灰烬。 “许介是在城外的一个村子上,看样子有些郁郁不得志,村民都说他自从来了之后就是那么一副阴郁的样子。” 十一恭敬地站在江念归面前,低着头:“而且,属下在他身上闻到了很重的酒气。” “借酒消愁么?” 江念归听完之后笑了笑,尽管眼中并没有多少的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许久之前应该是滴酒不沾,如今整日借酒消愁,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 话说到最后,江念归的神色都冷了下来,毕竟他并不想怀疑父亲病逝的事情对方参与了进去。 “要属下盯着他吗?” 江念归听到之后沉思,或许是知道他身边有人,江莫回已经好几天没有派人来暗杀他了。 “可以。” 他思索一番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将之后几天的行动已经早早地规划好了。 听完江念归的吩咐之后,十一点了点头,只不过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主子一个人……”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这也足以对方明白他语气之中的担忧。 “没事。” 江念归掩唇咳了几声之后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会去城里,对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下手。” 话随如此,十一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主子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作罢。 至于江念归为何会这么信誓旦旦地觉得江莫回不会在这几天对他下手,那是因为他从那话本中得知明天会有人来玉凉城。 能够让江莫回和江行寂如此在乎的人,怕不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一瞬间,江念归的心中百转千回,最后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 晚上十一给他上好药之后便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把看上去不起眼的匕首。 正因为伤口冰凉而舒一口气的江念归抬眸:“担心我?”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一般。 十一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点了点头。 突然,他感觉眼前猛地一黑,微凉的黑色长发牢笼一般散落在他身侧,紧接着就是突然凑近到他面前的一张如玉般的脸。 因为是江念归,因此十一压制着身体下意识想要反抗的念头,强迫自己保持着原样。 江念归抬手,动作漫不经心地遮盖住了十一那双如狼般的眼眸。 视线的缺失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敏.感,十一清楚地察觉到了一道缓慢的呼吸向自己靠近。 江念归缓缓凑近浑身僵硬的十一,眼眸低垂,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凸起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 “休息吧。” 他松开了手,什么也没有做。
第14章 白雪红衫(捉虫) 江念归面不改色,他长发如云,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十一,对方的双眸还被遮盖着。 他指尖微动,仿佛无意般轻轻地剐蹭了一下对方眉骨处的一道伤疤。 炽热的呼吸压抑地喷洒过白皙如玉的手臂,十一莫名的有些紧张,但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抿唇待在原地。 江念归就这么看着对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就松开了手。 他轻咳着,慢条斯理地脱了外衫,扬手扔到床尾之后又躺了下去。 视线恢复的十一先是低垂下眼眸看着放在膝盖上紧握的双手,随后又大胆地抬眸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江念归。 雪白的衣,漆黑的发,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对比鲜明。 “愣着做什么?” 察觉到身后的安静之后,闭着眼睛的江念归懒洋洋地开口。 十一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宛如一座高大的山峦、又像是一只在沙漠戈壁行走的孤狼一般站在了床边。 “属下这就休憩。” 翌日,上午的阳光并不像往日里那么的耀眼,江念归起身披了一件外衫,看着窗户纸上的反光,淡淡地说道:“下雪了。” 他咳了几声,脸色有些泛白。 十一在江念归起身之后才坐起来,动作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并且上去低下头给只披了一件外衫的江念归也整理起衣服来。 向来在江家衣来伸手的江念归微抬起下巴为对方在自己领口处的动作腾位置,余光中瞥见十一单薄的衣服。 “你不冷?” “属下不冷。” 江念归听到之后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但当十一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站在床边的江念归突然喊住了他。 “主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什么。” 江念归微微垂首,抬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抬手伸向了十一的方向:“拿着。” 他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语气和平常一样。 十一没有丝毫的犹豫,跨步走上前接过了对方手里雪青色的披风:“谢主子。” 一抹阳光刚好打在了江念归的侧脸上,恍然之间对方仿佛是闪烁着光似的。一双清冷冷的眼眸被阳光一闪,竟是多了些许的关心。 只不过等十一再看的时候,那双眼眸又恢复到了往日里的平淡,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等十一推门离开之后,江念归才从旁边略小的衣柜里拿出来了一件新的披风,和他常穿的青色不同,这件披风的颜色略显艳丽。 江念归看了手中的绛红色的披风许久,最终还是妥协地披到了身上。 这件披风的布料并没有那么得好,硬说的话也只是普普通通,放在寻常人家还算不错,但放在家大业大的江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江念归也明白,对自己人还抠门的江莫回能够拿出这种布料的衣服已经算不错了,恐怕还是这些衣物里最贵重的一件。 * 雪还在下,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白雪了,踩上去甚至能发出一些嘎吱嘎吱的声响。 玉凉城的街道大部分都是用玉石废料铺成的,看上去平整且光亮。昨夜下得雪早已被人在清晨的时候打扫了,现在街边的人多了起来,雪落在地上瞬间就被热气化掉。 没有往日拥挤的街上走来一队人,看打扮就不是寻常人家,莫说身上的衣服,单是后面的阵仗就能看出来对方身份非富即贵。 就连玉凉城的首富江家都很少有这样的阵仗。 “大……大公子,这条街是城里的主干道,都是用玉石铺成的。” 为首的男子身穿月白色长袍,头戴紫金阳刻镶玉冠、腰佩蓝底绣银丝的绸带。此刻他身旁一位眼熟的人正在积极地向他讲着什么。 他们在寻常百姓之中格外得显眼,经过时,街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为他们让出一道路来。 “这不是江家的那个少主吗?” “那个病秧子?” “诶,不是,你说的那个病秧子早就不是江家的少主了。” 陪同在月作川身边的江行寂听到了人群之中的对话之后悄悄勾起了嘴角,觉得自己已经取缔了原先的江家少主。 “呵,玉石?一些废料还敢拿出来炫耀?”站在月作川左后方的月归酩嘲讽道,随后又挑剔地看了一眼江行寂。 “五弟。”月作川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呵斥的意味,但月归酩听到之后却听话地不作声了。 被无端讽刺的江行寂只好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意,他微低下头:“五公子说的也是,这些废料却是不值得拿出来。” 他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抬手示意对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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