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是一眼,楚乔就知道床上的男子是替身。 连澄在柳令墨设计让众人知晓他身怀有孕之时就更加小心翼翼。 以前还会偶尔掩饰了身子去外面走动,去贵妇们的帐篷说说话,看着贵族的孩子们玩耍,去抚摸刚刚出生的小羊羔,在有限的范围内让自己散散心。 可随着局势变化,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周围的氛围,也明白自己已经身不由己,不得不谨慎。 这才一日,果然就出了岔子。 燕支的尖叫几乎响彻云霄,惊动了所有的人。 果然,没多久,替身就被青霜等人抬了进来,余小七与随行的太医们也赶到。 除了青霜、小七等贴身之人,连太医们都不知晓重伤之人只是替身, 连澄躲在暗处,看着明处的众人慌乱地忙里忙外,太医们掩饰不住的震惊和疑心也被一一收纳到了眼底。 显然,只要把脉,太医们轻而易举就能知晓床上之人并不是世子,可是没有人会说。 佘小七和青霜、燕支的惊慌太真实,这是一个讯号,让这些在宫廷里摸爬滚打的太医看到了这里面的玄机。 世子的贴身之人在演戏,那么他们自然也必须陪着演下去。 他们早已不是大燕宫廷里有无数个主子的医者,在苍蒙,他们唯一需要表忠心的只有连澄一人。 不多时,佘小七从替身身上取下了暗器,也不避讳,直接掀开几重重帘和屏风,送到了连澄面前。 一枚银质的尖针。 佘小七低声道:"这暗器有剧毒。我手上的药材不足,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如果要拔除毒根,还是得回大燕。要么回皇宫,要么去赵王属地,否则我只能回佘家找师祖,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其他医治的法子。" 楚乔抽出一只手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皇宫与赵王属地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哪怕没有也能够依靠人力物力很快搜罗到,回小七的本家余家却是不一定能够见到他的师祖。 楚乔不知道,连澄却明白。 佘小七并不是自己的属下,他是江湖人,与江湖风云有关,并且是江湖上有名的医圣传人。 因为连澄与佘家有厚,这才哄骗了佘小七出门游历,这一游就游荡来了苍蒙。 他真的回了佘家,说不定只会送来解药,人却是不会轻易过来了。 连澄没有回答,楚乔却已经勃然变色,指着那暗器问:"这暗器是不是还有一枚?" 佘小七望了连澄一眼,在对方点头示意后才从身上的暗袋里面摸出一个锦盒:"在去年追杀阙氏的暗杀者身上,也有它。" 打开锦盒,里面躺着的银质暗器果然与盘子里的东西一般无二。 "好一个晏家!好一个晏重云"楚乔低声道,一把夺过锦盒,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帐篷外众人一惊,只看到楚乔如暴怒中的兽王,大声喝问:"晏以秋在哪里?" 众人下意识环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晏以秋的身影。 楚乔脚步一顿,一把夺过旁边武士的大刀,疾步去了族群中那唯一安静的金撒帐。 楚乔刚走,楚家就轻笑起来:"看来大君已经知晓罪魁祸首了。现在看来,就算阙氏伤好,这侧阙氏的地位也要不保了。你说是不是,晏重云?" 晏重云自然不会回答,他已经紧随楚乔的脚步跑去了晏以秋的帐篷。 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吹得人脸皮发疼,众位贵族见得楚乔已走,自然没有必要守在帐外图表现,纷纷抖了抖肩膀,嘀嘀咕咕地走了。 离开宫帐没多久,夜空里再度响起一声惊叫,伴随着狼啸直彻云霄。 楚乔甩开帐篷帘子的时候,帐篷内的晏以秋几乎是下意识地吓得跳了起来,他惶惶然地望向帘外的男人。 夜已深,帐篷外的熙熙攘攘随着空隙如潮水一般蜂拥扑来,将帐内的紧张和寂静冲得支离破碎。 男人的身影在夜幕下拉得很长,像极了一只闯入巢穴的巨兽。 黑暗中,那柄弯刀有着银月一样的光辉,硬是撕破了夜色,张狂地闪动着自己特有的光芒。 明明还没靠近,晏以秋就已经觉得肌肤被它割开,露出里面苍白的肌骨和潺潺的血水来。 刀刃的寒气和杀意刺人寒骨,弯刀在黑暗中闪耀着银色的光辉,仿佛死神手中的镰刀,随时要将人的生命收割走一般。
第十四章 【雷霆手段惩恶人】 晏以秋呆呆地跌坐在帐篷里,如同狂风卷浪的大海上唯一还活着的人,他的帐篷是他唯一的避难船。 现在,船上空荡荡的没有了水手,没有掌舵人,只留下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巨兽一步一个脚印地上了船,离他越来越近。 晏以秋浑身打战,只觉得对面的人还在无限地长大着,而他越来越弱小,趣来越卑微。 他张了张口,想要如同以往那般,娇柔地呼唤来人一声"大君"。 可是,那两个字突然重如千金,怎么也无法呼唤出来,他喉咙间发出嘶嘶的惊惧声,仿佛沙砾滚在磨石上,喑哑,十分的难听。 他终于捂住了脸,从指缝中流淌出一滴泪,泪水被残灯照耀着,滚落到刀尖上。 刀贴在他的颈脖处,只要稍微一抖,就能取他性命。 他哆哆嗦嗦,双腿也承受不住整个人的重量似的,整个人趴伏到了地毯上。 他撑着双手爬到了男人面前,苍白的双手抓住男人的衣摆,仰起那巴掌大的小脸,喃喃了一句:"楚乔……" 楚乔霍地一震,抬腿就将人给踹得飞了起来。 晏以秋如同一只被狂风卷起的蝴蝶,跌撞到了矮几上,奶茶、果子等物滚落了一地,他戴着的那顶白狐帽子也落了下来,一张俏脸已经毫无人色,对外界再也听不清看不见分不明了了。 "大君!"晏重云跑了进来,大声呼喊,"大君,侧阙氏是冤枉的啊!"他冲过去就要夺走楚乔手中的大刀,楚乔手肘一弯,正顶在晏重云的虎口上,震得他整个手臂发麻。 "冤枉!你们晏家还有真正喊冤的时候?三年来,你们暗中害了多少坤泽?暗中又刺杀了多少苍蒙勇士?在战场上,你们又将多少百夫长送到了敌方的枪口下,坏了我多少战役?" 晏重云脸色大变:"大君,你就算是苍蒙第一当权人,也不能随意侮辱贵族,无凭无据的诬陷更是难以让我心服口服!" 楚乔冷哼,甩手就丢了一个锦盒在地上,盒盖里的银针显得刺目。 "那又是什么,我想你们晏家应该很熟悉吧!" 晏重云捡起一看,即刻讪笑道:"大君,这不是银针吗?在我们苍蒙,谁不知道叛王阿不尔斯曾经有过两座银矿,他也最喜欢用银针做暗器打猎。" 楚乔道:"对。只是那银矿的位置一直只有他知晓。在他叛逃之前,开矿的奴隶早就被活活埋死,而他,就用一座银矿买了自己的命,让你协助他出逃去了九华……" 晏重云打断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既然可以用一个儿子投靠我,自然也可以再用一个儿子投靠叛王阿不尔斯。他想要夺回大君之位,自然要借助你,而你想要荣华富贵,自然可以借用他的奴隶去刺杀阙氏!你知道晏以秋派了暗杀者,你也知道暗杀者与阿不尔斯的奴隶一起追杀阙氏,你却不知道,被抓获的暗杀者逃跑之后并没有回到晏家,而是偷偷地去给阿不尔斯报信。这暗器与其说是阿不尔斯的,还不如说是你晏重云的,只不过,你想要借阿不尔斯的手残害阙氏,而阿不尔斯也乐得借用你的手,把苍蒙搅得天翻地覆,好让他乘虚而入。" 楚乔上前一步,鄙视晏重云:"你们也曾派人暗杀我。让我想想,如果我死在了战场上,谁得利最大?是你晏家,还是叛王阿不尔斯,还是九华的大王子?或者,是那最狡猾的二王子乌朝阳阿卜塔?" "你……你这些都是推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证据?"楚乔冷哼,推开他直接走向晏以秋,将他轻轻地拥抱在了怀里。 晏以秋浑身发着抖,小心翼翼地抬头仰望着他,楚乔的呼吸拂在他的面颊上,那么温暖:"秋儿……"他喊着他的小名。 晏以秋一震,茫然中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多久了,大君有多久没有这样拥抱着他,呢喃着他的小名了? 记忆中,似乎只有一次大君在耳畔这么呼唤过他,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漠视和冷酷。 大君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爱他? 他又知不知道,自己愿意为他奉上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晏以秋盈盈落泪,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贪婪地吸取着他的气息。 楚乔低声问他:"你愿不愿意继续跟在我身边?" 晏以秋毫不犹豫地点头。 楚乔再问:"你愿不愿意为我牺牲一切?" 晏以秋更是点头,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住他的腰肢,任谁也无法将他挪开。 楚乔抚着他的一边肩膀:"那你随我出去,当着所有苍蒙人的面指证晏重云的罪状,让晏家重新选一位新的家主。" 晏以秋突地抬头:"什么?" 楚乔抱着他。 他们背后,苍凉的月光照亮了帘外那方寸之地,人们走过的影子一道道划过,伴随着那细碎的耳语,一点一点地敲打在他的心扉上。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夜的寒凉,还是心底的冰冷,让他无端地惧怕。 楚乔顺着他的长发,指尖在他娇嫩的脸颊上划过,那么的亲密,那么的温柔:"放心,我不会让你背叛晏家。要知道晏重云已经老了,糊涂了,他不但与九华的王子勾结出卖我们苍蒙,甚至还与阿不尔斯狼狈为奸,残害苍蒙的皇族。他与阿不尔斯一起,企图让我枉死在战场上,他们还挑拨离间,居然向阙氏暗下杀手,让我误信谣言差点杀了你。" 他把弯刀放在了晏以秋的脚边,那冰冷的气息瞬间从脚尖一路往上爬升,让晏以秋的脸色更加苍白。 大君以为一切都是九华与阿不尔斯的阴谋? 大君说晏重云贪图权势富贵,三心二意地周旋在九华与苍蒙之间,甚至想要谋杀大君! 大君相信晏以秋的清白,说一切都是别人的诡计! 晏以秋低声啜泣着,不知道是庆幸大君的明智,还是替自己所受的惊吓感到委屈。 楚乔再接再厉地道:"也许,晏重云并不相信九华的王子和阿不尔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自己成为苍蒙最大的王。" 晏以秋脑中混沌,下意识地顺着楚乔的思路往下想,半晌就惊跳起来,接着楚乔道:"你是说……是说,晏将军想要替代你成为苍蒙的大君?" 楚乔的神色隐在黑暗中,点头道:"否则你以为他为何一面再而三地让人误会你想要阙氏的性命?他为何要派人暗杀我?方才我提刀进来,他说得最多的是替自己开脱,可丝毫没有顾及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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