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吧?”楚月霄说。 韩卿离本想继续给他擦药,闻言手顿了一下,“月霄,我……” 私底下他还是叫一声“月霄”,他想着他们之间本该如此的,只是叫什么都一样,他现在也不知道要解释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是徒劳。 韩卿离继续擦药,二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韩卿离收拾完要走,楚月霄才说:“阿离心里,还有南朝,还有我吗?” 韩卿离只觉得心上倏然一紧,他想说“月霄,为什么要这么问,你该知道的”,南朝和楚月霄于他而言有多重要,他以为不用他多言的。 有些话不说出来,没有人会明白,说出来了,也总会被质疑。他以为震耳欲聋的誓言,其实,都是他以为,只有他心里洪水滔天…… “我韩卿离此生,誓不叛南朝,不违逆月霄。”他说:“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楚月霄要说什么,那人已经走了。 *** 次日,南朝攻下彭城的消息传至大兴城。同时沈之玄与南朝皇帝合作,却只得两千人马攻城掠地的事也被明臧知道了。 明臧又沉默了很久,“殿下知道他往南去我必定会派兵支援新关粮仓,所以转而攻取了彭城。” 彭城虽是小城池,然彭城守将贪生怕死,总是屯粮纳财自保,是以彭城其实很富足。对于南朝而言,财帛和粮草才是重中之重,毕竟南朝新立,国家开销很大,还要维持军需。 一旁的副将道:“听闻南朝皇帝是让殿下攻大兴城的,想来是殿下念旧,不愿与我们为难,更不想断了我们的粮草,所以才攻取彭城,彭城守将一贯自保,见死不救,如今于我们倒也无甚损失。” 明臧睨了副将一眼,意思是你可真会自作多情。他说:“迟早都要有一战的。”只是那时该如何,想想还挺头疼的。 *** 沈之玄借着养伤之故,两日不曾出门。 只是韩卿离竟然没有来见他,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能理解那天晚上韩卿离对他置之不理,毕竟楚月霄是南朝皇帝,皇帝一怒后果严重,而他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前朝皇子。 某人一惯顾全大局,这一点沈之玄心里明白,所以就算他因为某人对他冷淡而心里不痛快,也就是自己气自己而已,没打算给某人添乱。可是已经过去两日了,某人却从未出现过,不免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在某人心里真的是无足轻重。 于是他自己溜进韩卿离房中,结果发现那人并不在,问了值守的将士才知道原来是去大堂议事了。他不想参与其中,便等在某人房中,想着那人回来便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等的太久,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沈之玄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他甚至不知道韩卿离有没有回来过, 出门发现院中静谧异常,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于是又找来了士兵询问。 那士兵说:“大军天不亮就出城去攻打大兴城了,副统帅应该也在其中。” 沈之玄来不及多问,直接往大堂而去。 楚月霄正好出来了。 沈之玄直接问:“韩卿离去哪了?” 于世奎上前一步,“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和皇上说话……” 楚月霄抬手阻止了于世奎的话,继而向沈之玄道:“阿离是南朝的副统帅,去攻打大兴城责无旁贷,洛王不是南朝人,想推脱朕无话可说,但阿离不行。既然你不愿意去,朕只好让阿离替你去。” “明臧擅射,有百步穿杨之能,你让他独自迎战,岂非不顾他性命。”沈之玄说:“何况现在还不到攻取大兴城的时候,贸然出兵毫无价值。” 楚月霄要说什么,沈之玄已经转身走了。 *** 大兴城下,将士们正在奋勇攻城,从破晓开始,他们已经浴血厮杀了一个上午,大兴城岿然不动。然而死在城下的士兵却越来越多,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下,尸体堆积着,越堆越高,成了小山包,鲜红的血液从堆积的尸体下面流淌着,汇成触目惊心的血河。 韩卿离虽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作为这场战役的主帅,他只有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将士们给我冲,和将士们跟我冲”大概是不一样的。 *** 大兴城楼之上,明臧指着那个一席银甲指挥作战的人,问一旁的副将,“那是何人?” 副将道:“不像是南朝皇帝。”主要是南朝皇帝也没有那般不顾死活的跨马立在阵前。 明臧又问:“是殿下吗?” 副将:“必然不是,看着比殿下好相处。” 明臧睨了他一眼,“不是殿下就好,管他是谁,今日叫他命丧当场。”他说着张弓搭箭,对准的正是韩卿离。 沈之玄纵马而来,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拼尽全力攻城,然而大兴城下的情况他却看不到分毫,更看不到那个他担心的人。 他知道韩卿离就在城下,也知道他正在指挥将士攻城,只是被列阵的后勤军和掩护攻城将士的军队以及攻城器材挡的严严实实的。 他放马勉强穿过后面列阵掩护的将士,才看到那个一身银色铠甲指挥将士攻城的韩卿离。只一眼,甚至来不及喊一声。 只见大兴城头利箭破风,穿过前扑后继的将士,划过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直向韩卿离呼啸而来。 他们明明离得很近,不过数十步之遥,他就在那人左侧,偏偏又隔着浴血厮杀的将士,那是山与海的距离,或许是生与死…… 眼看着利箭就要贯穿那人的胸膛,到时鲜血喷涌,他的阿离就会倒在血泊里。 沈之玄一跃而起,踏着马背纵身向前扑去。利箭破风的声音就在耳边,只是瞬息之间,他扑上去的时候侧身一旋,整个人都挡在了那人面前。 利刃堪堪擦着沈之玄的肩膀而过,他们一下子跌落在地,又顺势滚了几圈。 韩卿离怔愣的看着那个被他半压在身下的人。 沈之玄为了护住他,扑向他的时候刻意挡住了箭矢,怕他跌伤,滚落在地时又一手将他紧紧抱着,此时那只手尚未收回去。 沈之玄说:“阿离再不起来,我这只手就要废了。” 韩卿离这才赶紧起身,并且下令撤军。
第67章 生死之债 .“为什么要替我挡箭” 大兴城上,明臧有些困惑的看着有序撤退的南朝将士,问一旁的副将,“刚才那人是?” 副将:“看着像是殿下。” 明臧更困惑了,正是因为他知道是殿下,所以才想不明白,殿下是知道他箭术的,而且还赞扬过好多次。“殿下是不要命了吗?” 副将在一旁沉默了半晌,这才适时的说:“将军,你好像伤到殿下了。” 明臧:“……”想想他那一箭的力道,他就莫名有些难过,怎么能射伤殿下呢? *** 沈之玄的伤确实很严重,箭矢擦过的地方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韩卿离也不敢擅自为他医治,只得找军医来。 消毒和上药其实是最痛的,但对于沈之玄而言,真的不算什么,比这重不知道多少的伤他都受过,在更为艰苦的环境下也只是草草处理一下,甚至都不处理,任由伤口腐烂,等条件好一些的时候再医治,那个时候就要腕去烂肉,用酒使劲清洗,疼也是真疼,他都受过。 韩卿离就站前他旁边看着,好看的眉眼蹙着,好像比他还疼, 沈之玄其实还挺开心的,毕竟某人在为他担心。 等军医包扎完走了,韩卿离才问:“为什么要替我挡箭,你可知……” 沈之玄清楚明臧的箭术,自然知道当时会危及性命,偏偏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奋不顾身。他笑道:“我觉得很值。” 韩卿离:“沈之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之玄站起身,“当然,阿离担心我,我很高兴。”哪怕多伤几次呢,只要能知道阿离会担心他。 以前的沈之玄不讲道理,霸道豪横,现在又有些油腔滑调不正经,总之就是不能好好说话,韩卿离没办法,便没有再说话。 沈之玄见那人不言语,怕他生气,赶紧道:“我这不是好好的,这点伤没什么,阿离无需放在心上。”当时的情况,他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比起自己受伤,他不愿意看到某人受到任何伤害,仅此而已! 韩卿离又是一阵沉默,很久,他才说:“我们之间,不需要做这么多,生死之债,我怕还不清。” 生死太重,他承担不起另一个人的生死。尤其是沈之玄的情与义,他作为南朝的臣民,无论如何都给不到那人任何回应,既然注定了结局,又何必拖着另外一个人来背负他的人生。 “你,”沈之玄瞬间就生气了,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我乐意还不成吗?不需要你还什么。” 他何曾想过让阿离还什么,就是他心甘情愿的,死乞白赖的上赶着罢。 沈之玄转身站在窗户旁边,自己生起气来。 韩卿离看着他在那生闷气,心里莫名的一阵失意难过,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开始在意沈之玄的情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之玄突然转过身来,“韩卿离,那你什么意思呢?觉得我比不上楚月霄,还是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你,不可原谅?” “我,”韩卿离一时语塞。“我说过了,往事已矣,无需再提。” 沈之玄上前一步,凑近他道:“那就是我比不上楚月霄,比不上他与你青梅竹马,情深意重?” 韩卿离被他逼的退无可退,仰头迎上他质问的眼神,“沈之玄,你又发什么疯?” 沈之玄一下子把他抵在墙上,贴着他耳边说:“韩卿离,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喜欢你,很喜欢。”还能发什么疯,不就是喜欢了一个人,把自己弄的像个疯子。 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是他的错,他愿意尽一切弥补,哪怕搭上一条命他都愿意,所以韩卿离当他发疯也好,有病也罢,他只要知道某人的心意就好。 偏偏韩卿离说:“殿下的情与义与我而言是负担,所以你以后不必为我做什么。” 他看着某人的眉眼,有的人虽然嘴上说着狠话,可眼神里明明就是在意的,在意他受伤,更在意他以后会因为要护着某人而受更多的伤,也许正是因为在意,才会说出那些狠心的话来。 沈之玄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阿离不必有负担。” 他又问:“阿离,你心里,可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 “没有。”韩卿离说。 沈之玄又吻了他一下,“好好说。” “没有。” 沈之玄又吻了上去,辗转厮磨了很久,直到韩卿离有些微喘,他才又问:“当真没有?” 韩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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