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萧拍拍他的手:“肯定很快就能写出来的。” “那当然!”苗笙嘴上有多硬,心里就有多虚。 吃过午饭,平小红又带着兔子去分舵找她的兄弟们,游萧估计那陆东篱应该不会连着说两天书,本想带苗笙再去云雀楼听说书,谁知道遭到了拒绝。 “我还是赶紧把开头写出来,开好了头后边才能越来越顺。”前辈就在眼前还不能请教,苗笙也不敢再躲懒,立刻回到书桌前坐好。 游萧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我替你研墨。” 苗笙好像已经胸有成竹,提笔蘸墨,在信笺上唰唰唰唰地书写着,很快就写满了一张。 正当游萧以为他进展顺利的时候,他却突然扔下笔,把方才写好的那张团了团扔到了一边。 “别扔啊,未必不好。”游萧起身想要捡。 苗笙立刻暴躁道:“不许捡!” “好好好,不捡不捡,你继续。”游萧特意坐到榻上,远远对他说,“我不在旁边吵你。” 当苗笙接连团了四五个纸团之后,整个厅房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恰好太阳也改变了方向,房间里十分阴凉,甚至……有点阴森。 就连游萧这种武功高强的人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他刚想说要不自己去东厢待会儿,就听见那位创作者倒吸了一口气,阴恻恻地扭头看他:“不是武功高强吗?你呼吸为什么这么重?” 行吧,我躲。 游萧立刻起身,大步往房间里走去,可是站在门口,他又停住了脚步,回望坐在书桌边抓心挠肝的苗笙,心里着实不落忍。 他的确不喜欢陆东篱,但也不想苗笙因此失去被人指点的机会,毕竟这个东篱先生,写的话本确实不错。 左右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南轩府城,让这人来给笙儿帮帮忙也没什么。 若这混球再出言不逊,我定会给他好看。 打定主意,游萧走到苗笙身后:“笙儿——” “别吵!”他的笙儿情绪非常不好。 游萧弯下腰,从背后拥住他,按住他那握着笔的手腕:“不如叫姓陆的来帮帮你?” “你不烦他么?”苗笙向后仰头倒着看他。 “是挺烦,所以要拿来好好利用。” 苗笙瞬间抿唇笑了起来:“我们楼主大度。” “那必须。”游萧低头看着他笑成月牙的眼睛,也很开心,“我叫伙计去请他。” 苗笙“嗯”了一声:“好啊。”见他要走,“等等。” 他抬起左手,反扣住游萧后颈往下压,在对方鼻尖上轻轻一亲:“谢谢。” 游萧笑了笑,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既然方才陆东篱在这家客栈的花园里舞剑,估计他也住在这里,果然,游萧跟店伙计一说,伙计立刻点头道:“天字二号房住着一位陆公子,听描述很像他。” 于是他便给了伙计一点打赏,让对方去传了话。 片刻后,房门上“笃笃笃”响了几声,游萧冷着脸开门,对上的是陆东篱玩味的笑。 “看来楼主还是心疼苗公子。”不等人家邀请,这人就主动迈过了门槛。 游萧突然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按在了门板上,压低声音道:“你昨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东篱眨了眨眼,不解道:“什么?”他想了想,长长地“哦”了一声,“让他甩了你那句吗?真的是开玩笑,我不是断袖。” 听到苗笙走过来的脚步,游萧松了手,还替陆东篱整了整被他弄皱的衣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胸口。 “东篱先生,请。”苗笙并未迎到门口,站在厅中向他拱手做礼。 他想好了,请教归请教,态度须得不卑不亢。 陆东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跳上书桌坐着,低头扒拉了一下桌上的那些话本。 游萧看他这副浪荡的做派,隐隐觉得额角发紧。 “嚯,都是我的话本?”陆东篱冲苗笙笑笑,“多谢公子抬爱。” 苗笙有一说一:“是觉得你笔下人物栩栩如生,拿来参考,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都喜欢。” 陆东篱仿佛没听见,把放在最底下的册子也给翻了出来,笑容更甚:“平生风流的你也有?” “他文笔细腻,氛围十足,我同样是拿来参考的。”苗笙并不怕被人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认为写话本就要多方涉猎才对。 “确实确实。”陆东篱捧着一本翻了几页,悬在桌边的双腿扣在一起摇摇晃晃,表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游萧,“楼主觉得这里边把你写得如何?够不够威猛?” 游萧负手而立,并没有凑过来,而是站在了苗笙身后,面无表情道:“未曾看过,无法评价。” “看来苗公子很满意?”陆东篱促狭地把目光转向了苗笙,还坏笑着眨了眨右眼。 这“满意”二字,或许是问实际情况是否跟话本相符。 苗笙欲盖弥彰地干咳了几声,觉得实在不便作答,便没吭声。 陆东篱把话本放回桌上,跳下来走到他俩面前,抱起双臂,神情倨傲:“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平生风流’也是我。” 苗笙:“!!” 游萧:“……” “你怎么会写这种?”苗笙惊讶问道,然后补充一句,“没有说艳情话本不好的意思。” 游萧则微微蹙起眉头:“可你说自己不是断袖,为什么要写断袖话本?” 陆东篱表情十分得意:“当然是为了赚钱!这种卖得又贵又好,你们不知道吗?” 游萧为大曜百姓文学审美取向陷入了深深担忧之中。 苗笙却很兴奋:“原来这两人都是你!难怪我觉得在行文方面风格略有相似。” “断袖艳情话本虽然很赚钱,但毕竟看的人不多,而且不像世情话本那样能在人前表演出来,我还怕官府万一哪天要打击这些,我会被牵连。”陆东篱双手一摊,“没办法,只能用两个笔名。” 游萧想的却是别的事,更加糟心了。 “你不是断袖,那些香艳场景,都是怎么写出来的?”他眉心皱得比方才更紧了些。 陆东篱哈哈大笑:“是不是很写实?多问几个断袖不就知道了?南风馆里的小倌们很乐意分享。”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写楼主的那些,自然是我瞎写的,反正见过楼主外形,也能猜得出这衣服底下是什么模样。” 游萧现在想把这个人的脸给撕了。 不,杀了灭口。 苗笙回头看,便见唤笙楼主的俊脸绷得紧紧的,目光里的怒火犹如实质,就要化为一把刀将陆东篱劈成两半,赶紧挡在了他身前。 想想是很尴尬哈,让这么一个坚称自己不是断袖的浪荡子肆意肖想描摹自己的身体。 实在太怪了。 “东篱先生,不如还是先来讨论如何写话本吧。”苗笙指了指圆桌边的坐墩,“请坐。” 他去书桌边把自己写的人物传记拿过来,顺手抓住游萧,小声道:“要不你去睡个午觉?” “我不困。”游萧把书桌前的椅子掉了个,冲着圆桌的方向跨坐了下来,双臂交叠搭在椅背上,“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们,免得这人再说什么浑话。” 陆东篱满不在乎地冲他一扬下巴,笑道:“无妨,我不在意。” 苗笙心事重重地在他身旁坐下,叹息道:“开始吧。” 无锋是江湖上人人都在寻的宝刀,陆东篱虽然对争夺这把刀没什么兴趣,但对它背后的故事却是兴趣浓厚,先要听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苗笙又不傻,对面这位可是东篱先生,看上去道德品质也不是很过硬,自然不敢事无巨细地全说给他听,否则被对方抢先把话本写出来,这都没地儿说理去。 他不光怕陆东篱抢先写,还怕对方为了博眼球瞎写,这是真人真事,适当演绎还可以,万一写得乱七八糟,让霜雪海和秋寒云看了,岂不是伤人家的心?! 于是苗笙只是语焉不详地大体讲了一遍,想把话题尽快引到写话本上来。 陆东篱听得出他不想说细节,倒也没有追问,手里翻了翻那几页人物传记,最后将这几页纸往桌上一扣,气沉丹田,开始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 要说第一次在包厢那里搭话,只展示了他臭嘴的冰山一角,眼前就是他的全力输出,不,暴力输出。 “你根本连自己想写什么都搞不清楚,就敢动笔?” “你要表达什么呢?爱情?亲情?还是一把刀的护主情?” “为什么要以无锋视角切入?是想哗众取宠,还是觉得以一个拟人视角来写更方便胡编乱造?” “这是真人真事不假,可如果只写真事,你只会被这些绊住手脚,这还写什么话本?给皇家写邸报去吧!” …… 游萧离他们约有一丈多远的距离,看着他的白月光慢慢变成红月光,简直忍不住要去砍人。 只是苗笙虽然面色变得通红,但还在咬牙忍着,并用眼神示意他别冲动,免得还没说两句就吵起来,甚至打起来。 这陆东篱虽然在教人的时候还在羞辱人,但他说的一些问题确实存在,苗笙虽然气得要死,也想把这人大卸八块,但这毕竟是在向人请教,被人说中了缺点就急,显得心胸狭窄,不大气。 苗公子也很要面子的! “其实单看你的文笔还不错,每一个开头也有想法,可惜你都坚持不下去,写一段就放弃,这样能写出什么来?!”陆东篱看上去苦口婆心,听起来却非常欠扁。 苗笙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写的开头?” 陆东篱笑了笑:“地上捡的,你扔了多少信笺自己心里该清楚吧?” 苗笙:“……” 偷看别人的东西,倒还有理了? 眼看面前大美人一直维持的耐心也终于告罄,陆东篱很识相地给对方顺毛——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讨人嫌,只不过懒得改罢了。 “这都是缘分,不要在意,不然在包厢里我也听不出来你就是制造那些废纸的人。”他勾了勾唇,“再坚持坚持,找到你想表达的核心思想,再找到正确的讲述方式,这个故事差不多就成了。” 苗笙抿唇不语,被那句“你就是制造那些废纸的人”给伤到了。 陆东篱感觉到室内令人窒息的气氛已经不再适合他再待下去,便站起身道:“想好之后,最好写一个简单的故事纲要,方便你捋清整个故事,写得时候也会更清晰。好了,今天先到这儿,若再有疑惑欢迎随时来找我。”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眼游萧,奉上一个假笑:“楼主,我那事儿,您可千万上点心!” 游萧抬手释放内力,陆东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劲风“推”了出去,然后房间的门“咣啷”一下子被关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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