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萧总担心他费了太多思量,会影响身体。 这《江湖见闻录》的 第二回说的是三兄弟的故事:老大老二本是邻居,小时候两个人从野狼口中救了一个同龄的流浪少年,凑钱请了郎中给他治伤,后来轮流给他送饭将他救活,之后三人结拜成了兄弟。 谁知刚结拜不久,有魔教的人来到了老大老二所住的村子,为了寻找被人偷走的一本武功秘籍而屠杀了全村人,包括两人的父母,是老三拼命拉着两人逃跑,三人才逃出生天。 老大老二悲痛不已,决意要去魔教的死対头、正道之光沧溟谷拜师,练成绝世武功后杀上魔教为父母报仇,老三自然与他们同去。三人根骨绝佳,都被沧溟谷收下,开始了勤学苦练。他们不仅是结拜兄弟,现在更是亲师兄弟,彼此更加照顾及爱护対方。 他们兄弟三人中,老大忠厚老实,老二义薄云天,老三是最聪明却性子最执拗的那种,但这跟他早年父母双亡、一直流浪有关,他脖子上一直挂着个护身符,是父母留给他的,这个护身符是一个半镂空的小玉球,他从来没有打开过,直到有一天在后山练功,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护身符绳子断裂脱落,撞在了石头上,摔成了两半,而那护身符中,竟然藏着一个折叠得很密的纸条,居然就是魔教在找的武功秘籍! 可这秘籍并非是老三偷的,本就是属于他的,但却因为这个,害得他两个哥哥的父母及全村人都失去了性命。他不敢跟那两人说,只能自己偷偷练习这上边的武功,希望把自己练得强大之后,亲自替他们报仇。 可他求成心切,一不小心,居然走火入魔! 听了近两个时辰,酩酊客的表演戛然而止,说出了那句令人郁闷不已的话:“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啊啊啊!怎么能停在这儿?!”苗笙气愤地捶着栏杆,“太吊我胃口了!” 游萧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脑勺:“无妨,明天我们再来听就是,若你实在等不及,等一会儿吃过晚饭,我带你去书坊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这个话本。” “好!去买话本!”苗笙双手并在一起搓了搓,兴奋道,“方才光顾着听故事了,竟然忘了学习他的故事是怎么开的头,又是如何展开的,买回话本来要好好研究。” 游萧温声道:“不必着急,你不是已经确定了无锋的视角了吗?这样看更有传奇性。” “但我后来又觉得,似乎以霜雪海或者秋寒云的视角来讲述,又更动人。”苗笙郁闷道,“写了几个开头都觉得不対劲。”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这要看你想讲一个怎样的故事,得先确定这一点,再去找视角。” 苗笙来回看了看,一脸茫然,一时间不知道是哪边的人在说话。 游萧指了指他的右侧,他立刻凑过去,隔着隔板问道:“我就想讲一个精彩的故事,这样不行吗?” “精彩?”那男子冷笑一声,“这个定义太宽泛了,你根本连思路都没捋清楚。” 苗笙本就为故事的开头头疼不已,突然又被陌生人指责,登时火冒三丈,抬手就拉下隔板上小窗的窗栓,游萧试图阻止,但为时已晚。 “你是谁?凭什么対我的事指手画脚?!”苗笙弓着腰从小窗里看过去,并没有看到隔壁包厢里的人影,“人呢?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啊!” 突然间一个脑袋出现在了那小窗里,把他吓了一跳,游萧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将人抱到身后护着。 那男子三十四五岁,相貌不凡,也能称得上是英俊,不过颇有些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看上去是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 苗笙从游萧身后探头看他,正撞上他意味深长打量自己的眼神。 “原来是个大美人啊。”男子笑了笑,“脾气差点也能忍。” 苗笙被他这混不吝的模样气得火冒三丈,游萧更是替他出头,対那男子冷声道:“阁下请放尊重。” “护得还挺紧的,哈。”男子冷笑一声,“咣啷”关了小窗。 “这人怎么这么混蛋?!”苗笙感觉一口气没出出来,全窝在心口了,气得语无伦次,“太过分了!” 游萧更受不了那人方才打量苗笙的眼神,立即要冲出包厢,找対方算账。 “哎哟……” 苗笙捂着肚子,扶着桌子坐下了,可怜巴巴地说:“游萧,我肚子疼。” “我看看!”游萧回到他身边,手掌按在他腹部,又是运起内力,暖着他的胞宫。 这不过是突然的疼痛,很快就好了,但这一阵也挺磨人,苗笙额头上出了冷汗,脸色也发白,恼火道:“一定是被那人气的。” “孕期情绪波动得厉害,有可能引起胞宫收缩,导致腹痛。”游萧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腹,温声安慰,“别跟闲杂人等计较。” 苗笙小声道:“我也不是想计较,就觉得这人怎么没有距离感呢?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也没问他,他就対我随意指摘。” 让他本就残存不多自信心雪上加霜。 “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多得是,以后我们不理他。”游萧仔细听了听,隔壁包厢已经没了动静,那男人应该走了,“别影响听说书的好心情,走吧,我们去书坊买话本去。” 然而这本《江湖见闻录》实在太畅销,附近的书坊已经没了存货,要等好些天才能再有新货到,苗笙着实不爽,连在外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拉着游萧回了客栈。 平小红已经回来了,正在厅里逗着娥影玩,见他俩进门便打了个招呼:“师父,苗公子。”看到苗笙面沉如水,关心道,“出什么事了呀?” “没事。”苗笙把披风解下来,坐在桌边,“好好走着路,被狗咬了一口。” 平小红惊讶:“怎么会?!师父不是在吗?” 游萧也没吭声,到书桌边取出一张信笺,从怀中掏出常用的炭笔,“嗖嗖嗖”画了一张肖像出来:“小红,明日到分舵,让兄弟们查查这个人,今日他坐在我们隔壁天字二号包厢。” “好!”平小红接过那张纸,搭眼一看,好奇道,“咦,我今天见过他,他来我们分舵下委托来着。” ---- 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讨厌一些没有距离感的混球! 游萧:帮你宰了他。
第75章 七五 东篱 苗笙一听, 十分意外,从平小红手里拿过游萧刚画的图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唤笙楼主术业有专攻, 寥寥数笔,将方才那讨厌鬼的模样画得栩栩如生。 他举着这张图跟平小红确认:“真的?你真见过这个人?他叫什么?” “唤笙楼不问委托人的真实姓名, 我们只知道他姓陆。”平小红一边抚摸小兔子一边说,“这人来三楼下委托,正好是小武接待的他,他要查探两个人的下落,一个叫贺北海,一个叫雁南楼。” 提起此人, 游萧眉眼便裹满冰霜:“是吗?告诉他,这单生意我们唤笙楼不接了。” “为什么?”平小红惊讶道, “他出手很大方的, 这单出手五百两。而且小武预估了一下, 他们没听过这两个人在江湖上的名字,估计是无名小卒, 寻找的难度很大, 没准还能追加佣金。” 苗笙好奇地问:“他有没有说这两人是做什么的?有可能在哪儿出现?” “他给的信息很有限, 只说他们两个人在十年前曾是平江门弟子,后来因故离开门派, 就此消失无踪。”平小红想了想,“还有, 这两个人一个今年三十七岁, 一个三十六岁, 具体相貌不太清楚,等于几乎没有什么线索。” 游萧沉吟片刻:“平江门?十多年前确实算是比较有名的门派, 但这些年来式微,几近解散,有些弟子已经离开,不知道现在还能查到什么。” “是啊,不过小武说,陆公子对那两人感情蛮深的,说不定是之前有过什么渊源,这才舍得花这么多钱来寻人。”平小红意意思思地问,“真的不接吗?” 游萧才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很硬气地说:“不接,这笔佣金我补给分舵弟兄。” “别啊,有钱为什么不赚?”片刻没有出声的苗笙突然道,“贺北海、雁南楼,这俩名字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平小红惊讶:“苗公子,难道你听说过他俩?” 游萧也是心中一凛,戴爷这“浮生散”毒性很强,喝一点就够洗去平生记忆,当年苗笙把掺进了一整瓶药粉的酒全都喝掉后陷入昏迷,现在能醒过来就不错,本无恢复记忆的可能,难道还有例外? 如果他真的还能记起一点什么,会不会—— 正当他心虚之时,苗笙摆了摆手说:“没有,我想起了一首曲子,马致远的《行香子》,里边有一句唱词是‘对东篱,思北海、忆南楼’,后边两句都跟贺北海和雁南楼的名字相契合,我在想,那这个姓陆的,会不会叫陆东篱?”他嘴里反复重复着这个名字,惊喜地看向游萧,“这个东篱,会不会就是东篱先生?难怪他会给我那些评价。” “不会这么巧吧?”游萧见他不是恢复了记忆,心下稍安,但依旧不想接这单生意,“你不是挺烦他吗,怎么改主意了?” 苗笙乐道:“赚钱怎么能意气用事,烦他更要赚他的钱。”他若有所思,笑容更加灿烂,“如果他真是东篱先生的话,那今天说这两句就算是指点,不算指指点点。” 游萧无奈地摸摸他的后脑勺:“下午还被他气够呛,现在想法变得这么快。” “不是改变想法,就觉得这缘分挺有趣,如果他能帮我捋清思路,我就跟他多学习学习。人嘛,要进步就不能意气用事。”苗笙表现得非常成熟理智。 可游萧还记得那人看苗笙的眼神,心里跟吃了个苍蝇似的:“这人分明对你不礼貌,你也能忍吗?” “可能只是气场不合,再说他看上去就是吊儿郎当的,没准没有恶意。”苗笙兴致勃勃道,“咱们不能用第一印象就对一个人妄下论断,明天过去看看他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就跟他多聊几句,或许能解开误会。” 游萧一时有些无语,心道你倒是不以第一印象对人妄下论断了,可你现在明明是被崇拜冲昏了头脑。 但不论如何,苗笙原本的坏心情被这个猜测驱散得无影无踪,第二天起床,他捋了捋自己要写的人物,给他们各写了一页纸的传记,准备带着一起去云雀楼。 如果能够确定对方就是东篱先生,那他一定会虚心请教。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方才讲大道理的时候头头是道,若是被东篱先生贬损两句,也不见得自己能承受住多少。 为了写出好看的故事,只能向能者低头了! 游萧看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忍说什么逆耳忠言,只盼对方不是东篱先生,希望苗笙别再被人打击,气坏了身体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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