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家的,你不能期待她永远待在你身边。”游萧趁机道,“能一直陪着你的,还得是你相公我。”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苗笙终于决定放手,前提是必须有人跟在歆儿身旁,并且定期向他们汇报孩子的情况。 游萧自然全都答应,他也关心自己宝贝女儿嘛! 就这样,两人目送歆儿牵着小马上了船,两颗老父亲的心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谁知这一走,就分别了四年。 “禀楼主,孙小姐下了船先去了南轩府,后沿路北上,可能先去四府盟转一圈。” “孙小姐在万山府辖内一个小县城停留许久,在一家饭馆后厨工作,赚了些盘缠。” “她又去了一个小村子,帮一位独居的老太太种地。” “孙小姐去了凌云府,拜会了疾风门的凌掌门和唐公子。” “她辗转去了京城,待了数日,寻了些散工,又赚了些银钱。” “孙小姐往西去了,先到了平川府……进了未阑山脉!” “万幸,她从山中出来了,看起来完好无损,还长高了些,稍事休整后,南下去了归梁府。” …… 苗笙每一次听汇报,都听得心惊肉跳,这跟歆儿给他们寄来的信里写的可不太一样,孩子也提到了自己的历险,但更多的是分享兴奋的心情。 好在歆儿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回报的唤笙楼兄弟更津津乐道的是她无数次地凭借自己的本事化险为夷,并且行侠仗义,四处助人。 他们还送来了歆儿的画像,两位老父亲就在一幅幅的画像中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长成了一身侠气的少女。 游萧承诺的每年一张全家福,现在仍在画着,只不过只能靠着画像来补足歆儿的模样。 在无数次的汇报中,他们知道歆儿果真是在大曜全境走了一圈,还曾去过她聂阿公的家乡,东南边的棠舟府。 “这孩子可真行。”游萧说起来,语气十分骄傲,搂过身边的苗笙,“不愧是我们的女儿!” 一个初夏的晚上,两人陪着聂云汉和卓应闲在饭厅吃饭,饭厅里没了歆儿、向竹月和向羽书的身影,变得分外安静。 聂云汉没吃两口,就把筷子放下了,深深叹了口气:“唉,吃不下了。” 他没说为什么,但其他人都明白,现下竹月过得好,鹤云升了官,他们放心不下的,只有歆儿一个。 苗笙更是眼眶一酸,差一点没掉眼泪,不是他过分脆弱,而是孩子是他生的,这羁绊更深重,过去的每一天,他都无比牵挂自己的女儿。 游萧正伸手去揽他的肩膀,忽听得头顶瓦片轻轻一响,三个功夫好的立刻支棱起了耳朵。 苗笙发现他们不约而同望向头顶,忍不住问:“怎么了?” 游萧轻声道:“有人来了。” 云闲山庄从建立至今从未受过袭击,他们也都觉得这次同样不会是。 “谁?”苗笙怔了怔,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脏狂跳,扔下手里的碗,跑过去开门。 游萧还是有些担心,快步挡在他身前拉开了饭厅的门。 看到来人,他们立刻都怔住了:“歆儿?!” 亭亭玉立的少女带着满身归尘,穿着砖红色的粗布衣衫,背着小包袱,手持宝剑,向他们两人抱拳,笑道:“两位爹爹,女儿回来了,特意没让小红师姐跟你们说,就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她虽然看起来风尘仆仆,可双眼却熠熠生辉。 聂云汉和卓应闲也跑到门口,俩人差点没掉了眼泪:“乖孙女,终于回家了!” 最思念女儿的苗笙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却是半点不敢认。 这跟看画像完全不一样,活生生的歆儿站在他面前,比起四年前的稚嫩,现在的女儿长高了一大截,手长脚长,身形纤瘦,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她的样貌更是一等一的出众,五官长开了,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像她两个爹爹,颇具英气,眼睛果然如同她小时候所说,既不像游萧的葡萄大眼,也不像苗笙的桃花眼,而是圆溜溜的杏仁眼,看起来精神机灵,又自带一种天真无邪的气质。 而与过去不同,十四岁的歆儿一扫幼时苦大仇深的模样,脸上笑容多了很多,是由内而外的开心和愉快。 “阿爹,不敢认我了么?”她笑盈盈地问苗笙,“是不是我变丑了?” 苗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将她拥入怀中:“我女儿永远是最好看的!” 一家人抱头痛哭,几个大老爷们儿豁出去脸都不要了,哭得涕泪横流。 根据苗笙和游萧的仔细观察,这次回来,歆儿的确变化很大,确实比以前爱说爱笑,也活泼多了,连日来跟他们讲自己在路上的见闻和心得,只不过没再说那些生生死死的事情,倒不是不再在意,而像是看破放下,一切都能化繁为简,复得返自然。 回到云闲山庄之后,她没有再去私塾,而是把之前看过的云虚子的那些道家著作又看了一遍,每天除了陪伴双亲,就是看书、打坐,活像个修道之人。 偶然有一次,游萧看到她在马厩里跟她的马轻声说话——那匹正是当年她带走的残疾小马,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四年之后也长成了一匹高大健壮的大马,一人一马关系十分亲密。 而马儿似乎有哪里不舒服,歆儿像是掐了个手诀,指尖释放出一缕银光,那银光钻入马腹中,片刻后马儿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却把游萧给看愣了。 女儿出生后唤醒苗笙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只是后来似乎再没在她手里看到过什么“银光”,现在又见,显然歆儿已经明白这用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歆儿为什么不跟他们说? 游萧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并没有追问,只希望有一天女儿能够亲口告诉他们。 但是小姑娘只在家里待了一年,又想要出门了,这一次,她不再满足于待在大曜,而是想跟万客楼的商船去海外诸国看看。 苗笙虽然是万分不舍,但是已经不再会阻拦她,只希望这次不要四年才回来。 游萧安慰他:“不会的,我们出去的商船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很快就能打个来回。” 但他这次打了脸,歆儿跟船出海,却没有跟船回来,这一次,唤笙楼也鞭长莫及,再也没办法保护她,也不可能替她汇报行程。 苗笙思女成疾,身体又再度变得虚弱,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打理唤笙茶楼,免得闲在家里更难受。 当年他生了歆儿之后,一心都是带孩子,想写的话本始终停在角色小像的阶段,后来也没有写下去。等孩子上了私塾,他天天在唤笙楼待着,也无心写作,这么多年就再没有提起笔,于是《春晖记》就成了田草竹生的唯一作品。 怕他无聊,游萧搜罗了全大曜所有的话本过来给他看,甚至还会扶植一些后起之秀,只要故事好,他愿意出钱赞助发行,一来让穷困书生重燃生活希望,二来也让苗笙总有新鲜故事可看,打发思念女儿的煎熬时光。 好的是,这次歆儿离开没用四年,只是三年刚过了一个月,她便随着万客楼的商船回了汀州。 望着已经成了十八岁大姑娘的女儿,苗笙再度激动得潸然泪下。 长大成人的苗歆游,在西方诸国游历后,看遍大千世界,像是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比起三年前的活泼开朗,她好像沉静了许多,不悲不喜,宽厚仁和,浑身散发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 “阿爹,这次我不走了。”她握着苗笙的手,温声道,“女儿会留下来陪着你们。” 见他身体不好,等回到云闲山庄,歆儿说要用内力为他疗伤,游萧便在一旁看着。 身为武林高手,他一眼就看出来,歆儿给苗笙治伤的手法绝非内力,而是一种神乎其神的方式,治疗时她周身散发银光,那银光也从她的掌心汩汩不断流入苗笙体内。 这一幕太过熟悉,游萧知道她在救人,便没有打断,等治疗结束之后,他第一时间为苗笙号脉,惊讶地发现,对方体内十九年的沉疴,竟然一扫而光! 现在的苗笙,比他的同龄人身体还要健康! “游萧,我觉得身体很轻松!”他激动地站在地上跳了跳,“一点都不累,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呼吸也畅快了很多,也不再畏寒。歆儿,你是练了照雪的内功心法吗,疗愈力这么强大!” 歆儿看着他淡淡笑道:“嗯,在照雪姐姐的心法上又加以改善,看来效果不错。不过阿爹你之后还是要注意休养,好好保持。” “这是自然,我怎么会浪费女儿的一片心血。”苗笙觉得自己就像又迎来了一次新生,欣喜若狂,“说真的,刚生了你的时候,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身子就比以前要爽利不少,我总觉得你是我的福星,现在证明你果然就是!” 他像个孩子那样蹦蹦跳跳,扑进了游萧怀里,笑道:“我真是太高兴了!以后是不是能更好地修习内力?” “当然,现在学功夫都不晚!” 歆儿悄然离开卧房,留了时间给两位父亲单独庆贺。 自从她长大,原本的梅花斋、现在的“喵喵斋”就成了她居住的院子,现在她回来坐在飞花轩的冰棺上盘膝打坐。 没过多久,她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被敲响,外边传来了游萧的声音:“歆儿,能聊一聊吗?” 歆儿跳下冰棺,推开门去,与他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 “爹爹,你想问什么?”她温声道。 游萧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给你阿爹的治疗方法,不是内力,是什么……术法吗?” “被你看出来了。”歆儿似乎并没打算隐瞒,“是我这些年修行的成果。” “你是不是一直都有这个本事?” 歆儿轻轻点头:“小时候我就知道,但那时候力量不强,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后来看得书多了,又自己勤加修炼,慢慢将其掌控,直到现在才有把握。” 饶是游萧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有人有这样的本事,既然女儿承认了,他便想多问些:“这到底是什么能力?普通人能练吗?” “这应当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气,但很可惜,现在大曜、甚至海外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歆儿坦诚道,“我只在很少的同龄人或者年纪更小的人身上发现过。” 游萧十分不解:“这是为何?” “或许……天地间有什么事在悄然发生改变。”歆儿笑了笑,“我略有感触,但无法言明。” 实际上是天机不可泄露,如同她十岁那年在深海里所见的光球,说出来只会耸人听闻,没必要讲。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会有更多的人发现这种灵气,届时整个大曜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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