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说“那向执安可不比我皇兄,楚指挥使倒是想游走在各方之间,但是我倒是知道,莳州的兵马,与册不符。” 楚流水说“我为国事屯兵,二皇子应当褒奖。” 二皇子说“谁知是谁的国呢?楚指挥使,你若现在还在合计向执安生吃了我们,再等病弱之时一举歼灭,恕我说句不中听的,真真可就来不及了。” 楚流水说“有何可来不及的,十二监比我着急,老太监们手拉手,定然可让郃都无虞。” 二皇子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说“郭礼迟早会死。我兄长不会有皇嗣。” 楚流水停下了整理的文案,说“奉茶。” 二皇子说“楚指挥使的茶,懿尤思之若渴。” 楚流水说“私放棉州之事,楚某未先禀明,给二殿下赔个不是。” 二皇子说“不必介怀,斯人已逝。” 楚流水说“二皇子人中君子,爱母如此,楚某闻之涕零。” 二皇子说“再说便过了。” 楚流水说“神机营目下良莠不齐,得着过年得细细整顿一番,但是目前唐堂镜暂代国事,户部侍郎一位空缺,凡此种种,都需次辅过审复核。二皇子以为,楚某若想要军饷,能否开口呢?” 二皇子说“楚指挥使多虑,只需让我皇兄知道楚指挥使燃眉之急,我想,我皇兄定然解疾。” 楚流水说“这不是怕太子殿下不喜,刚还给我脸子瞧了。” 二皇子说“现下手里有兵的不过神机营与十二监,但是十二监究竟有多少兵,又都在哪,只有郭礼知道,就只怕这郭礼藏木于林。你与向执安,都是他笼中玩雀。我就更可悲了,连个鸟都算不上。” 楚流水说“好过我们太子殿下,日日在无蛋之人身侧做鸟,还把蛋做宝。” 二皇子说“郭礼身上的尿骚味临着过年更重了。” 楚流水说“赵啟骛以前在督察院刷尿墙,应是最喜这滋味。”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欢笑碰杯。 *** 崔治重与督察院的兄弟们在贴对联,崔治重的字丑,偏又爱到处送,大家都嫌弃他。 二皇子出了神机营,往督察院走去,恰见唐堂镜与他们一起贴对联。 “不巧了。”二皇子转身回宫。 督察院的人说“还好今日唐次辅来了,写了些对联贴上,不然又要贴我们崔提督的丑字,看见都让人笑话。” 崔治重在里头喊“怎么事儿?” 又说“唐次辅,你无需惯着他们,一个个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你们若是神机营的,盾都不需买,直接迎着脸皮都能进益州!” 唐堂镜笑着与他们作别,进了崔治重的议事厅。 唐堂镜看着桌面上送来的字,是以前在神机营挂的那一副,丑的令人过目不忘。 唐堂镜说“看起来楚指挥使不喜欢。” 崔治重在捡茶叶,双陆的棋盘落了一层灰。 唐堂镜随意的拨弄着棋盘,说 “春山无归路,门开送客去。 旅食郃都中,不如远游者。 若得懒马顾,风水总相暇。 吾道谅如斯,立身无苟且。” 崔治重说“大文人翰林院出来的就是有文化,快与我写下来。” 唐堂镜抬了一眼说“可是崔提督心中所想?”棋子落下的声音接着说“看得出来,提督甚是欣赏向执安。” 崔治重说“何人不赏他向执安,过完年才到及冠,却手握五州。短短一年,这般才干,也怪郃都蜱虫太多,吸人血肉。早成朽态却不自知。浪费像唐次辅这样的人才与郃都共覆污泥。” 唐堂镜说“崔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从我任这次辅伊始,崔大人便谢客闭门,直到这向执安夺了棋州,其中只见过崔大人一次,便是郃都秋猎。唐某虽愚笨,也知那时瓶毒释兵权。崔大人,唐某想知,您究竟,姓什么?” 崔治重说“郃都眼明心亮之人只有次辅唐堂镜。” 唐堂镜说“是崔大人让我眼明,我才能眼明。若是崔大人想遮谁的目,早能遮他目。” 崔治重说“我当年以重腐案执掌督察院,督皇家之过,监百官之失。唐次辅,你觉得,督察院做到了吗?” 唐堂镜说“显然没有。” 崔治重说“那便是督察院之失,我该卸去这身獬豸,还是卸去他人仙鹤?唐次辅,你可能给崔某一个答案?” 唐堂镜说“世人只知崔大人曲意逢迎,善和亲人,手段狠厉,做事周全,这不应问我。” 崔治重说“如你所说,无人可问。现下朝堂之事已然明了,若我没猜错,今日太子与二皇子皆会求见神机营,神机营与十二监之争定然等不到三月。而我督察院,在这硝烟里面,定又是风口浪尖。”崔治重笑了一下说“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太子,皆无帝皇之术,不妨我说给你听听?” 唐堂镜掸去棋盘上的灰,说“玩会儿。” 崔治重说“次辅有所不知,当年重腐案之后,林家没落,工部侍郎张百龄提携同母异父舍弟孙蔡司为户部正四品,二人通力合作,张百龄在郃都为上梁下奚,神机营锻军械,孙蔡司在郃都之外以户部之名私用库银,军饷开楼,卖械,响马,以郃都之名兴工动众,以水患,蝗灾为名大肆收缴钱财。” 崔治重摆好了棋盘,却没有骰子,麻木的移动着黑子。见唐堂镜未说话。便接着道 “工部侍郎的账目做的漂亮,我无力冲击,而他弟弟也因此被罢了官,死了一众人偏偏卡着我国律法,留了一条命。孙蔡司手下有能人,账目做的滴水不漏。废了好些劲,才得了一些。” 唐堂镜始终盯着棋盒。任由崔治重将白子黑子交替着放入盒中。崔治重接着说“那神机营自然与工部勾连,在棉州养匪,棉州本是荒地,被二皇子求去做封地,二皇子的生母,就在棉州薨了。二皇子与神楚流水起龃龉就在这里,二皇子答应楚流水让他在棉州发财,前提是神机营必然得替他守住棉州,不让太子染指。” 崔治重木偶般的脸逼近了些,说“为何呢?因为他打的跟向执安一个算盘,从棉州起势,而他二皇子本身,就是棉州封主,做起事来,可比向执安简单。神机营留给棉州的匪,也是二皇子的兵。二皇子等什么?就等陛下驾崩,就从棉州起势,为何不在这郃都直接杀了太子殿下?当然不可,他需得亲收九州,弄晟朝兵权,去挡路之石。” 崔治重声音激奋。又摊靠在椅上轻声说“我早知此事,便在棉州埋线,向执安只需轻轻一扯,向执安收棉那日,楚流水收到了棉州账目,与此相比,二皇子算什么?神机营弃了棉州,另占他州便是。二皇子算盘还未打响,半路杀出个向执安。” 崔治重僵硬的笑起来,“偏偏还是与太子有仇的向执安。唐次辅,你可知太子圈禁了向执安十年,要向执安做他的娈童,身上无一点好皮,这内宫之事,外臣又如何得知?当然是二皇子,疼惜太子伴读,得让众人知晓。” 崔治重又将这盒中的白子黑子依次取出,慢慢道“二皇子与太子素来不和,太子与皇后娘娘将二皇子生母投入棉州,被土匪糟践而死,但是他若走正途,我依然可以辅佐他,我依然可以暗中为他开路,但是二皇子一腹鬼谋,向燕死便死了,他非得拿聂远案制造祸乱。” 崔治重压着嗓子说“这是我未想到的,聂远案往朝中一站,你我都需附耳听命。聂远案是什么?那是口含天宪,那是帝王宗师,聂远案只要在朝,这天下,就还有说理的地方!可他偏偏,捉了那聂远案!” 唐堂镜憋着气,感觉差不多都要昏厥了,崔治重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向燕管了军械,不日便知了工部与户部之谋,但是牵涉朝中太多,向燕只能出此下策。若那聂远案还在,定然事态不会如此发展!” 崔治重露出疲态,转动着手里的棋子,望着窗外,说“向燕曾想找我,但是晚了。下奚兵败大案不日传开,等我知道之时,神机营已然出兵向府,我在混乱之中偷的皇嗣,塞进向府,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若我也走了,这郃都真将覆灭!晟朝还会姓刘么?” 崔治重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之事“我曾去棋州找寻陆阁老,棋差一招,被太子抢了先,当时刘怀瑜还在郃都,我以为还有望,便静待郃都,想用赵啟骛传话。但是陆老自来都开始,身侧不是太子的暗人,便是十二监的死士,还有二皇子的刀刃。督察院无兵,这是最大的痛处!” 崔治重木偶般的脸上眼睛瞬亮。说“秋猎之时,我只想看看那赵啟骛究竟有没有胆前来,若他敢来,我豁出督察院,也护他出都。赵啟骛是个妙人,借刀杀人玩的明白,向执安的图州之计也让崔某刮目。”崔治重露出难看的笑意。 “唐次辅,我观你行事,颇有聂老之风,虽聂老拒了你,但是也成了你。你当时入门不得,你以为是聂老真的在意那把假扇?而是他要给你留生路啊!” 唐堂镜停滞了呼吸。 此上都是他人之事,无关自己。甚至于让唐堂镜觉得,说了能绕郃都一圈的话。只为了这最后一句。 唐堂镜在忽明忽暗灯火里看不到眼睛。 督察院四四方方的议事厅,唐堂镜却觉得看不到边际。 崔治重的言语他分不清真假,也听不出对错。他有点懵懂自己究竟在这棋盘中算什么。 崔治重说“唐次辅,若你能想明白,刘懿司,便是晟朝江山的托付。” 唐堂镜丢下手里已经被握热的黑子,扔在了崔治重的白子之上。 唐堂镜说“崔提督,向来只喜欢执白子么?” 崔治重说“我向来只执白子。” 唐堂镜把玩着崔治重案上的扇子,说“这扇子精美,但是一如崭新,崔大人不拿着玩么?” 崔治重说“放着看。” 唐堂镜说“他叫什么?” 崔治重转身过去对着窗户,远处是郃都的皇城,楼下经过的是郃都的百姓。 “判官扇。” 崔治重的脸看不清神色。 案上的黑子白子早已被理清。 安静的归置在自己该呆的地方。 崔治重的声音如鬼魅般悠悠响起。 “我赌聂远案,不执废棋。” 唐堂镜落荒而逃。 ***
第68章 合年 万家灯火通明,唐堂镜却不知归路在何方。 今日的冲击太大。 一则郃都已然这般腐烂是唐堂镜怎都想不到的。 二则唐堂镜一直以为聂老眼高于顶,嫌自己无才无德,才会这般嫌弃之态。 三则自己现在高处庙堂,又该如何行事。崔治重说的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落雪了。 唐堂镜拿着几文银子买了坛酒,烈火浇喉,他想起了那聂老那句“忠臣热血混着生民苦血,做酒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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