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雷雨劈头盖脸,在近棉州的地方有等待已久的少年在马边驻立。 向执安神色恹恹,想吐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住,恶心的感觉久久不平。 向执安整个人就如被抽了骨头的雪貂,挂在马上毫无生气,少年奔来接在怀中。 向执安还未看清他的脸。 再醒来,已是在棉州的院里。 萧慎端着药碗,一脸欣喜,“醒了?” 向执安还是按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眸子都未抬的应了一声“嗯。” 萧慎轻轻的将药碗放在台上,说“未先告知自行来了,还未经许可入向公子院里,对不住了。” 向执安抬手放在额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无事。” 萧慎搓搓手,又端起药碗,说“这药现在不凉不烫,向公子要不要喝一些?” 向执安身子又往榻里陷了一段儿,闭着眼说“不喝。” 萧慎张张嘴,没说话,便搬了个凳子坐在向执安门外。 向执安又睡了一觉,梦里没有赵啟骛,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一直奔跑,他热出一身汗,好似没有头,有些不悦的扯着里衣。 萧慎站在门外,立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帮向公子吗?你手伤未愈。” 向执安也不动弹了,哑声说“不用。” 萧慎也不敢在入内,又坐在这门口。 夜半,向执安被冷风吹的有些清醒,脸上大片的红晕散去,萧慎又探身问“向公子,我可以给你拿茶喝么?” 向执安这会儿也有了些力气,望着萧慎,漠然的说“萧公子,不远从郃都来这棉州找我,若是政事,景琛可全权做数,刘懿司若是你杀的,那么就算你做了那天家我也将你捅死在九间朝殿,若不是你杀的,那你便安心做你的大晟天子,执安不会阻路,话已至此,回吧。” 萧慎听完去倒了茶放在案上,说“不是这些事。” 向执安勉强起身抿了一口茶,萧慎想去扶,最后却没触及。目光落在向执安空无一物的脖颈上,目光发烫,向执安似没耐心,斜眼一瞥,随意放置杯盏,杯盏不稳,掉落地面。 向执安说“那是何事?” 萧慎收拾着碎盏,低着头说“我怕向公子伤了身子。” 向执安轻蔑的笑,说“萧公子真不必使计,说是九州载府,就是一个混名儿,萧公子坐稳了朝堂,该交的,我一并都会交还。” 萧慎说“不是向载府,是向公子。” 向执安懒得去探究这话里什么意思,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 赵啟骛回了上梁之后刘懿司殒命的事就瞒不住了,现下说那赌坊掌事的萧慎便是当年的东宫遗孤。 赵啟骛的脑袋轰然炸开,他撞倒了立柜,狠狠摔在地上,边杨去拉赵啟骛,向执安走的时候的那个笑边杨至今不敢回想,似释然,是不值,还不甘心或者是其他。 边杨说“回去看看向公子吧,向公子就剩自己一人了。” 赵啟骛咬着牙,抱着自己的腿颤抖,手里紧紧捏着向执安的璎珞。 赵啟骛的眼蒙着黑布,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臂膀,苦笑与边杨说“我去了又有何用?” 花鞘与边杨交换眼神,花鞘说“怕向公子…想不开…” 边杨花鞘笃定,经过这几日,只要向执安身子不适或食不下咽,那赵啟骛见了肯定忍不住要扑上去狠狠哭上一哭。 那向公子也不必遭罪了,世子殿下也不必遭罪了。 雪盲么,保不齐人一高兴便好了。 赵啟骛摸着上了马,靠着温度判断外头是白日还是黑夜,探身去摸一摸沙砾,探探是不是出了上梁。 其实赵啟骛心里也没想好,见了向执安究竟该如何做。 赵啟骛已经没了从前策马狂奔的本事,就这么摸索着跟骑驴一样去了棉州。 未近小院,只见萧慎笑盈盈拎着菜篮入院。 赵啟骛问边杨“是谁?” 边杨答“合府那日见过,是萧情姑娘的弟弟。” 赵啟骛一惊,“他来做什么?” 赵啟骛摸索着叫边杨带他去听墙角,飞身在屋檐上。 萧慎瞥眼就看到了头伸的跟王八脖子一样长的赵啟骛,边走边雀跃扬声道“向公子,晌午吃鱼可好。” 向执安这几日劳着萧慎照顾,也不好太作践,说“好。”声音很轻,房檐上基本听不着。 萧慎兴高采烈说“向公子,午后带我去看看学院课业可好?” 向执安眼睛一闭,说“萧公子自己个儿不能去吗?” 萧慎似很惊喜,说“真的吗?那太好了,夜头向公子带我去听曲么?” 向执安声音发哑,前几日不喝药惹的祸。向执安都疑心自己听错了,若不是这声向公子,这人大白天闹什么鬼, 向执安说“你从前没听够?你在说什么胡话。” 萧慎在院里夹着嗓子大声说“向公子也会唱曲儿吗?那真真是太好了。” 向执安合着衣起来,哑着声音怒骂,但是离远了也听不清。“萧公子,咳咳咳,你怕不是…耳有病疾?” 萧慎一脸甜蜜去作势去扶,温存说“怎还起来了,不必现下唱,身子还坏着呢,来日方长。” 萧慎瞥见屋檐上的二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再回神过来看向执安的时候,向执安一脸厌弃,说“萧公子有病就去治病,发什么疯。你再如此,向某就要送客了,咳咳咳。” 萧慎立的端正,说“向公子,我确听错了,早上喝了点儿酒,不胜酒力,下回不喝了。” 向执安转身回去榻上,说“身上无一点酒气,撒谎也打打草稿。” “罢了,别与我说话了。”向执安睡了。
第129章 公允 郃都自是也听说了这事儿。 但是更离奇的是萧慎跑了。 杨立信说“我可不信,说主子弃了世子我勉强还能信三分,那世子弃了主子可就天方夜谭了。” 海景琛是离这事儿最近的人,说“我与杨将军看法不谋而合。” 杨立信说“需要去瞧瞧主子么?” 海景琛说“世子殿下怕是不知道主子为他到了那般?若这还负主子,杨立信,你去砍了他。” 杨立信负着手走过,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怕砍不过。” 海景琛说“主子养你做什么?” 唐堂镜似恍然大悟,说“定是那萧公子从中作梗,被刚回来的世子殿下发现。” 杨立信说“发现又如何,仰慕主子的多了去,世子殿下还不如乖巧懂事些,更能博主子偏心。” 海景琛说“这话不假,世子殿下不心思心思自己个儿,光找主子的晦气做什么。” 杨立信说“可能也是因为萧公子身份暴露,世子殿下觉得不如人家,一回来就醋疯了。” 海景琛摇摇头,似看破一切一般。说“世人总爱如此,折腾一番来显得对方在自己心里多紧要罢了。” 唐堂镜说“二位果真是公允之人,一番分析便得出了,向载府魅力无边,世子殿下不思进取只知胡乱作妖,醋神上身为留载府以退为进?” 杨立信说“是这么个事儿。” 海景琛说“对了,前头主子传来说朱施润那事儿的信,夜里太晚,没来找唐兄。这是正事儿。” 杨立信知道要谈正事儿,烧水煮茶。 今日是新茶。 又给案上搁了海先生要用的案卷笔墨。 唐堂镜阅毕,说“东宫翻案这事儿崔治重好似比我们着急,前番听说萧情姑娘那一干认证,都是崔治重留的。 但是这瓦剌的陨铁,倒是棘手的事。事关整个晟朝军械,还得更小心些。” 海景琛翻看着百官考纪,摘出一些能去往棉睢与这朝上能摸到军械的人的名录。 从勘探开采到百炼成钢,再到下奚大败,最快也是五年前。五年前,还有什么大事儿吗? 杨立信从前跟着向夫人,但是向府被灭之前所呈的账簿多有虚假,看着也没什么特别。 杨立信问道“之前主子去卫州买矿,那矿是何时被卖的?” 海景琛放下了案卷,双手搁于膝上,答“从上梁占矿不还之时,约摸着确实是五年前。” “老爷为何要卖矿呢。”杨立信不解“除了筹的银钱之外,为何要卖矿。” “当时主子被勒索,我制假银时去看过那矿,不是什么好矿,与钦南比起来,九牛一毛。”海景琛说。 “那就算是破矿,好歹还在晟朝手上,去查查,买了矿的人是谁,还有若朝中幕后无人,怎可能隐蔽如此之久。”唐堂镜说。 “若向大人只是将矿卖给了…他值得信任的人呢?若不做出这番,那矿便要被孙蔡司所占,孙蔡司敢告发向大人,向大人同样也捏着孙蔡司的把柄。”海景琛说。 “且上梁不归矿这事,向大人好像根本不在乎,虽说去信多次却未真有启奏。且上梁军械未被调换,上梁的霉粮老马并未过向大人之手。”唐堂镜说。 楚流水进了院子,说“向大人的矿场,确是卖给了我。只不过七弯八拐,经手多次。” “楚指挥使。”唐堂镜跟海景琛行礼。 楚流水示意二位先生不必多礼。 故事拉回二十年前。 楚流水开口道“景琛,当年你师并不全全因为东宫赈灾的假银霉粮案去往应州,此事虽然重要但更因姜满楼在与瓦剌交战的过程中偶然拾得陨铁所制的钢刀。 当年数量不大,但是军械上突飞猛进最是惹人猜忌,陆老秘密去下奚商讨,偶然得知应州城内也有人私买陨铁矿,顺藤摸瓜过去竟然是孙蔡司。 当年我们不知孙蔡司头上还有林国丈。等你师回来东宫已发惨案,当年的先皇也无故殡天,林国丈一朝得势,手眼通天。” 杨立信给楚流水上茶,楚流水接着道“当年姜满楼年轻气盛,也是应州苦主,对此事知晓颇多,知东宫冤屈,提刀去东宫时,我还只是神机营左右哨。可惜了了,我们赶到东宫已晚。” “东宫覆灭,你师心冷,回了棋州,又逢新皇继位,新皇恳请先生出山,你师提出两点,一,怕下奚大变,拿人头作保让姜满楼驻守下奚。二,你师责令只要废了皇后之位,便可社稷安定。 新皇允诺,但并未废后,林家之势更起,我们看到了崔治重,当年崔治重只是陆老在钦南捡到的少年,颇懂假银矿产之术,便带回了郃都。 谁承想五年未到,崔治重与郭礼狼狈为奸,郭礼举荐,一路平步青云。陆老怕林家忌惮我与姜郡守私下相交,未必肯让我执掌神机营,作势让我与姜满楼争权,这一做戏,就是多年。 本此事不想将你们这些后辈攀扯进来,但事已至此,你们已然惊觉睢棉陨铁案,又知东宫烂粮案,我们曾以为,只要将此事呈报,便可还大晟一个青天白日,但是没成想,这些事只是当年先皇夺嫡的覆在脚下的污泥,是他先皇也来位不正,夺嫡之争血腥残酷,拿生民作剑只为拉东宫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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