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下又大胜了齐国!” “还记得二十年前老国师的那个占卜吗?想当年二殿下降生时,东方天降祥瑞,老国师占卜算出他是应龙之子,能在关键时候挽救周国的命数!” 几个官家小姐也在谈论,他也侧耳听了几句,不过内容就偏向身形外貌了。 礼部尚书的小姐回忆道:“从前我有幸见过二殿下,生的也是丰神俊朗,是个玉面杀神呢!” “二殿下今年到加冠的年纪了吧?” 另一个姑娘点点头,憧憬的叹息道:“也不知道那家小姐能有幸得了这战神的青睐……” “是你?” “是沁芳吧?” “少胡说!女孩子家家的,不嫌羞人!” “嘘,有人…” 转头一看,一旁走过的竟是个男人,女子们都噤了声,脸上绯红。 那男人身量瘦削高挑,一袭墨色长衫,广袖上绣着大片白竹。皮肤冷白,剑眉星目,仿佛那亭中覆盖住皑皑白雪的玉树,气质高雅出尘。 仔细瞧着,竟有几分眼熟。 一个女子附在另一个女子耳朵上,说悄悄话,“这不是段太傅吗?” “是啊,模样这样锋利俊秀,整个王都也没有几个。听闻性子很冷,不好接触。” “性子冷?长公主倒像是挺中意他的,与我游玩时还提了一嘴,说段太傅是个内里温柔的人。” “长公主看上他了?” “没结果,忘记之前听谁说的,好像段太傅和那位有染,是个好龙阳的断袖……” “什么!” “准没错的,你们都不知道他和那位走的很近吗?” “那位?” “就是东宫里那位!” “废太子相墨?” “嗯,听说他和段太傅关系不一般呐!先前他被发疯的三王子刺伤,段轻舟衣不解带的在一边侍候着,试问哪一个老师会在学生病时伺候?况且这废太子也势力,用不着巴结……” “也是,谁不知道相墨现在就差被王室除名了。若不是真的有情况,谁会跟这样一个人走的近?” “真是可惜,段太傅这样俊的美男,竟然好龙阳。” 段轻舟回到了座位,没有听到女眷们最后这些闲言碎语。 脑海里只有听到的那句话:二殿下是应龙之子,能在关键时候挽救周国的命数。 挽救周国的命数? 他记得二殿下的名讳,是叫……相景玉。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无法改变局面,二殿下…是否靠得住? 忽的,段轻舟脑海里又闪过那个噩梦的片段。 片段中,已经成为周王的相墨在他面前杀死的那个男人…… 好像,听见……相墨叫他相景玉! 段轻舟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脊背开始发凉。 怎么会? 如果那个噩梦就是不久后的未来,那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墨为什么会成那个样子? 为什么非要置二殿下于死地不可? 他记得梦里的相墨说——“太傅千不该万不该,放弃寡人…选择相景玉……” 是他放弃了少年吗? 为什么? 他怎么会? 不可能!他的目的就是帮助少年登上王位,成为仁君,怎么可能弃少年而去? 段轻舟拿起酒杯呡了一口,烈酒火辣辣的烧过喉咙,一路滚烫到胃里。 他不由得恍惚。 那个梦,是未来?还是过去? 他能够改变吗? 那个梦魇里二殿下的结局惨绝人寰,脸被刀子划烂,双手和双脚脚筋被砍断,脖颈大动脉被割破,流血不止而死。 他又是怎么与二殿下接触的呢?二殿下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人。 段轻舟此时还没有发觉,早在他上占天台时,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运转。 该来的都会来。 这场生辰宴上他共饮了三杯酒,一杯庆生,二倍祝贺将军捷报凯旋,三倍迎这茫茫然虚无飘渺的命运。 索性他一向酒量好,即使是烈酒,最后也不过微醺,头脑还清醒。 他走出裴府,想起来来时是少年送他,并无车马供他回去,不禁然笑了。 只好走回去。 不过十里而已。 路上,看着有不少卖饰品的,大多不是什么名贵物件,但设计都挺好看。 他在摊位上挑了一只簪子,青花色,尾端雕着暗红色玄纹,倒是有几分漂亮。 恍然间想起少年。 如果用这簪子绾发,倒挺适配的。 拿出银两就买下了,卖簪的老翁用木盒装起来,那镂空雕花盒子瞧着矜贵。 “公子,一共一两碎银。” “一两?” 这可够底层百姓吃一个月的了。 “这已经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给了便宜了,就光这上好水沉木盒,我单买就将近一两呢!” 老翁一把就拿过银子,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段轻舟将盒子拿起来掂了掂,再好的盒子也卖不到这个价钱。知道自己被这老头哄骗了,但他不想多生是非,“行。” 老翁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像朵褶皱的向日葵,嘴里是习惯的话术,“公子慢走,下次再来。” 估计在心里想,嘿,又骗一个。 段轻舟摇摇头,将精细的木盒揣在袖口里。盒身薄,没什么重量,就是里面的青玉簪子重一些。 他沿着没什么人的路向东走去。 穿过几条小巷。 来到开阔的大道。 路两旁的矮房和高楼鳞次栉比,挂着各种酒肆的旗帜、餐馆的招牌,就连犄角旮旯的小店铺的牌匾也清晰可见。 马车疾驰,人泱泱的,这片是繁华地区,王都的商贸街,每天都有达官贵人以及女眷出来采购。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他停放马车的地方了。 就在此时。 一声尖叫传来,“啊!” 他猛的抬头向声源处看,发现一匹脱缰的马正横冲直撞在大街上狂奔。 撞倒了路上卖瓜果的老农的担子,踢坏了好几个摊子,发了疯一样停不下来。 大家都忽的向两边跑散。 尖叫声此起彼伏。 此时,这疯马正直直的朝着马路间的一个女子冲过去。 段轻舟迅速冲上去,从斜侧面猛的拽住缰绳,可还没拉停,那缰绳竟然断了! 他被踢到一边去,在地上滚了两圈,痛得要命,随即他弹身飞步翻上马背。 马非常有烈性,嘶叫着,腾空前蹄想要把他翻下去。 奈何骑在它背上的是段轻舟,反应比它还要快。立刻就压低身子,双腿夹紧马腹部。 不但没有被甩下去,反而坐在上面更加牢固。 段轻舟双手拽紧断绳,控制了疯马的方向,一下子从那女子身边擦肩飞驰。 像飞矢般,疾风掠起那女子的头发和衣裙。那女子像是被吓呆了,脸色苍白。 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将马拉住,“吁——”接着,他身后另一个年轻男子策马追赶上来,见他停住,便翻身下马抱拳施礼。 眼中有担忧,“兄台,无碍吧?”
第四十四章 庆功宴 段轻舟怕这马再不受控制,便只是坐在马背上行了拱手礼,“无碍,这马是仁兄的?” “是,追风跟了我三年了,平时十分听话,只是路途被东西咬了,近来时常难控制。今日本是牵它回王都来医治,不曾想我与下人说话的功夫,它竟又犯了病。” “还要谢兄台及时控制了它,没有伤及无辜、酿成大祸。” 年轻男人一身黑色短打,干净利落。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半脸面具,只露出一张浅色的嘴唇,下唇稍厚,唇角线条锋利。 段轻舟观察到他翻身下马时,身手轻敏矫健,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身上虽然没有背甲,但有明显穿戴铠甲的印记。 且方才行礼用的是抱拳,而非官场礼仪。 极有可能是军营中人。 奇怪,他为什么觉得好生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段轻舟思来想去也没想透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回神后颔首,“无妨,我随仁兄将这马骑回去吧。” “那便有劳兄台了,多谢。” 年轻男人翻身上马,走在路上,他拍了拍脑袋,笑着问,“看我这记性,都忘记问了,兄台尊姓大名?” “鄙人姓段,名叫轻舟。” “青洲步拾兰苕春的青洲?” 段轻舟微愣,没想到这位身手不错的军中之人竟胸怀笔墨,随机笑道,“不是,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舟。” “好名字!” “仁兄呢?” “景玉,唤我景兄即可。”景玉笑着回答。 “这名字有些……” 景玉问道:“段兄说什么?” “无事,就是觉得景兄的名字甚是动听。” 段轻舟觉得熟悉,顿了顿,想起来二王子名为相景玉,便笑着转了话音。 这天下叫一个名字多了去了,就算王公贵族忌讳凡人同名。但人家是姓景,单字一个玉,没什么不可。 再到那个十字路口。 一个高大的男人早早的在等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长戟,坠着红色的吊穗。 想来是景玉的同级或上级将领。 段轻舟下马,把断裂的两部分缰绳都给男人,紧接着便跟回身景玉告辞。 “段兄,今日多亏有你,后会有期!等下次再见,必请你喝这周王都里最好的酒,作为今日之酬谢。” 虽然景玉带着半脸面具,但段轻舟能明显的能感受出来对方在笑,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爽朗。 他也浅笑回应,“景兄,后会有期。” 随后,两人便在这路口分开。 段轻舟一路向东行,终于找到自己寄放的马车,却发现车夫寻不见了。 想来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回来,车夫也耐不住寂寞,不知道上哪儿去吃酒了。 正当他打算在附近找找,回头便看到,自己府上那车夫正在不远处的摊子跟别人赌钱呢。 他一向禁止府上的人参与赌博,一旦沾了赌瘾,轻则偷鸡摸狗行为不端,重则输光财产买卖妇女。 这车夫也是胆大,没想过他会回来,就被他这么逮着了。 “王二!”段轻舟声音微冷。 车夫听见有人喊自己,回头去看,这一回头,吓得他魂飞魄散。赶忙暗中将桌上的银钱一揽,塞进袖子里,急步跑了过来。 “啊,太,太……太傅,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得了男人一个锋利的眼神刀,乖乖的牵过马车,请他进去。 一路上什么也不敢说,战战兢兢。 到了府上,下车时,段轻舟才睨了他一眼,“今天你不尊府上的规矩,公众参赌,自己去管家那边领罚吧。再有一次,便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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