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夏咽了一下,谨慎道:“回大人,这丫头她,她最近时常梦魇,言辞疯疯癫癫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她说的都是假的?” “是……”闻夏刚说出一个字,便听连纵漫不经心地发话:“来人,从她开始上刑。” “不要不要!大人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做啊!”闻夏被暗卫们按在地上,慌不择路地连声求饶。 百里珩冷声道:“你们的雇主都死光了,你就算说出他们的秘密又能怎样,是怕他们的冤魂来找你,还是你根本就心虚?” 连纵啧了一声:“愣着干嘛,这丫头嘴不老实,我不想听她招供了,拿针线把她嘴缝上。” 眼见暗卫当真掏出棉线,还有一根锥子似的粗针,闻夏吓得人都软了,哆哆嗦嗦地说:“我说,我说,我没杀人,只是被叫去,缝,缝过尸体……” 连纵问:“谁的尸体?” 闻夏颤了好一会儿,才道:“三,三少爷。” 官府的人听不下去了:“一派胡言,王家三少爷先前活得好好的,这次也是灭门的受害者,你几时处理过他的尸体?” “我,我……”闻夏开口几次都说不下去,连纵不耐烦地扣了两下桌板,暗卫会意,拿起粗针往闻夏的鹅蛋脸上靠近。闻夏吓得哭出声,闭着眼睛喊:“每一年!每一年的闭关之后,我都要缝一次!” 其余下人被安置去了别处,正厅里只剩下丫头闻夏坐在椅子上,啜泣着给上位的两人讲述经过。 “奴婢本是仵作出身,被管事的买进府里,让我假称绣娘,给大夫人缝补衣裳。某天夜里,我被蒙着眼带去一间小屋,说是夫人的爱宠死了,叫我缝补尸体。虽然看不见,可人和畜生的区别,奴婢怎会摸不出来?那天管事的特意警告,府里上一个绣娘已经填在井里了,奴婢便不敢多问多想,只当大户人家都有这些腌臜事。可时间长了,奴婢便奇怪,为何每年同一天都会死一个人,且都是分尸碎骨,需要奴婢来缝补完整?” “再后来奴婢被四少爷看上,他答应娶了妻便收我入房,闭关前夜一次酒醉,他莫名说了一句,三哥可以死而复生,怎么玩都不会坏。奴婢第二天夜里缝尸体的时候,不知怎的想起这句话,鬼使神差之下,拿针在尸体的耳朵后面悄悄扎了两下。第二天早上奴婢借故给大夫人送衣服,看到三少爷从屋子里走出来,我跟在他身后,见他浑身捂得严实,而耳后的位置,真的多了两个结痂的血点!” 闻夏面色惊恐,不住地落泪,“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家的荣华富贵也不敢贪了,可是我更怕大夫人知道我有了二心,直接杀我灭口……三少爷都能起死回生,谁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是如此,等你们走了,便来找我索命啊!” “要是整个王家的人都能起死回生,为什么那堆白骨到现在还不活过来?”连纵一句话,便叫闻夏噎住了。 百里珩摇了摇头,问她:“你确定那是尸体吗?” 闻夏一个劲点头:“我确定!别说四肢了,脑袋我都缝了许多次,碎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活着啊!” “那在三少爷成为尸体之前,你知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闻夏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我也只是听见过一点动静,从黄昏开始,打斗的声音、很多脚步、还有男人的惨叫声,便会绵延不断地响许久,似乎是一个人在四处跑,被人抓住后不知作弄了什么,然后再放跑,再抓住,如此往复,直到子夜时分,外面的血气凉了,一切都结束了。” 暗卫把闻夏带下去安置,连纵打开随身的水囊灌了一口,压下焦躁的火气,才道:“本来想吓唬她几句快点办案,谁承想唬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 百里珩道:“你相信她的话么?” 连纵沉吟片刻,道:“我学过茅山术,自然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无论如何,生死之事决不可能逆转。” 百里珩却道:“或许那个三少爷,根本就没死呢?” “你是说他身子碎成那样,人其实没有死?”连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说起来王家对闻夏还算厚道,要是让她看见胳膊是胳膊腿是腿摆在那的三少爷居然还活着,不得吓疯了?” 百里珩拄着下巴沉思一阵,道:“我搜罗过不少武林秘籍,倒是看到过炉鼎、药人之类的邪术,如果闻夏说的是真的,王家的三少爷,也许就是被用来做那些东西的,拿特殊方法护住心脉,就能让他反复重生,永远为他们家不可告人的秘密服务。” 连纵胃里一阵恶寒,缓了一会儿才说:“他们既然要守住秘密,在这天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什么这次会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那三少爷受了这么多年折磨,他复仇的可能性很大,但这次也发现了他的尸体……”百里珩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与连纵交换了一道眼神,两人同时猛然站起,往存放尸体的屋子走去。 他们到了屋外,连纵让暗卫带他们找三少爷,到了那具尸骨旁边,又掀开白布,让仵作过来验尸。 “回大人,观此人骨相,是二十四五岁的男子,体格稍纤弱,应该身体不太好,时常生病。”仵作说完,暗卫又道:“王家三少爷叫王尘,今年二十五岁,从小体弱,与这具尸骨都对得上。” 百里珩问:“此人身上受过旧伤吗?比如断手断脚,甚至断头的。” 仵作道:“大人说笑了,断了头这人还怎么活?何况这具尸体骨骼完整平滑,并没有受过什么伤。” “依闻夏所言,她在王尘后颈留下的针眼第二天还能看到,就意味着王尘的伤不会愈合得毫无痕迹,但这具白骨上什么都没有。”百里珩转头看向连纵,“两种可能,要么闻夏编故事,要么这具尸体,根本不是王尘。” 连纵问暗卫:“王尘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暗卫道:“据府中下人说,三少爷平时体弱多病,是不大出门的,看病也都请大夫上门来看诊开药。只不过最近江淮来了个巫医,排场大得很,三少爷时不时会亲自去登门求诊。” 连纵立刻道:“那巫医在哪?” 等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去抓人时,巫医的住处却早就人去楼空,搜到后院和屋顶,竟骇然找出三具与王家一模一样的白骨来,身上还套着一样的夜行衣。 “少主,那个巫医名姓不详,自称从南疆来,上个月刚到江淮,一个月除了接诊王尘,没见过其他任何人。”暗卫把打探到的消息如数呈上,“王家早在巫医到江淮时便接待过他,说是请他好好替三少爷看病,又派了几个门徒,名曰保护,实则在屋外监视巫医和三少爷的一举一动。只是巫医治病一向不让人看的,房门一关,连王家人也不知道王尘在巫医的房子里做了什么。” 连纵蹲着观察白骨许久,等暗卫说完,拍拍手上的灰道:“发急令给门主,七曜门在全江湖通缉灭王家满门的凶手王尘,记得,务必活捉。”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腿麻晃了一下,旁边的百里珩顺手拉住他,问道:“巫医呢?” 连纵靠在百里珩身上晃了个神,心道皇子就是讲究,哪怕奔波吃灰一整夜,身上清贵的熏衣香还是好闻,让他犯了一早上的恶心都缓和不少。 百里珩见他不说话,莫名其妙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熬夜熬傻了?要不要我扇你两巴掌清醒一下?” “……”连纵迅速直起身,正色道,“我们去南疆,会会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巫医。” ---- 好久没写,最近好忙(T^T)
第9章 武林 通往南疆的官道上,一辆低调轻便的马车被车夫驾驶着辘辘前行。侧边的车帘时不时被掀开一个口,露出一张温良俊秀的公子面容,蹙眉打量路上的行人。 “隔一会儿就掀帘子看一眼,你是大姑娘坐喜轿偷看新郎官啊?”连纵倚在车厢的软座上,打了个哈欠道。 百里珩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冷声道:“我们为何坐马车?骑马赶路不是正好能观察行人的动向么,说不定那巫医此时就混在路人堆里。” “敢问您是哪路神仙,不吃不喝不睡觉?”连纵抱了个软枕,大大咧咧往后一躺,闭着眼睛说,“从京城到江淮已经骑了整夜的马,还要再生生骑到南疆?要是个个按你这样走江湖,武林中人早就累死一大半了。” 百里珩微微一滞,不得不承认,从纸上谈兵到真的踏入江湖,他确实抑制不住兴奋,有些操之过急了。 连纵心知肚明,却没有拆穿他,只继续道:“现在路上来往的都是无自保之力的平民,即使我们找到巫医,也很难抓捕。” 百里珩平静下来,认真请教:“可离了这条路,南疆那么大,他岂不是如泥牛入海,更难寻得踪迹了?” “那不见得。”连纵睁开眼看着他,“苗寨人善行巫术,但向来与世隔绝,轻易不对外显露。即使是被人重金请出山的巫医,也甚少沾染外界是非。此人一出手就以如此残忍的手段灭了一个江湖门派,不像拿钱办事,更像是借此机会给自己立名。” 百里珩恍然大悟:“这人不同于其他苗寨人,回了南疆也不可能低调行事,必得做出大动作来吸引大家的注意。” “是啊,所以殿下安心一些,路上好好休息,到了南疆就往最热闹的人堆里钻,肯定能找到他。”连纵又惬意地闭回眼睛,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准备睡觉。 百里珩却往远处坐了坐,嫌弃道:“不,到了南疆第一件事是先洗澡。” “……我身上味儿很大吗?” “何必问我,你自己鼻子有数。” “……” 到南疆好几天的车程,连纵终是自己忍不住,中途住客栈就忙不迭去澡堂洗了澡。一边洗还一边反思,自己在江湖上好歹也是人见人爱的风流公子,怎么到百里珩面前,就跟个上不得台面的大老粗似的?再看看百里珩,和自己一样灰头土脸地赶路,怎么他就好像总比自己干净点? 连纵一身清爽地从澡堂回来,上楼时正好见着店小二从百里珩的房间出来,哼哧哼哧地把他洗完的浴桶往外搬。 百里珩身为皇子,即使在外面也不肯与人共浴,愣是多添了银子叫店家烧水送进房间来洗。连纵见店小二搬得辛苦,便上前搭了把手。 端着浴桶一边,连纵看清了水面漂着的花花草草,惊了一下:“这都什么?” 店小二道:“客官,这是茅香、兰草还有白芍,额……还有不少我也叫不上名,都是里面那位客官亲自写的方子,让咱们店去准备来烧浴汤的。” “烧浴汤?我看是炖汤呢吧?”连纵忍着笑说。 “谁说不是呢?这些有钱人爱折腾什么咱也不懂啊。”店小二也憋笑,悄声道,“大哥,您跟里面那位住一间屋子,是他小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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