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墨白被他吵得头疼,刚准备施以禁言之术让他安静些,抬手之际却停了下来。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周梓晨,扬眉道,“你帮他包扎一下,再找个房间安顿。水袭借为师一用。” 说罢,虚墨白起身便预备离开逐月阁。周梓晨看着室内一片狼藉,急言道,“师尊,等等!” “有何事?” “水袭是师尊您卖给我的。” 虚墨白不明所以,笑着点点头。 周梓晨却义正词严起来,“如今要用,自然要付些租金的。”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师尊笑容凝固的模样,眉梢都扬起了几分,随即见好就收道,“不过无妨,我比师尊大方,第一次的租金便免了吧。” “多谢。”虚墨白总觉着哪里别扭,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在迷茫地道谢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周梓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偷偷傻笑起来,受得师尊这句“多谢”,可比学几个没啥实际用途的法术值多了。 琦神谷并不在醉鹤山上,所以游云子给顾霖渊一行人安排了住处,虚墨白刚到他们住处时,先入眼的便是蔫头耷脑的莫延。 小老虎耷拉着脑袋,怀里还紧紧抱着自己的月牙刀,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虚墨白看得心软,伸手往他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莫延抬头对上虚墨白的眼睛,吓得赶紧起身行礼,口气内满是惊喜,“池云仙人!您是来救我师姐的吗?” “你师姐情况如何?”虚墨白见莫延没准备瞒着,想来顾霖渊也不会特地交代他要避言,便打听起来,“回来之后可还出现过异常?” “方才师姐吐了好大一滩血,随后师尊便将我给赶出来了。”莫延又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接着说:“师姐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明白师尊为何动怒,为何要这样对她?” 虚墨白念在莫延灵智刚开不久,心性单纯,就索性将琦神谷内之事问了个明明白白。 当初顾霖渊救下红晔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或者说蓄意而为。他当初正值历劫之际,正在历劫中的修士多半会为自己积攒功德,即便劫数并非与此有关,也会做不少好事。 顾霖渊显然将红晔当做自己历劫路上一件小事,谁料后来飞升成神,红晔居然自己找来了,本欲当灵兽随侍在顾霖渊身旁,奈何顾霖渊拒绝得干脆。无奈之下,她选择做了顾霖渊的徒弟。 顾霖渊不知报着何种心思收下的红晔,只知从此琦神谷中带新弟子的责任便落到了红晔身上。 据莫延单方面所说,他一年到头都见不了顾霖渊几回,而琦神谷地势所趋,不少阿猫阿狗都能吸取灵力,过个百十年也勉强能化得成人形。 顾霖渊向来喜欢捡些东西入谷当弟子,久而久之,红晔难免觉察到自己是一厢情愿,不过是痴心妄想。 甚至在来试炼的头两天,红晔还同莫延说,这次的奖品她已经听说了,是绝情丹,吃过之后便能断绝情爱,她跟在顾霖渊身边已经够久了,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偏偏在试炼结束之前,红晔已被自己的心魔彻底吞噬,成了这幅疯癫的模样。 “绝情丹。”虚墨白蹙起眉头,思索道,“贤华殿从不炼制丹药,这则消息你师姐是从何听说的?” 莫延愣了愣,以他的小脑袋瓜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摇了摇头,猜测道,“大约是道听途说吧,我还听说这次奖品是月牙刀的刀鞘呢!” 虚墨白望向他还未封鞘的月牙刀陷入了沉默。自己该不该告诉他,月牙刀的刀鞘其实是三百年前被我弄丢的呢。 好在他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顾霖渊恰好现身了,“池云?” “嗯。”虚墨白抬眸看向顾霖渊,直言,“红晔情况如何了?” 这问题问得似乎有些多余,因顾霖渊此时难得的满脸疲态,显然也为红晔操了许多闲心。 “来找我,可是有法子救她?” 虚墨白点头,“可以一试。” 他手中的水袭,吸引了顾霖渊的视线,刹那间,顾霖渊的眸中闪过了几分戏谑的神情。 只是虚墨白的心思并不在顾霖渊身上,故而错过了。 “你随我来吧。”说罢,顾霖渊转身进入客间。 虚墨白紧随其后,刚一入房门,便看到被绑在床上的红晔,她双目猩红,口中还被塞着一团布料,已然动弹不得。 第28章 28 “你倒是心狠。”虚墨白走至床边,将红晔扶起,水袭只划过缚仙绳,绳子就节节寸断。 谁知红晔刚解开束缚,就伸手袭向虚墨白,却在一瞬间被银白色的锁链缠住,呈“大”字形地被悬在半空。 虚墨白有了应付陆引心的经验,就如法炮制,只不过红晔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 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引来众多凑热闹的仙侍,无奈之下,顾霖渊出手做了道屏障,勉强将声音全都留在屏障内。 虚墨白将她体内的咒术抽出时,红晔已彻底失了力气,身体瘫软如同死尸,重量全都坠在虚墨白的锁链之上。 汗液浸湿了她的袍子,布料与发丝黏腻地贴在身上,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展现在顾霖渊面前,红晔近乎悲切地呜咽出声。 在水袭的尖端碰到红晔胸口时,顾霖渊突然开口,“池云,等等。” 虚墨白果真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顾霖渊,冷言问道,“怎么?舍不得她的性命了?” “与舍不舍得无关。”似乎是自己都不相信这番说辞,顾霖渊又道,“寻常百兽养在身边百十年也有感情,更何况是最通人情的仙鹤。” 他难得的坦诚,虚墨白听来却是震惊有余。他与顾霖渊相识足有千年,头一次听到他说话时带着感情,还是因一个奄奄一息的徒弟。 虚墨白顿时心生疑惑,便继续追问,“莫非你一直知晓红晔对你的感情?” “是。”顾霖渊果断承认,“然我与她无甚缘分,连月老都无法在我与她之间牵起红线,这份感情又何必坚持?” “月老也不是谁的红线都操心啊。”与月老颇有交情的虚墨白随口调侃了一句。要知道,当初他修建月老祠供奉自己的仙象,便是向月老讨要了些杂活,以此积攒功德,日后成神渡劫时也能顺利些。 虽说他的劫难彻底证明了功德积攒压根无用。 可据他所知,整个仙界有不少仙尊都这般操作过,月老闲来无事,浑水摸鱼的,也难免有所疏漏。 况且,虚墨白也并不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全凭一条红线便能决定。毕竟浮文真人弟子的红线本连在他人之手,是其宁愿忍下七道天雷,方才生生劈断另结了。 顾霖渊却像是未曾听到那般,轻声说道,“此番本不该带她来试炼的,偏她求我,只说是拿了奖品往后便再不会起见不得人的心思了,我才答应了她。” “后悔了?” 顾霖渊不置可否,沉默良久,又问道,“可知是何人害了她?” “还未查清,陆引心也中了此咒,理应不会是流云城的人。”毕竟如今没出事的门派只剩下了流云城,虚墨白还是要维护一下自家门派清白的。 却不想顾霖渊回答道,“即便是流云城无人出事,我怀疑的也另有其人。” “谁?”虚墨白追问,可顾霖渊却又不愿意说了,他只盯着床上躺着的红晔,垂眸道,“接下来要如何做?” “他们所中咒术不似寻常,需取心头血方能解除……不如你来?”虚墨白将水袭递到顾霖渊面前,他犹豫片刻,闭眼摇头。 “我不便下手,劳烦池云你动手吧。” 虚墨白不再同他客气,水袭一个翻转,直挺挺地捅进了红晔的胸口。 红晔顿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哀嚎声,几乎将人的耳膜震破,随着匕首拔出,她才没了声响。 锁链收束回虚墨白身边时,红晔奄奄一息地落回到床上,她挣扎着看向顾霖渊,露出一个再难看不过的笑容,“师尊……请将我逐出师门吧。” “此事与你无关,你是被人利用,才做出那般错事。你且好生养病,待痊愈后再谈此事。”顾霖渊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却在红晔沉沉闭眼后轻柔地为她拉好了被褥。 顾霖渊似乎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无情。 待安顿好红晔,顾霖渊又将虚墨白邀去了内阁小室,低声问询,“他们所中究竟是什么咒术?” “据我所知,应是放大心中欲念的咒术,至于是哪一种,我并不清楚。之后你预备如何做?” “我可以帮你找出幕后之人。” “不用。作祟者修为不会在我之下,寥寥数人中寻得其一尚且不需要你的帮忙。我所问之事是,你准备如何对待红晔?”顾霖渊没想到虚墨白的拒绝来得如此决绝,还把话题引回了自己身上。 闻言,顾霖渊的脸色再度冷了下去,琦神谷的功法同无情道相似,顾霖渊清心寡欲了数千年,一个红晔还不足以动摇他的道心。 却正如他所说,养只猫狗百十年也有了感情,身边突然少了个人,任谁都会有所不适,红晔是去是留在顾霖渊一念之间。只是如今的一念,却并非他能轻易做出的决定。 看到顾霖渊这般犹豫,虚墨白却眸光一亮,顺势从怀里掏出来个小瓷瓶,开始声情并茂地介绍起来,”若顾谷主不嫌弃,正巧我之前炼过几枚绝情丹。断情绝爱,忘却前缘,红晔需要的功效它都能满足,今日一颗只需五百两银了,建议三颗一疗程,无效包退。” 见状,顾霖渊无奈地张了张口,却未发出声音。不是他不愿说,是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过二十年未见池云,怎地眼下倒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般。 面对顾霖渊的沉默,虚墨白以为是自己要价太高,连忙解释,“身为一谷之主,天命雨神,一千五百两总不至于同我议价吧?而且方才为红晔解咒,我可没问你收取银两。” 顾霖渊仍旧沉默以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解道,“比起议价,我倒更好奇,你为何要炼绝情丹?” 据顾霖渊所知,数千年前,还只是普通人的虚墨白便没有七情六欲,在流云城中一呆就是数百年,待下山之时,他原先生活的地方都不知往下写了多少代族谱了。 好在虚墨白虽为人冷淡却不刻薄,没有仇家的同时,也没有什么知己好友,更别说什么心中所爱了。所以,他究竟有何处会用得上绝情丹? 虚墨白并未正面回答,只道,“技多不压身,碰巧手头材料充裕罢了。如今不就有了用武之地了吗?” 他承认,当初炼制绝情丹,是为了卖药赚钱的。谁料如今仙众要么觉得情情爱爱无伤大雅,要么觉得不便见人深埋心底。 他的绝情丹压根出不了手。 眼下总算是遇到了顾客,虚墨白说什么也要将自己的丹药推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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