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怕你。”
“梧桐。”叶云疏生怕惹恼了江晏,因为他看见他的眼神是真的要杀人的,刚刚建立起的看法破碎,这人还是不好相与,“梧桐只是护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江晏讥讽一笑:“你们救我,可不是我让你们救的,既然救了那么后果你们就得担着。”
“你。”如果能重回那天,梧桐一定会去挖几担土把他给埋那陷阱里。
叶云疏只是偷偷看了一眼江晏的腿,默默祈祷,赶紧好,好了就快走。
“公子,疼不疼?”借着月光,梧桐小心地给叶云疏上药。
叶云疏摇摇头,“不疼。”身后传来隐忍的抽噎,回头梧桐脸上全是泪水,“梧桐,别哭。”
“公子。”梧桐扑过去,小心地必过叶云疏身上的伤,“是奴无用,没有照顾好公子。”
“梧桐不是你的错,还有…”用袖子擦干他脸上的泪水,“你不是奴,你是我哥哥。”
梧桐听了这话,干脆捂脸痛哭,“梧桐。”叶云疏没有哄过人,抬抬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像小时候一样过去靠着梧桐。
月上中天,梧桐红着眼睛任叶云疏给他擦脸,只是这会他顾不上刚才的难受只有满心的尴尬,他都那么大了,还哭的那么丢人。
“明天我去镇上买些纸钱回来。”叶云疏拧干帕子挂墙上。
“不行。”梧桐想起那会叶云疏说的,“那些人既然来了村子,肯定一时半会不会走,要是公子出去被他们看见就遭了。”
叶云疏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可是装傻子的,哪里还有傻子清清醒醒去买东西的,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那怎么办?”
梧桐想了一下:“反正还有几天,赵家婶子的地基挖好后还会祭神,我跟郭工头说一声,趁那会去一趟镇上。”
“嗯,也好。”叶云疏只能这样答应,“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走,岂不是我一直不能出去?”
梧桐煞有其事的点头:“嗯,公子这些日子都不要出去为好。”
叶云疏有些头疼,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不想那些事,我们回吧,明儿你还要早起。”
一想到里面的那个罪魁祸首,梧桐就一肚子气,叶云疏拉了他两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进去。
翌日。
叶云疏醒来的时候梧桐早就出门,可江晏也不在,“人呢?”
跑出去屋里屋外的找,“去哪里了?走了?还是被抓了…啊!”叶云疏回头就看见个满脸是血的人,脸色瞬间惨白。
“闭嘴。”江晏本就重伤未愈,这一遭又是强行动武,周身血脉逆行能撑到回到这里已是极限。
“喂”见人直直倒下去,叶云疏赶紧过去扶着,只是他没有江晏结实只能跟着摔在地上,“你醒醒。”
梧桐手里挑着砖,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可这声音又出现了,回头,看见叶云疏跑过来:“梧桐。”
“公子。”眼尖地看见叶云疏衣摆上的血迹,瞳孔一缩,“公,公子,出什么事了?”
叶云疏飞快瞄一眼其他人:“跟我回去一趟。”
“梧桐小子,家里有事就回去,这里不着急。”郭工头看叶云疏跑过来一头汗,猜想家里肯定出了什么事,“去吧。”
“好,谢谢郭工头。”担子一放,跟在叶云疏身后离开。
等到无人的地方,梧桐拽住叶云疏手腕,死死盯着那一块干涸的血迹,“公子,发生什么事?”
“那人不知道怎么的又把自己弄一身伤,看起来比第一次还要严重,我们得把他弄镇上去。”
“不行。”梧桐想都不想的拒绝,“公子你忘了到处都是通缉令,带他去镇上岂不是让人来抓还有藏在暗处的坏人也等着杀他。”
“可通缉令上也没有画他的画像,还有那些人万一走了呢?梧桐,在不送他去他可就死了。”叶云疏想到江晏身上的伤就心就提的老高。
“死就死。”梧桐本来就见不惯江晏,好好客气待他,结果说话难听脾气又臭。
叶云疏抿紧双唇,面上忧色重重,“公子非要救他吗?”听梧桐这样问。
叶云疏低下头,手指揪紧:“他是很讨厌,可,可他是一条性命,我,我看不得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
“那就去吧,梧桐不想公子自责。”叶云疏睁大眼睛,梧桐又说,“不过要是没救过来,他死了,公子就不要自责了,我们尽力了。”
“好。”
老掌柜知道叶云疏捡了一个人,只是没想到还带到医馆来,外面那些通缉令可是贴的大街小巷都是:“云疏啊,里面那人看样子都不是善茬啊。”
“我知道,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哎哟!云疏你这性子得改改,迟早要吃亏的。”老掌柜恨铁不成钢,做善事,也要量力而行。气的来回踱步子,叶云疏的头埋的更低了。
“吱呀。”杏林堂大夫打开门,脸上还有未干的汗迹,见几个人围上来,面露难色:“那人外伤能处理,可内里的,我未学过武学无能为力。”
“没关系,大夫只管治外伤。”梧桐朝叶云疏一笑,“尽可能救他,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
大夫点点头:“我自当使出看家本领。”
“多谢大夫了”
道过谢,主仆俩进到房间,满是药味和血腥味,江晏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血色又被白费:“梧桐,我打算去一趟金丰镇,那次他让我送信,我想那个地方可能有他熟识的人,如果有他们帮忙可能机会大些。”
送信一事梧桐也知道,叶云疏这个提议他也赞同,最好是能把人给带走,家里可实在折腾不起了,“可以但是这趟我去,公子留下来照看他。”
“好,你也无需着急,一切都看他造化。”叶云疏和梧桐说道。
“嗯。”
梧桐走后,江晏也一直未醒,叶云疏借杏林堂的小厨房熬了些粥想喂江晏喝下去也没成功。
“你可要吃东西啊,不吃东西就更撑不住。”说完,叶云疏拿着勺子喂到江晏嘴巴,想扳开下巴强行喂进去,奈何对方闭的太严实,怎么也扳不开:“你吃点东西好吗?”
不吃怎么会好?吃点…
……
……
“阿娘,吃饭了,疏儿自己亲手做的。”小叶云疏迈着小短腿,走路也不稳当偏偏手里端的碗却是稳当,身后一个挽着发髻,身着暗紫色长裙的中年妇人张开手小心地护在后头。
不过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小叶云疏一直稳当的端着碗,踩着小凳子来到床上美妇的跟前:“阿娘,吃饭饭。”
美妇一身病气也难掩其姣好容色,只是今日眉间氲着一层死气,见爱子捧着碗来喂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气想笑。想张开嘴去喝一口送到嘴巴边上的粥,她已经闻到香味,可…疏儿,我的儿,娘对不起你……
“夫人,快叫大夫!”外面乱作一团。
“阿娘。”小叶云疏头一歪,阿娘怎么把眼睛闭上了?怎么不喝粥?阿娘最喜欢喝我的粥了,每次能喝好大一碗,“阿娘,你吃饭饭,吃了就好了,吃了就好了。”
每次自己生病阿娘和奶娘就是这么哄自己的,小叶云疏坚信阿娘吃了饭也一定能好起来的,就能像以前一样抱着自己,给自己念书了。
只是…勺子在嘴边却再也不会有人张开嘴,笑着将那勺子粥喝进去,笑着说好吃,粥顺着嘴角淌下,“阿娘…”
“阿娘!” ----
第二十一章
“阿娘!”
猛地惊醒,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叶云疏推开窗望着暗色天幕,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时候,只是那月亮挂在天上很圆。
敛下眸中神色,回身挑挑蜡烛灯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些。江晏没有吃下去的粥还放在一边,他也静静躺在那里。
“公子。”梧桐才从金丰镇赶回来脸上还挂着热汗,看见叶云疏眉目间的忧伤,以为他只是太担心江晏,“我去了词宋轩,只是那里大门紧闭。问旁的人,说是好几天没见到人,我去敲门也无人回应。”
叶云疏回头看着江晏:“大夫说要是他今晚上没有醒,可能就很不好了。”
梧桐沉默了一瞬,才走到叶云疏身边,梧桐没怎么读过书,一时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只憋出几个字:“他死不了,我在茶馆听书的时候,听他们说习武之人意志都顽强的很,他肯定会醒的。”
叶云疏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一味的点头,看得梧桐更担心了。
夜色一寸一寸褪去,晨时的金光洒进屋内,照在地上,纱幔上,趴在床边叶云疏的侧脸和江晏的身上。
“梧桐。”叶云疏睁开眼,看着没动静的江晏,去找梧桐,“他醒过吗?”
梧桐昨儿赶了大半天的路,后半夜怎么也坚持不住睡着了,“应该是没醒。”
叶云疏想了想用手去探探江晏鼻息,很淡,像风中的残烛:“我去找大夫来看看。”
“公子慢些。”在床边趴了一晚上,叶云疏起身一个趔趄,梧桐连忙扶住他,“小心。”
“嗯。”
主仆俩出去后,屋子里的江晏睫毛一颤,随后慢慢睁开眼,目光落到手上,梦里那条路冗长而又黑暗阴冷,不过有那么一团暖意引着他往前,他想看看这暖意要带他去哪里,可暖意消失了。他不甘心,想看看暖意去了哪?就于是这么睁开了眼睛,是他…
“没醒恐怕不好。”大夫早就给叶云疏说了最不好的消息,“我只能扎针看能不能刺激刺激他。”
“这…”
“醒了?”谁料主仆二人和大夫踏进屋子就和江晏几目相对,“醒了。”
沉重气氛一下子散开,大夫两步并做一步上前给江晏诊脉,过了一会才笑着捋捋胡子:“看来还是我见识短浅了。”
“敢问大夫这么说是何缘由?”叶云疏问。
“以前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师傅讲过有些人尤其是会武的人,大多学过龟息之法。这法门能尽可能保护身受重伤的自己,只是在外人看来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说完大夫又感叹,“我也是听过,未曾见过,没想到今天开眼了。”
“那这么说他就没事了?”叶云疏问道。
“差不多如此。”大夫点点头,又转身到床边,“这位公子我再给你诊脉,开些药,后面可要细细调养,短时间莫要再动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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