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缓缓响起,眼看就要接近这块太湖石了,花流大气都不敢出,咬死了牙捏着扇子从另一侧翻滚出来,那人很快就听到了他的动静,拳脚雨点般的砸来,花流一边躲一边后退,太憋屈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他。 眼看就要被逼到墙角了,花流急中生智,忽然想起当时在凤至客栈之时裴度打败胡商那一招,于是不再一味躲避,猛的往墙角那倒退了两步,踩着墙壁一个翻身跃在那人身后,手里的扇子跟着被扔出去,转着圈朝那人后颈割去。 花流则就地翻滚回头,刚一落地心就凉了半截,那人的武功比胡商好太多了,直接转过身来一把撕碎了那把纸扇子。 花流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纸扇子,心里徒然生起几丝绝望。 那人定定地看着他,花流如今只能看到他一个轮廓,眼见他提着拳头又追上来了。 花流提起双臂相挡,大喊了一句:“乌淤沈!” 那人顿了一下,停了下来,随即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头上响起:“你怎么知道是我?” 花流放下双臂,刚才那一幕吓得他身上起了一层热汗,他暂时松了一口气,冷笑道:“知道花明哥哥的忌日并特意来枯园堵我的人,不是乌将军是谁?” 乌淤沈站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花流提着小心站起来,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边道:“你自小跟着宁韫城,自然知道若我今日不回去,他定会派人来找,若我死在这了,乌将军不怕他杀了你吗?” 乌淤沈又冷笑了一声道:“乔家现在如此恨你,我杀了你再推到他们头上,谁能知道?” 这般说着,拔出腰间的短刀又逼了上来,花流不敢迎战,虚晃了一招拔腿就跑,乌淤沈依旧在后面紧会不舍。花流连滚带爬地从大门冲出去,还未翻身上马又被乌淤沈拦住了去路。 花流道:“今日是花明哥哥忌日,乌将军非要在今日与我过不去吗?” 乌淤沈不语,只是照旧提刀来砍,花流让逼到角落里,忽闻一阵踩踏砖瓦的声音在二人头上响起,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挡住了乌淤沈的攻击。 裴度刀法不差,只是和乌淤沈路子不一样,耍起来更加飘逸一些。 二人来回了几个回合,裴度眼看不敌,只得对花流喊道:“先走。” 说罢,从袖中甩出飞刀给花流留下了上马的时间,花流没有犹豫,转身翻上马背,暗夜里马蹄声阵阵,花流很快就不见人了。 花流当夜未回皇宫,转道就去了医馆,又派云渺先去宫里送信,免得宁韫城着急起来。 自己则与花知萱在医馆等着裴度,夜里急躁,花流苦等了一个时辰之久,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风歌你同我走,陆大哥已经动身去了富河,云渺留下了照顾萱姊。” 二人正要出门,就见云渺急三火四地推门而入。 “家主,方才我回来的路上,经过巷口,遇见一个婢女,交给我了这个。” 那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花流急忙拆开来,信是朱无琮写的:“裴度在我处,轻伤,其他安好,不日归。” 花流看着落款,舒了一口气。 花知萱走过来,冷眼道:“乌淤沈要杀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是不肯跟皇上说?” 花流将信给花知萱看过,道:“阿姊,你不会真以为我与宁韫城相好了以后就要靠他吧。” 花知萱冷笑道:“是这个原因吗?” 花流这才道:“乌淤沈从小跟着宁韫城,就如同我与花明哥哥一般,若今日宁韫城要我杀花明哥哥,我必定也下不了手,我与乌淤沈必有你死我活之日,此事我不愿宁韫城插手。” 花知萱没有劝他,只是将一把扇子递到他手里,道:“这是最后一把,若你还有本事再给他下一次药,这事就成了。” 花流接过扇子,紧紧地攥在手里。 乌淤沈武功天下第一,这些年深入简出极少与人打交道,他自小跟着宁韫城这些年办事愈发的谨慎又少有错处,花流知道要杀他必定不容易,所以他从一开始定的计划就是下毒。花知萱告诉他,以乌淤沈这样的武功和经验,一般的毒药没有近他身就被他察觉了,就算强行下给他,也不一定能一次毒死他,若让他起了疑心,日后更难办,所以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是最妥帖的。 杀乌淤沈的计划,是花流从大周就开始施行的,当初朱无琮找到他,要他再次出面牵制乔家,花流也觉得时机到了,于是特意嘱咐朱无琮,琼城相遇,必定要将乌淤沈引来。 这事对朱无琮来说丝毫不难办,他远去锦官城,提出让乌淤沈同行护送,宁韫城很容易就卖给了他这个面子。第一次的毒药洒在了花家满院的杂草上,夏风凉爽,吹着草叶沙沙作响,也尽数将毒药吹到了乌淤沈的口鼻内,后来的毒药都抹在了他的扇子上,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明知道乌淤沈处处为难他,在宫里行走也不带武器只带一把扇子的原因。 只是花流本以为这五次机会相当难遇,不曾想乌淤沈这么着急要杀他,动手一次比一次急切狠辣,花流顺水推舟,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成功下了四次药,花流有时候会替花明难过,当初花明是实打实的将乌淤沈当做自己人,花家当年从不曾逼迫乌淤沈站队,甚至于在交易之前就将乌淤沈请走了,谁能想到,最后带着兵杀破花明防守线的人,竟会是他。 宁韫城呢,他当年到底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花流至今都不知道,当年平花家的真相到了最后这一块图,他们几个谁也没有勇气再将这块图合到真相上面。 花流第二日见到乌淤沈时,发现他右脖颈有一道明显的刀伤,如今是晚冬时节,天气还有些冷,乌淤沈今日要亲自带禁军巡逻,换值的时候,见耳房那里禁军都在扎堆。 乌淤沈冷哼了一声,不满地走过去,道:“没活了吗?” 几人都在吃热腾腾地包子,见乌淤沈生气了都有些害怕,连忙起身行礼。 有机灵的,拿纸包包着两枚小笼包递到乌淤沈面前,笑道:“将军,这是花公子派人送来的,说是御膳房新制的肉包子,还有热气腾腾的豆汁,说是给咱们兄弟打打牙祭,您也吃上两个暖和暖和?” 乌淤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夜里回家,见乌淤信等人都聚在前厅,见他回来,乌淤信连忙起身相迎。 “大哥回来了。” 乌淤沈道:“怎么这么晚了都不安置?” 乌淤信喜上眉梢地说道:“宫里赏了东西,咱们不敢动,只等大哥回来亲瞧呢。” 乌淤沈果然见到桌上放了一个餐盒,他疑惑地走过去,打开食盒,盖子应声掉了下去,食盒里面装着一碗汤羹,乌淤沈认识,那是花明拿手的雪酿丸子。 乌淤沈当夜被噩梦惊醒,房间里空空荡荡,外面北风大作,吹着房顶的瓦片都铃铃作响,乌淤沈心道,原是被风吵起来的,他环顾四周,影影绰绰的家具就像是鬼影子一样瘆人,乌淤沈擦掉头上的汗,点起蜡烛想要喝口茶,然而茶没到嘴里,忽然被桌上放着的一把扇子吓了一跳,他猛地后退两步,圆凳被他踢在一边。 乌淤沈冒着冷汗抓起那把扇子,缓缓打开来,青山绿水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扇子上面都有这图案,他略松了一口气,然而转过扇面,却又惊出一身冷汗。 扇子后面用苍劲有力的毛笔字写着“上善若水”,落款是花明。 花流今日不在大殿,宁韫城回来吃午膳的时候,只有全福在。 全福见宁韫城有些失落,特意进了一碗雪酿丸子,殷勤道:“这是早上公子亲手做的,公子方才吃了一碗才出门的,皇上也尝尝,这是公子用去年的初雪煮的。” 宁韫城拿起用了两个,道:“甚好。” 全福心道,果然一提花公子,皇上就会高兴几分,又道:“公子这两日心绪好,极爱动手,昨日做了一些,让奴才送到乌将军府上了,说这是小时候的吃食,乌将军必定会喜欢。” 宁韫城这才察觉出一两丝不对劲来,他道:“送给了谁?” “乌淤沈乌将军,公子说乌将军幼时极爱吃这个。” 宁韫城道:“花流去了哪里?” 全福道:“这、这奴才也不知道。” 夜色浓重,来人来报,还是不知道花流去了哪里,禁军那边亦没有乌淤沈的踪迹,早上乌将军进宫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但听宫门的守卫说,今日并不曾见花流和乌淤沈中有谁出宫。 宁韫城站在大殿的石栏前站了许久,才道:“朕知道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枯园的方向,拍着栏杆,沉重地自言自语道:“花明,若你不想他二人死一个,你就跟朕说一声他们现在在哪。” 夜风吹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宁韫城眼前的石栏上,宁韫城夹起那边枯叶,捏在手里,这是银杏的叶子,银杏秋日落叶,这片叶子到了现在既没有枯烂掉也没有被宫人扫走,倒是稀奇。 宁韫城将枯叶扔了下去,枯叶飘飘忽忽落下的时候,他忽然灵光一闪,目光朝风吹来的方向望去。 宫城内是时时有人打扫的,若说还有能飘枯叶的地方,只有冷宫和他幼时住过的那个院子。 ----
第94章 心伤之人 宁韫城一路急匆匆地赶到那个小院子的时候,花流和乌淤沈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了,二人都有些受伤,花流嘴角挂着血,乌淤沈伤的比他厉害许多,他的刀被花流踢开了,如今正单膝跪在地上,花流拿了一把刀,就要往他脖子上砍。 “阿良,住手!”宁韫城道。 院落许久许久都没人住了,到处都是枯萎的银杏叶和呛人的尘土,风卷起了枯叶,带着一丝肃杀感。 花流抬起头来,看着宁韫城,黑暗里宁韫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他的愤怒。 “宁韫城,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插手。” 刀被高高地举了起来,花流手起刀落的瞬间,宁韫城从袖子里飞出一把匕首,将花流的刀打歪了。 花流后退了两步,震惊道:“你、你跟我动手?” 宁韫城来不及开口解释,乌淤沈看了宁韫城一眼,一个翻身抓住了地上被花流踢飞的刀,举起来毅然决然地往脖子上划,时间静止在那一刻,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乌淤沈看着宁韫城受伤的手,吓得将刀松开,连忙跪下道:“皇上!” 花流的脸色也变了,乌淤沈的刀落在地上,被宁韫城一脚踢开了。 花流冲过去,怒道:“你疯了?” 宁韫城道:“花明不是他杀的。” 乌淤沈脸色大变,宁韫城将他一脚踢翻在地,怒道:“就算这三年来朕如何问你你都不肯说,可你真当朕是傻子吗?今日阿良真的杀了你,你心里痛快了,阿良日后知道真相必定会怪罪自己,若朕早知道你算计的是让阿良杀了你,朕当年就摘了你的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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