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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感念玖安相救，也不管她的话难不难听，只好声好气地赔罪道：“姑姑所言有理，我是来见皇上的。” 玖安的一双细眉都要皱在一起了，她不悦道：“花公子说笑了，皇上不在这，夜深了，公子请回吧，皇上既让公子静养，公子这些日子就不要再出门了。” 说罢，挥挥手，立时就走侍卫走了过来。 “送花公子回寝殿。” 玖安说完就要走，花流道：“玖安姑姑，我来都来了，今日见不到皇上，必定是不会走的。” 玖安回头冷笑道：“花公子真是把自己当成小少爷了？公子还是快些走吧，奴婢如今给你留着脸面呢，一个没有品级的男宠，若不是皇上顾念你，如今你怎还能站在这里好好的与我说话？快些走吧！” 说罢，就像是赶苍蝇一样挥挥手，侍卫就要上前。 花流皱着眉头，开口道：“盛乐二十一年，玖安姐姐曾托我从江城带回来了一道苏绣屏风，说是家中老父要过大寿，因令尊极爱苏绣，姐姐又知道江城的绣娘本事最好，所以便求到了我这来，如今这副苏绣可还好好的摆在姑姑家中？” 玖安诧异地回过头来，她长大了嘴巴，花流没有送过她什么屏风，送她那道富丽江山图屏风的人，是宁韫良。玖安神情也变得无比激动，然而她看了一眼四周的侍卫和宫门外的禁军，还是忍着眼泪道：“是摆在家里，就在奴婢父亲的书房中，奴婢的父亲每每见到那道屏风，都忍不住要称赞几句。” 她的口气完全像表了一个人，双眼含泪，像是久别的故人相见，可是情绪压抑之下，也只能勉强道：“既曾欠公子人情，今日必当报答。” 说罢，又对众侍卫说：“原是误会了，你们当值去吧。” 侍卫应了一声是，玖安亲自引着花流进了内殿，四下一无人，玖安就跪了下来：“小少爷，真的是您……奴婢，奴婢十分开心，奴婢只以为不会有相见之日了……” 玖安语无伦次，又想起这些日子对花流的得罪，忙道：“是奴婢眼拙，这些日子竟没有认出小少爷来，请小少爷赎罪。” 花流将人扶了起来，道：“世人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花流曾遭大难，如今也是境遇不佳，得姐姐一直记挂，感念无比，姐姐惦记我，我都知道，怎会怪罪。” 玖安上上下下打量了花流一圈，眼泪流了下来：“都不知小少爷在外受了多少罪，如今怎的……”话到此处，不免又是一阵伤心，然而想到宁韫良死而复生，又觉得快慰无比，忙破涕为笑道，“怪不得皇上高兴成这样，奴婢还想着替小少爷不值，到底是奴婢糊涂，皇上这样重情重义地人，又怎会移情别恋。” 花流这才正色道：“姐姐，皇上呢？” 玖安面上愁容更甚，只伤心道：“在里面，小少爷请随我来。” 二人一同转过几道门，此处看守甚严，每道门上都留了人，到了寝殿里面，玖安双手放在门上，轻轻地推开了里间的门。 花流看见宁韫城面色惨白的躺在寝殿的床上，双目紧闭，唇色发黑，双眉蹙起，似乎连睡觉都要承担着极大的痛苦，几天前还是好端端地一个人，如今就正剩了半缕阳魂还留在世间。 花流倒吸了一口气，今日他设想了许多结果，毫无疑问，这是最坏也最不敢想的一个，玖安看见他一张脸快速的垮了下来，花流霎时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周身散发着热腾腾的怒意，眼神凶狠到像是要杀人。 “杂碎，敢动宁韫城……”他这样自言自语道。 玖安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剩下的字被他咽回了胸腔内。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皇上是鹤顶红中毒，毒量虽轻，却以深入五脏六腑，此毒凶猛又没有解药，众太医束手无策，只得先用药吊着皇上……” “鹤顶红……”花流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望向玖安，“谁做的？” 玖安蹲下来，未曾说话就已经有了哭腔：“是奉恩。” “带上来。” 花流跟着玖安出了里间，正殿里围着一圈宫女近侍，花流想也没想，直接坐到了主位上，等人的过程中花流晃了两下手里的扇子，觉得累赘，随手扔在了一边。 花流其实知道，他今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如今是花家家主花流，不是宁韫良，他没有理由出现在宁韫城身边，他明明是躲都躲不及的，甚至于来之前，花流还在暗暗警告自己，你若再同掌握你生死的人谈情说爱，就活该被挫骨扬灰不得往生。 但是他不行，他做不到空坐在大殿里等宁韫城的消息，那个人就那样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做不到全身而退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他明明是好端端送他出门的，为何短短几日，就被人害成这个样子。 那是宁韫城啊，是当年让他牵肠挂肚夜不安枕的宁韫城啊，是哪怕灭家大恨他也舍不得去算计的宁韫城啊，是他从小到用尽全力去保护的宁韫城啊，去他妈的理智，去他妈的谨慎，他花流哪怕今儿豁上这条命，也要跟那群杂碎死磕到底。 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近侍被带了上来，花流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问道：“招了吗？” 玖安摇摇头道：“这狗东西嘴非常硬，打了几天，硬是一句话也没有吐。” 花流道：“倒是个忠心的，你叫奉恩是吗？” 奉恩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盯着花流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花流不急不缓道道：“嘁，奉恩，我少时久在江城，跟着祖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掌柜，那些掌柜中，有许多见过世面的，其中就有一个，曾给我讲过一个□□的故事，如今我说与你听。”花流刻意放慢了自己说话的速度，语调悠闲自得，就像是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据说，人的皮肉与水银相克，不用多了，只要一滴水银，就能让你皮肉分开。早些年陕北那边有些灯笼商喜欢用人皮做面具，可人皮不易剥，就有人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法子，用一个小刀，在你头顶上划开一道口子，从那口子里滴进水银，水银立刻就会窜遍你的全身，让你皮肉分离，最难得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人会因为剧痛像猴子一样窜起来，你的皮还在原地，一具血肉就从头顶上窜了出去，那时候你还是活着的，所以你会有幸在死之前看到你完整的一张皮。你既不想说，那我就拿你的皮依样做个灯笼吧，日后悬挂在大殿之上，也好警示一下后来人。” 花流话还没有说完，奉恩早就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了，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吓的浑身哆嗦，待到花流要抬手，奉恩双手死死扣着地面，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不要带我走，我说，我什么都说！” 花流看着奉恩。 奉恩战战兢兢道：“是顺郡王，我是顺郡王的人，顺郡王不满皇上已久，就让我在茶水里下毒毒害皇上，我说了我说了，你放过我吧，你让我痛快的死吧……” ----
第81章 围宫 奉恩咣咣地嗑着头，花流看都没看他一眼，道：“带下去，先别让他死了。” 禁军立刻带了奉恩下去。 花流审完了人，起身对玖安道：“问清楚如何联络，中间还有谁参与了此事，毒又是怎么被带进来，所有沾手的人，一个不留。” 玖安道：“是。”又对花流道，“小少爷，皇上情况不好，小少爷要不要相陪？” 花流道：“现在不行。” 刚要走，又想来什么，回来对玖安道：“宁韫城出事，外面谁主持大局？” “是左相大人和寿王。” 花流不语，开始思考什么，玖安试探性地问道：“小少爷，可有不妥？” 花流看了玖安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来，他道：“他们一个是宁韫城的亲弟弟，一个是宁韫城最重要的朝臣，怎的姐姐竟不信他们，反倒信我？” 玖安亦在回想自己方才的话，她自宁韫城出宫开府之后就一直伺候他，跟着宁韫城这许多年，最初五皇子府日子冷清，皇子府上连伺候的婢女都很少，她一个大宫女成天做些鸡零狗碎的事，一点也没有其他皇子府上的大宫女得意，可玖安却从不觉得有什么，宁韫城自得其乐，她亦是，宁韫城那些年，无欲无求，清净自持，唯一能让他开心的人就是宁韫良，所以玖安待宁韫良，亦是当亲主子看。 反而是后来成太子当皇帝了，亲弟弟亦能接回京当亲王了，玖安反倒觉得不舒心起来。 皇上这些年过的太苦了，只有宁韫良是真心待他的，那到底是不是亲弟弟，到底是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重要。 玖安坚定道：“奴婢只是知道，这世上，谁是最在乎皇上的人。” 花流道：“姐姐不必当真，我随口一说而已。” 说罢，花流细细地思量了一会道：“鹤顶红这种剧毒，遇血封喉，宁韫城中毒必定是一瞬之间的事，按理说皇上遇刺，皇城定然动荡不安，可是乌淤沈能立刻带着宁韫城来到永和宫，禁军封宫，外面一丝消息都没有走漏，蓝九峰和寿王也能立刻接手朝堂大事，这中间配合的恰到好处，若说没人安排，说出去也是没人信的。” 玖安道：“是、是皇上安排——” “宁韫城躺在这里，生死未卜，如何能安排好这堵多事情？还是他一早就知道会中毒？” 玖安泣道：“小少爷，不是的，谁会明知道自己中毒还去喝那杯茶呢？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咱们能这样安排的井然有序，实则是因为皇上中毒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花流道：“这是何意？” 玖安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三次……” “三次？为何都以有三次的先例，依旧不能防人下毒？” “那是因为三次下毒，皆为一人所为，元凶不除，他的爪牙自然杀不干净，头两次下毒，后果并不严重，皇上一样都查出来是顺郡王主使的，次次人证物证俱全，可皇上不准声张，此事一压再压，才有了今日之祸。” 花流疑惑道：“他为何压下此事？” 玖安被问住了，只道：“小少爷，这些话，应当由皇上单独跟您说，皇上心深似海，咱们并不能知道。” 花流心中仍有疑惑，却也不想再为难玖安，只道：“既然你不能说，我必不会为难你，我只是觉得奇怪，若老四要下毒，如今宁韫城都躺在那里了，他怎么反倒没有动静了，乔家也如此安静。” 花流心中始终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然而此时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件事情。 花流道：“烦姐姐出宫给我送封信去。” 玖安道：“但凭小少爷吩咐。” 玖安很快上了笔墨，花流匆匆写完，又拿蜡封了口，交给玖安道：“派最心腹的人去，一定要亲自把信交到我姐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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