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安亦是有些讶异,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回道:“宫里有规矩,皇子的茶具要细分出来,绿茶、花茶、红茶等等要用不同的茶具,以免各茶有各味,混了茶香。另则,主子的茶具也要隔些日子就换上一套新的,像是咱们宫里,三皇子是最讲究的,他的茶具一日就要一换,主子向来不拘这些,奴婢就按照老规矩,每隔半月换上一套。” 宁韫城应了一声,道:“日后不必这样麻烦,我平日里饮茶,总用一套便好,就用今日中午的紫砂壶和细瓷杯。若六殿下常来,茶具可换的勤些,若不常来,日后一月换一套。” 待玖安下去,乌淤沈笑道:“殿下,您怎么突然要节俭起来?皇子府上的俸禄是尽够的,待您娶了皇子妃,还有会皇子妃的俸禄拨下来。” 话到此处,乌淤沈就有些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宁韫城想娶的皇子妃,一时半会是娶不来的,至于能娶的,他又不想娶。 宁韫城没有计较他的失言,放下书道:“不止茶具,你待会传下去,皇子府上日后要厉行节俭,日常吃穿用度上,实用为宜,不必太拘泥规矩,另则马上天冷了,冬天的皮货今年就不进新的了,捡着去年底的先穿着。以后再进,也不必挑白狐狸皮毛这种紧俏货,普通的野兔毛就可。” 乌淤沈应了下来,仍不解道:“殿下,您近来是有什么大花销吗?” ----
第47章 苦肉计 后面过了三日,宁韫城的病拖拖拉拉地依旧不见好,乌淤沈已经不敢多去见宁韫城了,六殿下最近传的话越来越少了。 这一日中午,乌淤沈悄悄来府上转了一圈,刚要走,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小乌将军请留步。” 乌淤沈回头一瞧,来人正是玖安。 玖安像是急匆匆赶来,原先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见到乌淤沈,立刻打发走了。 乌淤沈笑道:“玖安姐姐,这两日可好,殿下身子总不见好,辛苦姐姐了。” 玖安笑着行了礼,额头上还有细碎的汗珠,微调了几口气,朝乌淤沈说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乌淤沈闻言,将人引到小门后面,笑道:“姐姐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玖安摇摇头,道:“奴婢没事,只是昨日殿下突然召了奴婢和老管家,交代了我们一些话,奴婢听着那话,有些疑惑,小乌将军跟着殿下久,更懂殿下心思,特意请教。” 乌淤沈道:“姐姐客气了,有什么话姐姐可以说来听听,若我知道的,必定告诉姐姐。” 玖安见四下无人,才悄悄说道:“殿下让我和老管家备一份聘皇子妃的礼,并且特意嘱咐我们,按正室的礼数来,老管家说这些向来是宫里备着的,皇子府自己出,怕是钱不趁手。但是殿下坚持要做,并且说,库里这些年宫里赏下的,各位皇子殿下送下的,都可以卖了,城外的良田,街上的铺子也可以卖了,如今什么也可以先不管,只先把礼凑齐了,换成现银。” 乌淤沈皱了皱眉头,又笑道:“既然殿下又吩咐,姐姐去做便是。” 玖安这才露出一丝自己的想法,道:“乌爷您就别说笑了,聘礼不走宫里,难不成殿下是要私聘?且不说私聘皇子妃是什么大罪,就说咱们皇子府上的情况,乌爷不是不清楚,向来是不富裕的,皇子妃的聘礼,那就是天价,库里都搬空了也凑不上一半,我瞧咱们殿下的意思,就是把咱们这府邸卖了,也非要凑上不行,可别有一日真就让五殿下把皇子府卖了。另则这咱们心知肚明,殿下和……”玖安比了一个“六”,继续说道,“如今殿下是想似聘皇子妃,这事小少爷知道了,非把咱们府上的屋顶掀了不成。” 乌淤沈笑的更欢了,凑到玖安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玖安的脸上立时由忧转喜,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飞来两片红晕,行礼道:“多谢小乌将军指点,竟是我多虑了。” 说罢,便带着一丝笑意步伐轻盈地回内院了。 乌淤沈本来打算直接入宫当值的,玖安这么一来,倒让他又开始惦记起宁韫城来,也不敢见他,只能自己偷跑到书房外面,躲在一棵树上去书房里面人在做什么,果然就让他瞧见了,独自立在窗前发呆的他家主子,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副金丝绳绑起来的旧画。 宁韫城这相思病,越来越厉害了。可这六殿下最近却不知怎的,对宁韫城不冷不热起来。 宁韫良一直以为,自己偷偷去跟那些官宦家的小姐见面瞒的挺好的。 不知道母后是不是因为马上要再做娘的缘故,近来实在是唠叨的很,小六用尽了各种方法,都不能偷溜出宫去,如今连棋凌都靠不住了,遍地都是母后的眼线,小六哪哪都不方便,不自觉地又开始想念花明。 今日的信写的十分哀怨,小六提笔就道:“花明吾兄,多日不见,常日里挂念兄及一家人,望兄多多保重身体。今母后爱子情切,视弟如三岁小儿多番关照,弟寸步难行,虽感念母恩,亦向往自由,又念及若兄在,当能有一二法可解当前困境。细细想来,这些年岁,虽弟枉担少家主一名,却与兄同行走共进退,少家主名为弟一人忝居,实则是兄弟二人共担之,求兄长念及多年同甘共苦之谊,尽早归来,弟含泪等兄归来。弟宁韫良敬上。” 只是这信刚刚写完,人就又被花淳叫走了。 又是好一番应付,等宁韫良拖着疲惫的身影从青鸾殿走出来时,就见一机灵侍卫,已经过来相扶了。 宁韫良看了那侍卫一眼,只觉得眼熟,便开口道:“这几日是不是你常值班,我记得常常见你。” 那侍卫小声道:“自殿下开始频频与高门贵女见面起,臣便一直在青鸾殿当值。因臣刻意常常关注殿下,才引得殿下惹眼,望殿下恕罪。” 这是什么话?宁韫良闻言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只见那侍卫说完这话,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扶着宁韫良往寝殿走去,宁韫良见那人手上有茧,虽着铠甲铁靴走路却没有声响,就知道他功夫颇高,如今这人离他这样近,手上还有刀,若那侍卫突然动手,他未必有机会全身而退。 他冷着一张脸,厉声道:“你是青鸾殿的侍卫,又非本皇子的侍卫,不去当好你的差,只盯着本皇子做什么?” 那侍卫却并不害怕,头也未抬,继续道:“殿下误会了,臣的本职,就是看顾好殿下。” 宁韫良闻言,不解道:“谁给你安排的差事?” 那侍卫将宁韫良送到寝殿门口,后退几步,行礼道:“回殿下,是五殿下给臣安排的差事。” 宁韫良这才松了一口气,听到宁韫城的名字又心虚起来,他早早地警告过乌淤沈,不让他回去乱传话,可这宁韫城狡兔三窟,竟又安排了其他人?宁韫良不悦道:“那你告诉我这个做甚?” 那侍卫抬起头来,说道:“臣今日奉五殿下之命,给殿下带句话。” 宁韫良心道,宁韫城必定是生气了,嘴上结巴道:“什、什么话?” “殿下说,初雪家宴之日,殿下想送六殿下一个礼物。” 只是送礼,宁韫良长舒了一口气,又听那侍卫继续说道:“殿下还说,若六殿下今日接见官家贵女之后稍有空隙,可以向太医打听打听,五殿下今日是不是已经起了高烧。” 宁韫城的烧,烧到了滚烫的地步,依旧药石罔顾,不肯听太医的话,乌淤沈再不敢离开皇子府,眼见宁韫城烧的跟火人一般,阖府上下急的团团转。 玖安玖逸姐妹四个都不敢睡,跟乌淤沈一块守夜,头半夜最为凶险,玖安一刻也不敢离了宁韫城床头,帕子一条一条的换,乌淤沈急的就要往宁韫城嘴里塞药。 好在守过了下半夜,宁韫城的烧退了一些,几人多少有些松了一口气,乌淤沈做主,让玖欢玖欣先回房去睡,等明日晨起,再来换玖安玖逸。 夜沉沉的,众人心安了几分,多少都有些松懈,玖逸不小心打了个盹,再醒来发现自己蜷在床边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有些后怕,连忙起身,却见玖安也睡着,一只手还搭在宁韫城的床铺上,玖逸刚想叫醒她,就听见谁嘘了一声,玖逸转脸一看,正是还守在窗前的乌淤沈。 乌淤沈一直没睡,玖逸也再也睡不着,起来去茶房给乌淤沈泡了一壶茶,乌淤沈递给她一杯,二人不敢动静太大,就去了殿外喝。 最近的天色一直阴沉,连夜里都是灰蒙蒙的,乌淤沈喝了一杯茶,伸了伸胳膊,笑道:“你也该去睡一会的,一个时辰前我去试过了,殿下已经好些了。” 玖逸告罪道:“这本应该是奴婢们的份内事,让小乌将军受累了。” 乌淤沈笑着说道:“你跟玖安已经连着操劳好几日,是该休息休息。” 夜风有些凉,吹的二人头脑清醒了几分,倒是有些舒适,二人靠在殿外的柱子上,乌淤沈看着外面四四方方的天,闲话道:“殿下也不知是怎的了,我跟了他二十几年,从没见过他发过这样的烧,今日情景凶险才让我想起来,殿下以前似乎没有怎么病过。是件子奇事,人怎么能不生病呢,殿下就极少生病,我一直觉得殿下活在半空中,像极了庙里供着的神仙菩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坚若磐石,没有七情六欲,不食五谷杂粮,你瞧咱们这宫里多少明争暗斗,可就像一直躲着殿下似的,我们虽不受待见,却也在这夹缝里,平安生存了这些年。近来殿下风寒不断,人也开始懒散起来,像是有了人味,神仙下凡了似的。” 玖逸并不能全然听懂乌淤沈的话,只是陪着笑,夜里万籁俱寂,二人像是身处世外桃源,玖逸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夜色烘托,怂恿着她立时就说了出来:“大约是因为六殿下回来了罢。” 乌淤沈讶异地看着玖逸,他惊异于这小女子突如其来的灵光乍现,竟然一下子点破了他——宁韫城,难道是在和宁韫良较劲? 破晓,青鸾殿门口,蓝九峰迎着曙光踏进了长街,他上朝向来喜欢起早,今日晨起微凉,他裹了裹身上的外袍,心道,该换上棉衣了。 然而他一抬头,就在长街尽头,看到了不知在哪里站了多久的宁韫良。 白日里,宁韫城已经能起来略坐坐了,下人过来传话,今日六殿下出宫了。 宁韫城闻言抬起头来,又听手下人说:“今日是吏部尚书南大人生辰,六殿下与蓝大人去南大人府上吃酒了。” 宁韫城不说话,手下人不敢动,气氛有些压抑,那人奢着胆子抬起头来,就见宁韫城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是从他脸颊肌肉的抖动,看得出来他正在磨后槽牙。 宁韫城又起了烧,太医急的团团转,并不明白为何只是简单的风寒,药也抓了,怎么越来越厉害,总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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