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街口,还有晚归的一家三口,父亲将小女儿举过头顶放在肩头。双手拉着女儿的双手,女儿手里还握着一个面儿,三人有说有笑的走着。 女儿突然晃着腿,道:“娘亲娘亲——” 那女子笑道:“小皮猴儿,怎么了?” “要亲亲,要亲亲娘亲。” 三人停了下来那父亲弯下腰,让女儿凑过去吧唧在那女子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走吧,这样夜了,该睡了。” “不要不要,要娘亲也亲亲——” 那女子只得道:“好好。” 说罢,也垫着脚,凑上去亲了小女儿一口。 那父亲见到,笑着说:“囡囡,你跟娘亲说,爹爹也要亲亲。” 小女儿笑起来,开心的晃着脑袋:“娘亲,爹爹也要亲亲。” 那女子嗔怪道:“怎的如今年纪这样大了,还跟女儿一起胡闹。” 那父亲道:“囡囡,娘亲害羞了,你跟娘亲说,回家要补上亲亲。” “好啊好啊——” 小女儿的笑声清脆悦耳,三人照旧往前走,又听那女子说:“明儿上街扯些布,囡囡要换新衣了,我昨日见那杏色的就极好。” “不如用浅黄,多扯一点,也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这也是浪费了,今年春日新作的衣裳都有。” “那便顺带买些胭脂水粉吧,权当补给娘子做节礼了,七宝阁的可好?” “不是节前刚从了一包芙蓉酥,不必总添这些东西,妆奁盒子都满了。” “那明年再给娘子换个大一倍的,上面按一面大铜镜,再做个鸳鸯纹手持的圆镜,让娘子放在手边。娘子平日辛苦,多为娘子添置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谁人脸上都有笑意,宁韫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今日他也该有自己的节礼的,小六为何突然不愿了。 他注视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心道,可是我从来没留心给小六添置东西,才让小六不满了? 宁韫城有点疯,夜里睡觉的时候,他躺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旁边那个空空的枕头,突然笑了笑。那日夜里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漫天飞雪,人迹罕至,宁韫城独自在冰天雪地里漫无边际的走着,那雪一望无际,看不见头尾,也没有出路,前面是雾蒙蒙地路,后面只有他自己的脚印一双。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走,他也不知道他将要去哪里,他只是一直一直往前走,衣裳打湿了,靴子磨破了,他起初还觉得冷,后来手脚也冻麻了。 他好像走了有一辈子这么远,慢慢地连疲惫都感觉不到了。后来风雪迷住了他的眼睛,他也不屑于睁开,就这样机械地抬着腿,踏着雪,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他被冻僵了,像一尊雕像一样站立在风雪中,冰雪盖在他身上,形成了厚厚的壳,他闭上眼睛,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 他停住了,他成了这条路上的一个风景,一个标志,时间像是静止了,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两个路过的旅人,他们看到他,议论一番,有的在嘲笑他,也有很多人试图打破他的冰壳,将他拉出来,然而没有一个人成功,有人恼羞成怒想要撞倒他,反而被他坚硬的壳所伤,有人朝他哭了半缸子泪,想暖化他的壳,然后这些泪珠子镶嵌在了他的壳上,流苏一样划出一道道装饰性地痕迹。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世上岁月悠悠,沧海桑田,唯他的这片雪地,不变的风不变的雪,没日没夜的下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凿子敲击硬物的声音,他累极了,又沉沉睡去,那声音开始很小,开始很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束光刺在了他的眼睛上,接着风又来割他的皮肤,他觉得痛,慢慢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疲倦的看过去,是一个雪白雪白的少年。 少年周身都像是在发光。 “旅人,你冻僵了,让我救你出来吧。” 少年又敲了好几个日夜,终于将他周身的冰壳敲碎了,少年笑嘻嘻地拉起他的手,见他僵硬不能动,将他放到,拖到了家里。 少年在这里有个家,一间不大的木屋,风雪落不到这里,少年养了一只快病死的鸟,也养了他。 他在少年家里逐渐清醒过来,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少年问他为何在雪地里走,他摇摇头。 少年说:“那你留下来吧。” 他们同吃同住,夜里少年抱着他,他就不觉得冷。他唯独觉得不安的是,少年有时候会收留别的旅人,每每有人来,他都会十分紧张,好在少年偏宠他,这些年,只让他一个人长住了下来。 风雪好像永远都下不完,有一日,少年的窗前,又来了一只鸟,那只鸟不停的敲击着窗子,少年起初不肯让它进来,那鸟坚持了好久,几乎冻僵在外面,少年开了窗,那只鸟就蹦了进来,在少年的那只病鸟身旁躺下了。 “哎,这是一对相爱的鸟。” 他日日见两只鸟厮守恩爱,见那只身体好的鸟每日出去给病鸟找虫子,衔果肉,可是天寒地冻,那只病鸟很快就死掉了,后来的鸟,将自己的翅膀盖在自己爱人身上,睡了一觉之后,第二日醒来,两只鸟都不见了。 他时常觉得冷,少年起初抱着他,可后来少年抱着他的时候脸越来越红,有一日,少年趁和他相拥之际,偷偷亲了他,然后红着脸问他:“我也想同你谈一段情,你愿意吗?” 他笑着摸着自己的唇,少年的唇又软又甜,他喜欢的不得了。他想起那只病鸟,有了和他谈情的鸟之后,少年再不被允许靠近那只鸟,少年说这是恋人的独占欲。 “好。”他很开心的说道,他很想独占这个少年,如今他能做到了,原来这是谈情,你若早说,我见你第一日便与你谈了。 梦的最后,少年时常看着远方变得郁郁,他问少年怎么了,少年说:“风雪之外的红尘里有我的娘亲,我近日听到她在叫我,我可能很快要离开了。” 他想起那两只不离不弃的鸟,对少年说:“你不能离开我,就像那对鸟,死了都要在一块,我要与你一同去。” 少年高兴地说:“好,那你到了红尘之内,千万别忘了我,到时候我若变了样子,你看到我这双眼睛,便知道是我,我会去找你,继续跟你谈情。” 他吻了吻少年的眼睛,跟着少年一块离开了那片雪地。 画面一转,便又是他的府邸,他四周黑黢黢的,又潮又湿,他是被谁扔到了井里,那人还在井上盖上了石头。 过了半晌,他看见小六费力搬开那块石头,高兴地朝他挥舞着胳膊,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他朝小六笑,小六俯身跳了下来:“五哥,我来陪你,若我们都不见了,母后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他跟小六相拥在一块,小六和他亲吻,这让他是觉得幸福,等到二人分开了,小六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旅人,我来找你谈情了。” 宁韫城猛的睁开眼坐了起来,在外守夜的玖安听到了寝殿的动静,轻轻敲了敲寝殿的大门:“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宁韫城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是怅然若失。他清醒过来,对外面说道:“无事,不必进来。” ----
第40章 狐仙引路(改) 阿良说的来日请你喝酒,好几日了都没来。 白鹭殿翻修再是拖工期,也要交工了。宁韫城晨起上朝,白日练武,午间写一幅字,下午时辰比较好打发,他有整整一书房的书,经史子集,一本本读下去,若乌淤沈在,翻两页就能睡着了,只等宁韫城合上书页,他会立即惊醒,嘴上道:“臣去给殿下上茶。” 夜间时光最难打发,宁韫城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夜不能寐,然后爬起来写请安折子。 这一日亥时刚过,宁韫城折子写了一半,听到外面有木棍敲击窗户的声音,宁韫城原先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外面伺候的人在做活。 可是这声音隔上那么一盏茶的功夫就响上一次,声音不大不小,十一声就完,很是规律。 宁韫城这才放下笔,起身欲往窗边去,那边听到屋里的动静,敲击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木棍点地的声音响起,这东西跑了。 宁韫城连忙推开窗户,外面月色不好,他只能看见一只狐狸头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狐狸?宁韫城心下一惊,细看去,那狐狸只有半人高,身上裹着红色斗篷,两只脚下踩着一根约莫一尺高的木棍子,一跳一跳的穿过小门出了院子,宁韫城忙追了出去,就见那狐狸带着他,一路走到皇子府墙边,墙壁下原来载有爬山虎,如今是秋日,枝干都枯黄了,只剩下几缕风干了的触手在风中照耀。 那狐狸对着宁韫城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然后它伸出爪子,摸了摸爬山虎的触手,往后跳了两步,一跃而起,跃出墙头。 宁韫城心道:“今儿见到精怪了不成?” 他想都没想,跟着跃了出去,大街上空荡荡的,几无行人,宁韫城找不到那只穿衣的狐狸了,只能在巷子尽头听到隐隐约约地木棍敲地声音。 宁韫城一路跟了过去,声音时大时小,只在宁韫城要找不到路的时候出现提醒他。 是有人在找他? 宁韫城心中疑惑,还是跟了上去。 一人一狐七扭八扭的,穿过了几条巷子,路过了集市,过了桥,在一个小巷子口不见了,此人目的太过明显,宁韫城还在考虑要不要上前,就见那狐狸等不及,从巷口漏了个头出来,几次张开嘴巴,见宁韫城依旧不动,于是它将爪子伸到怀里,掏了几掏,掏出了一块红络子玉璧。 宁韫城连忙追了上去,一路提心吊胆,又绕过几道巷子,远远地看见有个小铺面还开着门,门口挂了两盏灯笼,招牌上写着“酒肆”。 宁韫城提着小心,慢慢地走到门口,大门洞开,里面放了几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上摆了酒菜,宁韫城正在犹豫,就见阴影处走出来一个少年。 “五哥!”宁韫良手里挥舞着一个红色的狐狸面具,朝他笑道。 二人坐了下来,宁韫城见面前的宁韫良地上有影子,又捏了捏他的脸,是真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宁韫良笑道:“五哥见鬼了?” 宁韫城道:“小六,是你叫我来喝酒?” “是啊。”宁韫良端起酒坛子来倒酒。 宁韫城看了看他放在手边的狐狸面具:“可我刚才看到了一只狐狸。” 宁韫良笑道:“哪是我的朋友,狐仙大人,我今日请五哥喝酒,准备不周,忘了下请帖,特请他去帮我面情。” 宁韫城到现在都有不真实地感觉,他道:“小六,你怎会有这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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