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贺颐才别开眼,视线落在别处,才发现原来旁边还有生得白净的小倌,乍一看还以为是在烟花之地帮忙的伙计,不曾想竟不是用来衬红花的绿叶。细看才发现那些小倌的衣衫也暗藏玄机,一根系带垂着满是絮糯的玉佩,品质算不上好,只是为了紧紧勒着那或许比女子还要纤细的窄腰,装出弱柳扶风的腔调。 无论是小倌还是艺伶,凡是能站出来拢客的都有些眼力见,见战贺颐这斯斯文文的模样还揣着个行囊,想着一定能他从荷包里榨出些银两,就立刻来了劲。 胆子稍微大些的小倌和艺伶伸手就要抚上战贺颐的臂弯,精怪似的围了上来。战贺颐加快步子就要躲,几番拉扯,倌伶们的纱衣领襟俱被撑大了些,低头看去几乎可以算作袒胸露乳。 战贺颐迅速别开眼,目光躲闪。他一扭头,恰好撞上李成煜似笑非笑的视线。 身着锦服的青年停下了步子,只是抱着长剑立在战贺颐身边看戏。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一个眼神瞥过去就吓散了一种艺伶倌人。那一张张本就涂得煞白的脸簌簌地往下掉粉,都来不及说些勾客人心神向往的话,就一溜烟跑回青楼没了踪影。 战贺颐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脂粉,一句谢谢哽在喉头,面对李成煜时竟再难维持一贯的儒雅温润,绯红迅速攀上了他整个脸颊。 李成煜上前一步,用剑鞘自上往下挑了挑战贺颐下腹的衣料,歪着头不怀好意地问:“你还是个雏儿?” 战贺颐伸手抚走了那作恶多端的剑鞘,浑身被点着了似的滚烫,在李成煜的注视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章 、(副cp)训龙 那穷酸书生的反应明显就在李成煜的意料之中。 故而傲慢的陛下仍用剑鞘拨着玄墨色长衫的下摆,惊叹道:“你真的从没尝过荤?” 他多问这一句,摆明了就是要让战贺颐难堪。 战贺颐的手掌抵上了故意不让他好过的剑鞘,轻声承认:“从来没有。” 他专心读书、克己复礼,平日里遇到姑娘家都没说上过几句话,更不用提更进一步的事了。 战贺颐捂着下腹低头去看,矮他半头的真龙陛下目光炽热、眼神如刀,一双龙眸剐得他此刻如火中烧。 “那就走吧。” 李成煜反手一顶,用剑鞘推开战贺颐的掌心,两下便卷上了长衫的腰带。他牵狗似地勒着战贺颐的腰身往前一拽,踩着青楼的门槛便进去了。 “陛下,这实在不妥……”战贺颐被拴着也无处可逃,只得闭上眼随李成煜一同进了这风月之地。 李成煜遛狗似的拉着战贺颐走了几步,把剑鞘陡然一松,见青年仍缓步跟在自己身后,把狗训好了似的哼笑一声,冷着眉眼讥讽道:“你倒说说,有何不妥?” 战贺颐被李成煜问得缄了声,他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珠帘垂坠,厅堂内有觥筹交错;纱账叠叠,屏风挡住三两倩影;琴音泛泛,藏不住几声娇笑和俏意,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透着股让人倍感不适的淫靡和颓唐。 战贺颐堪堪抽回神,穿金戴银的老鸨已经拎着秀帕围了上来,冲着他们赔笑道:“两位公子从哪里来?恕贱妾眼拙,竟不知道这京城里还有像您这样的人物……” 妇人满脸堆笑地客套着,说话间已经把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她见李成煜的打扮就知道银子都从这位身上出来,伺候好了肯定有油水可捞。 其实她望着李成煜那张脸还心底有些发虚,毕竟她整个楼里的倌儿加起来都不如这贵公子生得俊隽,也不知道能不能被挑上。可是一想到银子,那半老徐娘还是两眼发光,脸上洋溢着的热切止也止不住。 李成煜抱着剑斜睨了喋喋不休的老鸨一眼,只一瞥就让阅人无数的老鸨噤了声。 在他眼里,凡人就与会说话的污秽无异,比之草芥还轻贱,只有被藐视的份。他贵为天子,对这些凡人赐生是赏,赐死亦是赏。 陛下等到耳根处彻底清净了,才总算张嘴赏了老鸨一句话:“办好了,自然不会少你的酬劳。” 言毕,青年指尖在只有战贺颐能看见的地方虚空一划,清风乍起,云雾如游蛇般四绕,战贺颐感觉腕上兀然一沉,低头,手腕突然挂上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战贺颐跟在李成煜身后,立即把沉甸甸的荷包解了下来,刚想双手递上,结果见对方并未回头看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低头看了看荷包上的刺绣。 明黄的云锦上密织一条五爪祥龙,祥龙眉宇间傲意尽显,与某人简直毫无区别。战贺颐凑得近,还能闻到上头若有若无的龙腹香。 书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条祥龙的利爪,浑身透着与这风月之地格格不入的温润儒雅。 李成煜往后摊开掌心却迟迟没等到战贺颐递来荷包,忍着不耐侧目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鄙弃地扫了那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书生一眼,闭着唇一把夺过了荷包,敞开口,似是要把囊中之物尽数倒出。 老鸨惊呼一声,看到囊中之物的一刹就慌忙丢了帕子蹲下身去捡。从荷包中源源不断地流出的不是什么银两,竟是黄豆大小的金粒,下雨似的,丁零当啷落了一地,只一霎就在腿边堆成了一小坐金山! 李成煜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抽紧荷包,一拂袖,赏人似的随手又把龙纹荷包丢回了战贺颐怀中。 傲慢的青年用剑鞘一指自己身旁的穷酸书生,熟练道:“他头一回来,要清倌两个红倌两个,男女各一,只挑干净的。” “公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老鸨捧着一堆金粒起身,叫了几个伙计拿去收好。一听到是要人伺候那没见过什么风月场面的穷酸书生,立即笑得连粉都嵌进了眼角的纹路里,“贱妾必给二位安排妥当,公子里面请。” 战贺颐做不了主,只能默默跟在李成煜身后,方才被勒住的手腕还在隐隐发烫。老鸨左右逢源,开了个雅间请他们落座,不一会儿便又捏着帕子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黑衣书生有些局促不安地在雅间的六方凳上坐了下来,趁机把一直捧在手心的龙纹荷包郑重地放进了行囊里。 李成煜并不在意战贺颐的小动作,他抱着脊剑无比嫌恶地掐了个清净咒。眼瞧着透着金光的仙风仿佛把凡人带来的污秽都吹散了,那尊贵无上的真龙陛下才肯撩袍落座。 几个打扮清丽的姑娘随即上了些茶水瓜果,笑着劝他们二位稍安勿躁。雅间的门一关就几乎听不见外头的声响了,战贺颐回过头,不原处一张足矣躺得下五六人的大床赫然进入眼帘,想想也知道是派什么用的。 也是,怎么会有人是来这里品茶会友的呢? 战贺颐摘下书生帽,擦了擦额上微微渗出的汗,还是不敢坐得离李成煜过近。 两人相坐良久无言,书生用手掌摩挲着膝上的衣料,踟躇了一会儿,眼下两颗小痣又随笑而动,轻声问出了掖在心底的问题:“陛下……曾来过风月之地?” 不怪战贺颐发问,毕竟平时里李成煜心情好时还是会回他两句的。只是这位的眉宇间永远透着凌厉的傲气,实在难辨他此时心情是好是坏。 好巧不巧,今日的战贺颐显然是触到了霉头。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李成煜不直接回应他,也懒得给他好脸色看,只是抱着脊骨剑冷笑道,“要记住,我让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你永远翻不出我的手心。” 雅间的长门忽而大敞,一男一女两个清倌先架起古琴、后握着羌笛,对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即交换了个眼神便坐在了战贺颐身旁。 清倌都卖艺不卖身,只是该留客时还是会使些勾人的伎俩,琴棋书画都涉及些,最能迎合那些文人墨客的喜好。可惜战贺颐只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书生,对抚琴弄笛一窍不通。他压根听不出乐曲好坏和弦外之音,挤在两个清倌中间只觉得如坐针毡。 战贺颐浑然听不见身边两个清倌和自己说了什么。此时恰逢夕阳西下,只能看见暖洋洋的光透过轩窗洒在某人肩头,轩然霞举,真正美得不可方物。 李成煜单手托腮,在主位上蹙着眉听完了两曲。那两个清倌没等到战贺颐的回应,已经开始泛泛而谈了。两只软弱无骨的手拢在宽大的云袖中,无声地置于案下,徐徐缓缓地朝战贺颐的腿根探去。 就算是只卖艺,也得有些在风月之地摸爬滚打的惯用手段。 还不等那两双手移到战贺颐的腿上,李成煜忽而提剑起身,只是轻轻一挥,古朴的剑鞘便生生劈断了那架在案上的古琴,吓得两个清倌四处逃窜。 青年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刻薄地笑道:“怎么不继续?方才两曲奏得杂乱无章,看来也就这点哄哄凡人的伎俩了。” 两个清倌被吓得脸色煞白,连礼都来不及行便跑了出去。战贺颐松了口气,以为李成煜还是想戏耍他,不会真的要拿他如何。 只是一抬头,他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才知道自己把这位恶劣的天子想得太好了——两个在外等候多时的红倌儿已经扭着腰肢进来了。 红倌哪有清倌讲究那么多,一边端着笑容步步紧逼,一边手上也不闲着,身上几块衣料爽气地褪了半边,两边胳膊一拐一夹,眨眼就已经押着战贺颐的肩往榻上推了。 “不行,不行!” 战贺颐死死地压着自己已经松散的领口,铁了心要死守贞洁般,对坐在一旁看戏的李成煜道,“陛下,我不能流连在这种地方。” “怎么,你还没考取功名呢,就这么急着和「风流成性」一词撇清关系?”李成煜剐了他一眼,却没有叫停,反而抚着剑鞘嗤笑一声,“我倒是好奇了,穷乡僻壤的地方最希望男丁早早成家添加子,你二十四五了没娶妻不说,为何到现在还是个雏儿?” 战贺颐听到了李成煜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回应。头他上的书生帽已经在推搡间被挤到了床榻的角落里,鬓发紧紧黏着脸颊,浑身入了水般湿得彻底。 他自诩没有美人坐怀还能不乱的定力,却至少也懂得洁身自重。但此时被一男一女两个妓子上下其手,还被李成煜目不转睛地盯着观赏,实在太有伤风化,叫他的心思也乱作一团。 眼见战贺颐流连于红花绿叶之间抽不出空理他,李成煜彻底嫌烦了,也没那个兴趣看战贺颐在自己面前丑态百出,直接“咚”地把长剑砸在了桌案上,横眉厉喝一声:“滚下去!” 李成煜这一声夹了些仙力,透着不可反抗的龙威,像是在嘲笑渺小如凡人就只配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战贺颐觉得识海深处有什么陡然一颤,随后耳朵如失聪一般传来了叫人难受的嗡响,震得他不由自主蜷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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