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讲完所有经过,万遗躬身禀道:“女王陛下——温将军侥幸留有性命却未及时禀报女王,诚心想要致歉却碍于种种情由不得成行,不得不说天意弄人。现在他身负重伤,仍旧未能前来觐见,乃是他的一大憾事。 “但臣以为,温将军最大的致歉并非言语,而是在崇圣寺前所受的千刀与火炭之刑。自受刑的那一刻起,王夫温大人已死,英雄温大侠重生。” 芮雅并未回应,也没追问什么。双目盈盈有湿意,但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万玉柠能言善辩,见时机已到,机巧地从旁相劝。 芮雅依旧什么都没有答。她静静地默了片刻,拿起宝座旁的小白鸽玩具,拧了几下发条。 那玩具十分精巧,发条拧紧之后能自行飞翔,如一只真的白鸽般扑棱棱飞得好高。一直飞到皇宫之外,在天上自由翱翔一圈后扎进影竺国的丛林之中。 这些年来,小白鸽一直陪伴芮雅左右。 她经常这样玩这个玩具。小白鸽自由飞走,宫人们赶紧帮忙找回,擦拭得干干净净后重新安置宝座旁。 今日芮雅又玩了一遍这个游戏,望着一头扎进丛林深处的小白鸽,想起了第一眼见到它的那一幕。 多年前,邺京城内的菊坞客栈里,温旻将这只小白鸽玩具献给她。 那时温旻的师父刚刚遭受断臂之灾,他还在难过,红着眼睛道:“这小白鸽是中原的小玩意儿,草民觉得有趣,早就想邀公主来玩儿。不想后来就拖了……”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总是说回到温旻的师父,两人一时激动,手握在了一起。没过多久,却听外面有个男孩儿的声音喊了句:“不戮——!找我师兄啊——?” 温旻仍旧微笑,眼底的情绪却微微变了,沉稳简要地和她交代了几句便跑走。 在芮雅的记忆中,温旻奔跑出去的背影比这小白鸽还要鲜明一些。那般着急,甚至有些无措。自认识以来,她还没见他为了什么事那样过。 后来温旻的师弟进来陪她,温旻的一个好朋友小胖妹也进来陪她……无数的人进来对芮雅众星捧月,她却都没什么印象了。 回忆间,宫人一如既往地将飞入丛林的小白鸽捡回并擦拭干净,小心托着走上御阶,打算再放回宝座旁。 芮雅制止了宫人,深深望了眼那小白鸽便瞥开眸光:“仔细收在藏宝阁里吧。不必再拿过来了。” &&& 永昌侯万遗远赴影竺国,不辱使命。不仅传达了中原帝王对芮雅御妹的牵挂之情,还同其父亲万玉柠、义父魏青云一起,不知对芮雅讲了什么故事,竟让女王深感冥冥中有些东西早已注定,不热衷于让全民习武了。 更带回了一桩喜事——芮雅将在明年和新一任王夫成婚。 这位王夫也是熟人,乃之前从中原随芮雅远赴影竺国的一位饱学才子,近十年一直在女王身边辅佐,担任贴身通译,兢兢业业不曾有一丝怠慢,可谓日久感动佳人心。 邺京的菊坞客栈不再做纪念“温驸马”的祠庙,而改为影竺国使者来往的驿站,一楼大堂摆放彰显两国情义的纪念之物。 原先守卫在此的卫兵们继续看守驿站。希望回家的影竺国人,芮雅女王将亲自安排特使接迎回国。 &&& 这些经过全部汇总成万遗的奏摺,呈达皇帝谢烨弘的手上。 此前万遗已经出海又半道折回之事,早在第一时间经由几方串联过,由封皓秦汇成另一疏奏摺,巧妙地禀告了皇帝。 温旻走火炭、受千刀之刑,乃至辞去大宗主一职的全部经过,也经过润色后禀奏了。 当日皇帝看过奏摺,未做任何表示。 今日,谢烨弘看过万遗的摺子,再将早前封皓秦的奏摺拿出来对着一看,露出个玩味的笑:“这个温旻。” 要死要活耍了好一通威风,天下的风头都让他出尽了。 不用去影竺国和亲了,还如承诺避免了南海潜在的兵祸,卖万家和朝堂两份人情。 辞去宗主职务,再不做第一大宗派的当家人,算是避过因行兵谏而遭的忌惮。更由支持万遗出海一事大动维摩宗库房,让小五台山韬光养晦,免去了不必要的猜忌。 金不戮对维摩宗做了那么多事,大宗主为了和他在一起干脆卸任以谢天下。宗下弟子再没由头找茬闹报仇,还能留个好念想,如此抱得良人归。 一桩桩一件件痛快至极,任性至极,又到位至极,真比帝王还要潇洒了。 这小子! 封皓秦见龙颜微莞,知时机到了,下跪道:“贺喜皇上!叩谢皇上!” 谢烨弘轩起双眉:“朕有什么好贺喜?又谢朕什么?” 封皓秦笑道:“我朝侠士辈出,忠义两全,更兼个个性情中人,此乃皇上之喜。臣为平安治卿,蒙皇上洪福泽被而垂手得此,感激莫名。” 谢烨弘深深看他一眼,长声而笑。 ---- 万小茶猜测没错,温茶了解万小茶的身世,是老简为了老沈进京并和万玉柠撕破脸的那一回 具体可见234章,感兴趣的妈咪可以点此穿越回去看一看:[https://xn--pxtr7m.com/posts/7782669](https://xn--pxtr7m.com/posts/7782669)
第461章 445. 死生自在 崇圣寺中。 万遗再次启程去影竺国时,温旻已经由木范婕包扎治疗完毕,苏醒了。 金不戮送过万遗回来,正瞧见他睁开眼,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对望。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卧在榻上,似隔了重重山海又似穿越无数世界,终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重逢。 温旻不老实,想要抬起手。那手臂敷满了药,被木范婕裹得胖了三倍,发面馒头一般抬起十分困难。可他任性得很,艰难地伸出大胖胳膊非要去寻阿辽的手,想要和人家握住。 金不戮赶忙上前,轻轻又稳稳地握住他的,另一手温柔抚摸他的面庞。 温旻眼巴巴的,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这一回表哥算不算阿辽的英雄?” 金不戮又哭又笑地骂道:“笨蛋。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天下最笨的笨蛋!” 一句笨蛋比“英雄”两字还让人受用。温旻嘻嘻一笑,又嘟嘟囔囔地喊疼,慢慢地动着他那发面棒槌:“好阿辽,你家笨蛋表哥好痛啊,阿辽亲亲好不好?” 金不戮心疼地唠叨:“现在知道疼了,早前干什么逞强?就这满身口子还亲呢?” 温旻嘟起嘴,隔空冲金不戮啵啵了两下。金不戮微红着脸心虚地向四下看:“……这是寺庙内,我们不可太……” “啊?现在又没别人嘛!”温旻哭唧唧地扮委屈。 金不戮小心地抚摸他的脸哄道:“小旻乖一些,寺庙上空有护法天神的……我们不要冲撞了……” 温旻更要哭了:“护法天神看表哥这么可怜也要赏赐点什么吧?我不求财不求贵的,就想让我家阿辽亲亲一下都不成啦?” 他本就生得好看,一哭还楚楚可怜起来了。别的都不要,就要一个亲亲,看得金不戮心都要化成水,实在舍不得,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那好看的唇上一按。 好似甘霖浇上干土,温旻一下就哑了,扑腾的猫被塞了满嘴的鱼干,心满意足地眯起眼。 眨眼间,那双澄澈的黑眸里又透出一丝丝坏来,温旻伸出舌尖儿快速地在唇边的指尖一舔。 一股痒酥酥的感觉倏然从指尖渡到心头,金不戮的脸全红了。他羞赧地收起手,背在身后却忍不住轻轻搓着被舔过的地方,说了句“好生休息”便跑出僧舍。 &&& 其实金不戮也有伤,他曾跪在地上许久,两个膝盖都不太行了,全是乌青。方才一直有事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尘埃落定,精神跟着松懈,立刻感知到走路都很艰难。 他费劲地挪了几步,在一处长廊坐了。悠然地看一片秋高气爽,轻轻摩挲着被舔过的指尖儿,望着远处的桂花树嗅那甜香。 桂花树边,一只肥猫坐下。 再远,性枯走了过来。 肥猫蓬松圆软,浑身乌毛黑得发亮。四只肥绒爪却是雪白雪白的,仿佛戴着四只白手套,乃是一只可爱的乌云踏雪。 这乌云踏雪许是久在寺内出没,根本不怕人。见了性枯仍旧若无其事,叉开胖腿舔它自己的肥屁股。 金不戮起身冲性枯合十行礼,一看这肥猫嚣张跋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性枯来到近前还礼,请金不戮坐了,自己则在对面坐下:“金檀越爱猫。” 金不戮赧然:“惭愧,弟子是爱猫,家中也有一只猫咪。” 性枯望着乌云踏雪道:“那是空鱼。” 金不戮“啊?”了一声,差点又没忍住笑。 这猫咪竟然还有法号,和爨老庄主“空了”还是一辈的,不知道他俩谁是师兄。 性枯笑道:“空鱼自小就爱到佛堂听经,小寺的弟子们将它当做同门师弟一般。 “它爱吃鱼,常在洱海畔捕鱼,捕到了便叼到后院慢慢吃。在寺内杀生大大不雅,弟子们却劝不动它,便给它取法号空鱼,想叫空鱼看空万物,莫要执着鱼儿了。” 金不戮好笑极了:“后来‘空鱼师父’改吃素了么?” 性枯笑问:“金檀越觉得呢?” 金不戮摇头:“猫咪爱吃鱼乃是本性,怎么可能改呢。” 望着自由自在舔毛的空鱼,喜欢纵容又羡慕:“改不了便不改吧!只要不是糟蹋鱼便好——空鱼好幸福,没人和它争抢。” 性枯笑问:“金檀越非猫,焉知猫之江湖?” 金不戮一愣:“猫咪的江湖?” 性枯道:“空鱼常来寺中吃鱼,乃是因为寺外还有一只猫。那猫比空鱼身强体壮了一圈,每每抢它的鱼吃,从未失手。可那大猫的胆量却不及空鱼,从来不敢入寺半步,空鱼便大摇大摆叼着鱼进来吃,任那大猫眼睁睁看着。一来二去,也就没其他猫敢抢空鱼的鱼了。” 听到了自己的英勇事迹,空鱼在远处咪呜一声,轻盈一跃跳至性枯膝头,丝毫不给自家住持面子。 性枯慈爱微笑,揉揉空鱼的脑瓜,叫它舒服得翻过身,露出白肚皮来了。 金不戮看着自如撒娇的空鱼和慈祥的性枯,想着猫咪在山门内大吃肥鱼气死对手的模样,笑出了声。 笑完又十分感慨:“佛祖慈悲,佛门乃真正的清净自在之地,万千生灵都在此处得到庇护。” 性枯哈哈大笑:“自在之地哪在佛门。” 金不戮一愣。 性枯冲空鱼的白肚皮一指:“分明在此。” 那里是猫咪小小的心脏位置。 金不戮心中一震。 性枯所指哪里是猫咪。 自在之地分明是人心。 空鱼吃鱼的时间又到了,骄傲地跳下地,甩着高高的尾巴往山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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