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戮正在喝面汤,一口汤水呛嗓子里,狂咳起来。他和温旻本是不同的英俊美好,可这么一咳满面通红毫无涵养,更衬得温旻玉面潇洒,气势沉稳。 小丫头更加笃定自信了——白衣公子才是“金不戮”,没跑了。 冒牌“金不戮”也来个三不原则——不承认,不否认,也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温旻只是笑盈盈地八卦:“姑娘何事?” 小丫头兴奋得小脸都红了:“我家玄采姑娘听闻方才金公子仗义出手,为穷苦人家出头、保护古籍善本。又早听说公子大江南北行侠仗义,敬佩不已。想请教公子……可嫌弃她青楼出身?” 刚才我做什么了?金不戮在一边莫名其妙。 想了想,又懂了——方才温旻一通搞,又帮人写字又给人送书塞元宝什么的,最后却只留下了金不戮一人的名字。经人一传再传,难免口误,变成金公子亲手做下的好事。 但现在是温旻同人对话,金不戮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便扔了句:“刚才不是金不戮。”说完继续闷头吃面,别的什么也不管。 小丫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乖巧地冲冒牌“金不戮”道:“难到公子嫌弃?” 冒牌“金不戮”依旧是不承认不否认也不打算提供帮助,只笑呵呵地囫囵道:“金不戮怎会嫌弃他人?只知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小丫头喜道:“太好了!我家姑娘说自己虽然穷苦,但也可以自赎身家。难得公子落脚姑苏,想借东风问句——金公子可有意纳妾?” 金不戮再也不能让李鬼胡来了,面还没咽呢就呜哝呜哝地拒绝:“他没这个意思!” 小丫头歪着头将他一看:“你又不是金公子,怎么知道他不愿意?” 金不戮差点没拍案而起。不想冒牌“金不戮”比他更嘴快,净问点八卦的破问题:“玄采姑娘为什么不想给人做正妻啊?” 正妻还是妾室很有关系吗?!金不戮都要杀人了。 小丫头对一番刀光剑影全无感知,兀自笑嘻嘻道:“我家姑娘说了,金公子同维摩宗的温大宗主乃是一对。她不求同温大宗主争先后,只想做个侍妾陪伴金公子左右。” 纵然温旻见多识广,却没听过这等事,简直兴奋了。冲金不戮眨眨眼睛,又问人家小丫头:“既然玄采姑娘知道金某人喜欢男人,怎么还愿意跟着呀?” 小丫头突然脸红了,却到底是青楼出身,答得毫不扭捏:“我家姑娘什么没见识过?图那些事做什么。找个英雄终身陪伴左右,自己落得清净才最好。儿女什么的也不重要。” 好么,说白了就是阅尽男人的青楼姑娘想找个老实人过清净日子,最终选了个只爱男人的英雄。 金不戮英名在外,对人肯定好,又不和女人做那种事。跟着他便能生活得安稳又清净,还不用给他生孩子。 姑娘早就全想好了,连赎身钱都不用他出。正是用自己的钱,买自己的幸福生活。 温旻听得哈哈大笑,桌子拍得啪啪响。酒楼上其他食客也关注着这边呢,听懂了小姑娘的意思后笑声此起彼伏。 金不戮恼羞成怒,红着脸大声道:“金不戮不娶妻也不纳妾!” 又道:“他也没和温旻成亲!他们的大婚没办完!” 温旻赶紧道:“谁说的?大婚早礼成了!只是出了点小意外,算不了什么。” 小丫头好奇地看向冒牌“金不戮”,又看向真的金不戮,恍然大悟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是温大宗主!”
第421章 406. 此年不寻常 金不戮一口老血没憋住,弹起来就跑,面都不吃了。 温旻哈哈大笑,快速扔下饭钱跟小丫头道别:“对不住玄采姑娘厚爱,金不戮此生只爱温旻一人。我得追他去。” 也一溜烟跑走了。 温、金两人一路狂奔,白影追着蓝光,宛若仙家身姿,一直飘到姑苏城外。金不戮猛地转回身,温旻偏搞个无法刹住,直接撞他怀里。金不戮将他一推,温旻故意扣住他手腕。金不戮叼他腕子,温旻手一翻弹他指骨。 两人拆了十几招,谁也打不过谁。金不戮终于忍不了了:“你有完没完?!” 温旻脸上的嬉笑逐渐收去,眸光都有些发颤:“你终于肯对我说话了……阿辽,一个多月了,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这一句说得深情泣血,毫无夸张。金不戮不打算同温旻纠缠,便一个字也不同他讲,一个多月全当他透明一般。他爱说便说,爱凑旁边便凑,金不戮遵从“三不”章程,半句交流也没。 今日真是被气得不行,金不戮才来这么一句呵斥。却不想温旻是如此反应,伤然之态真让人不敢确认是装的还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反正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这般想着,金不戮强行硬下心肠不去回应,却也没再做其他。 温旻却是欣喜,哪怕阿辽骂他一句也好,总好过淡漠无睹。他小心翼翼走上前,将金不戮轻轻搂进怀里。像护着只随时会炸刺的小刺猬,又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吻他头发,顺他的背,喃喃道:“对不住……对不住阿辽。我做错了事,让你伤心了。” 说完这句,满足地轻叹了一声。 半年了。 半年多来,阿辽头一次乖乖窝在他怀里,如和氏珍宝失而复得。时至今日,温旻终于明白了师父年年去月白楼的那份心意。 或许他的境遇和师父相比不足一提,但温旻还是觉得整个人都浸入温暖的池塘里,四肢百骸全是眷恋,留恋怀里的身体不想松开。 这是个熟悉又温暖的拥抱,金不戮也是近半年不曾体会过。流云一般冷冽,青松一般清甜,一时之间有无数美好的回忆袭来,仿佛他从没离开,他们刚刚有过一场美好的欢爱。马上便要大婚,整个世界都是桃花,天下都在祝福…… 可那些终究都过去了。金不戮轻叹一声,轻轻地将温旻推开:“算了吧,小旻。” 温旻全身都僵了,眼中全是惶恐和紧张:“……什么算了?你不生我的气了?” 金不戮道:“生气如何,不生气又如何?一切都已经这样了。” 温旻摇头:“哪样了?你还在我也还在,爨庄主你们也将他救走了,我们之间哪样了?!” 不提爨莫扬还好,一提这位兄长,金不戮心中那复杂的情感又一次烧了上来:“我是将莫扬哥救走了,可现在连他身在何处都不知。富丽堂皇的明月山庄成一把焦土,这一切都可以轻描淡写地略过?” 温旻伤然:“可是阿辽……你也烧了小五台山了,连我们两个的家都烧了。能不能请你消一点点气,其他的事我们再慢慢弥补?” 念及两个人的“家”,金不戮也是心中一恸,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怅然覆上:“……你不找我报攻打小五台山之仇,我只能说受了。可你我之间岂止是你烧我我烧你那么简单。” “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我真的没有办法。阿辽,你知不知道宗内有多少人要防止‘放虎归山’。当时我身为右护法,若不做点什么……”温旻生怕溺水一般,紧紧握着金不戮的手,“总之我知道,我没保护好你,没保护好爨庄主。” 金不戮含泪看着温旻:“保护?时至今日,你仍然觉得自己在保护。” 温旻的眼眸也湿润:“我是做得不好,但你的嘱托我一直记着,我对爨庄主……” “你留住莫扬哥的性命了,对不对?”金不戮强忍住了眼泪,不叫自己再哭,“你是没害他性命,却侮辱他!你不知道他傲气?那般待他还烧他家园! “你从小到大曾被莫扬哥抓过多少次,有没有一次莫扬哥用非常手段待过你?” 不知道是被这一连串问题砸的,还是温旻不想争吵。总之他面色惨白,似死了一般,双唇不住颤抖,却一句玲珑之语都说不出来。 话已至此,金不戮狠心别过脸去,将一直以来心里那点恨、那气全都吐露出来: “你说知道错了,却从来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你伤我兄长,用那般龌龊法子捉他、囚禁他、毁他家业。此乃错之一。” “你竟在我昏迷时以我做质,要挟莫扬哥去见你,还以我逼他就范。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拿我做饵,此乃错之二。” “其三,小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撒了那么个瞒天的大谎一直将我蒙在鼓里。我以为金家堡在和你堂堂正正地做生意,却没想那生意是以整个明月山庄换来的!” 金不戮气温旻,更气自己,一说完便呼哧呼哧地喘着。过了半晌,灰然道:“很小的时候你就答应过我,再也不骗我了……自知道莫扬哥的事开始我便等着,等着你对我讲实话,哪怕讲得不好也没关系……曾有那么多机会的,可你没有一次对我坦诚过。 “小旻,我们两个之间绝不是你烧我或我报仇的关系——自始至终,你我就不是一路人。” 温旻惊恐又怆然:“我们两个从小便一见钟情,怎么就不是一路人?!” “一见钟情?”想及年少情动,金秋西湖畔的相遇,金不戮心底那捧柔软化成一颗滚烫的泪珠滚落,“只是我少不更事罢了。” 他从小柔善,性子却倔,一旦真的生气便是把伤人的好刀,将温旻砍得刀刀见血。十年深情被一句“少不更事”概括,让温旻着实中了重重一击,肩都塌了,似乎在水下挣扎了许久终于沉入湖底,静静喘了片刻,再也透不过气。 金不戮也是筋疲力尽,似被一针一针地遍体扎穿,再也无力多说,留下句“我们都不要再折磨对方了”,转身又走。 温旻眸光发滞,整个人都灰白。见爱人离开却仍是不肯放弃,刻入骨子里的本能一般,拖着沉重的步子追了上去。 &&& 经过一次彻底的争吵,金不戮终于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历数温旻三大错事,其实也是他自己思考同温旻到底在气什么。 “不是一路人”之判让他自己也震惊,震惊之后却又有了一种冷彻的平静。再想到莫扬哥不知何时便有可能回来,他便决心不去理会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只继续做发过誓的一万件善事,清洗自己的罪业。 一个无罪之人,才有资格重建明月山庄。 是了……我不能一直躲着。我,我,我总该去亲眼看看莫扬哥的家…… 这念头让他重新有了些力气,继续从北向南快速行进。 温旻也没放弃,依旧韧性十足地在金不戮身后默默跟着,似要做他的影子,更似要跟到地老天荒。只是精气神和金不戮大不相同,被痛斥了一顿之后的温旻似一颗终于被戳穿了所有底气的藤球,再也弹跳不起来。 他的状况一日日变差,不吃也不喝。以往面临泰山崩塌也不形于色的温大宗主,而今面如菜色,憔悴得仿佛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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