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亲自踢小七坠谷,现在却装做一副痛心疾首:“唉,小七的确是个好孩子。我有点为他伤心呢。” 赵廷宴阴阴地看向刘敬:“鬼面小顾白也好,吕剑吾也好,都不可能同时剑刺温旻和漆烽。承铭已经给了温旻一剑,你就不能再刺漆烽了。确认没在他身上留口子吧?” 刘敬赶忙点头:“我记着的,没拿剑刺他。只是把他踢下去的!” 赵廷宴点头,转而看向骆承铭:“温旻在宗主面前风生水起,连带你们这一支的弟子也大有前途。你却为何冒着被罚的风险来帮我?” 骆承铭怔了一会儿,眼圈更加红了:“温旻从来没当我是师弟!我明明是右护法门下的二弟子。但他凡事总带着小七出头,小七没空便让叶子恩办事,就是不肯带我!就算将来他有机会掌权,我便能有尺寸功勋了么? “我稍一做错,他还拳打脚踢。好几次当着师弟们的面,丝毫颜面不曾给我。我是老实,他便可以如此欺侮么?若不宰了温旻,怎能算男子汉大丈夫?!” 赵廷宴听苑平或多或少提过,温旻经常当众踢打骆承铭。转而问:“上次秋离的事,你怎么看。” 骆承铭吓得一愣,连忙摇头:“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秋离诬温旻,由利用骆承铭给温旻传话而起。从前到后,赵廷宴不曾向骆承铭透露过一丝一毫的原委。奇怪的是,骆承铭也没问。 今见他老实劲儿又上来了,赵廷宴依旧没有多说。只是一笑:“多行不义必自毙。看着温旻一副和蔼睿智的模样,在人后却如此欺侮师弟、逼死师姐,有此下场也是活该。委屈你了,好兄弟。” 骆承铭忧愁道:“但现在宗主迁怒于大师兄,我心中好生愧疚。” 刘敬也道:“我们还是要低调处事。更何况,温旻还没找见呢。” 赵廷宴眼中也有些烦躁闪过。但不久,便恢复了阴鸷的自得:“若我没挨一点罚,那的确是不妙。现在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我只需躲远些便没事。 “至于承铭,你是沈护法的弟子,宗主永远不会对你如何。 “温旻那边,三个人掉下去,全部没消息,的确是可疑。让丙子堂的人盯紧,万不可被其他支的人抢先找到。只要时间一久,他们也就不可能再上来了。 “现在宗主手下没有得力的弟子。等生过了这阵子气,你我再立两个功,一切便有好转——到那时,大师兄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骆承铭欣喜跪倒:“以后全仰仗大师兄提拔!”
第266章 255. 镜中吹冰 温旻和小七坠入深谷,已过了近半月。 维摩宗右护法首徒、御前红人、武林的后起之秀骤然消失,成为一朵震惊江湖的巨浪。 小七乃是云州大家族漆家的孩子。他一出事,也是震惊北关。 但这两个孩子的授业恩师沈知行却毫无反应。 他远在杭州。既未曾回到邺京,也不曾派人来寻。甚至连关心都没有一句。 江湖纷纷猜测,简大宗主免不了迁怒,杀一批人来泄愤。 可最后,简易遥竟也是沉默。除了不停地寻找两个弟子,什么都没有做。 &&& 菊坞客栈。 简易遥坐在温旻房中。 薄一雅陪在一旁。 房外除了一名大宗主侍者之外,其余皆是影竺国的亲卫兵—— 芮雅公主将此房间保护了起来。 她寻不到温旻,便来在此房中痛哭三天。拜见简易遥,要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简易遥只能含痛安抚。芮雅却仍不肯离去,干脆下榻菊。 现在,她正住在温旻房间的隔壁,说要在他回来后第一时间见到他。 苏梨当然也来过几次,坚决不肯落于公主之后。最终还是被劝回了柳万里身边。 是以,现在温旻的房间属于芮雅公主看护。只有简易遥和几位长老可出入。 &&& 简易遥每日来温旻房间一次。 今天也不例外。 房内干净整洁,床褥整齐得如同豆腐块。纤尘不染。 是温旻叠的。 他谨守在通铺房学到的规矩,历来整洁利落。用度之物,向来收拾得整齐到凌厉。 他消失后,诸物仍如他在一般,不曾有任何挪动。便留下个一个凌厉干练的模样,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在榻上打坐练上一阵功法。 温旻从不花时间在无用的事上。 但他愿意花时间修饰自己。 所以,他的房间内有面铜镜。不大,简简单单半条挂在墙上,正好可照人全身。 简易遥正站在了这面镜前。 镜中没有温旻,只有他自己。 简易遥知道这小弟子表面云淡风轻,其实极重仪表。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却在不同场合都能穿得最为得体。让人舒服,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将他记住。 他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一般无二。每逢重要场合都不显山不露水地修饰一番。装作漫不经心,其实极重细节。 若是和沈知行一同外出,更是提前一两个时辰便在镜前仔细装扮。 只是沈知行向来不解。还劝他碰见了公主、小姐再好好装扮。说他和师弟一起出去修饰个什么劲。 简易遥默默地想:想必旻儿这孩子去找金不戮之前,也会在镜前反复地照吧。 幸而,金不戮不会说那些“见了别人再修饰”之类的话。那孩子见了旻儿眼睛都是发亮的,一定只会盛赞他好看。 这么个漂亮的好孩子。幸福的日子还没开始。旻儿的一生还长着呢…… 简易遥想到这里,不禁伸手去抚摸铜镜。 旻儿,我知道你是骗人的。 你这孩子诡计最多。觉得抓了吕剑吾也换不回你师父心疼,就自编自演坠谷给他看,对不对? 你不喜欢大师兄,想让他栽个大跟头,便联合骆承铭搞了这么一出,骗你简师父,对不对? 简易遥对着铜镜,默默地在心中自语。抬头低头间,发现镜中的自己两鬓多了不少银光。乃是根根白发,压在幅巾之下若隐若现。 他取下幅巾,想要将银发拔掉。额角刺字突兀地展露。 拨了拨两鬓,银发无数。不知何时竟然长了这许多,短时间内是拔不光了。 一时,简易遥的手僵在原处。许久之后,长叹一声。 薄一雅站在侧后方,温言相劝:“宗主是太操劳了。但几根银发断然无损宗主英姿。听闻木先生有个生乌发的方子,属下为您取来。” 简易遥摇头:“几根白发有什么了不起?我这天煞孤星,就算满头皆白,也不过咎由自取。” 薄一雅惊道:“宗主……” 简易遥看住他:“怎么。一雅兄见我憔悴了,爱说废话了,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觉得我不行了?” 其实简易遥比薄一雅还小了一岁。三旬刚过,正值鼎盛年华,哪里有“不行了”一说。 但他接连失去右护法、最出色的下一代弟子。常人虽不知他对沈知行和温旻的特殊感情,却也知宗主心情定然极差。 像今天的一连串的话,在以前,就算是天塌了也不会从简大宗主口中听到的。 薄一雅柔声道:“宗主,今日属下斗胆,可否唤您一声易遥师弟?” 简易遥自登宗主大位,威压日重。除了沈知行还总叫一声“遥师兄”,再无别人敢以同门称呼叫他。 如今薄一雅突然重叙少年情谊,令简易遥淡淡笑了笑:“一雅师兄,你我自小交好。没人在旁时,想叫什么都随你。但别的事就莫提了。” “好,那么愚兄僭越了——易遥,我知道你七窍玲珑,已猜到为兄想说什么。可我不能不说。” 薄一雅眸中那笼烟罩雾般的伪装褪下,换上澄澈和通透:“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为兄有什么看不出?我知道你在想知行,我这就去杭州叫他回来!” 薄一雅历便美色,专门研究情爱和情欲。乃是个中高手。 他作为下属与同门,对简、沈之事看在眼里。虽不如温旻贴身观察得透彻,却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今日他以同门身份,当着简易遥的面说了掏心窝子的话,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为了知行受刑,他的徒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全都连个话都没有。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但知行也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师兄知他断然不是这种凉薄之人。你莫要伤心,等见了他后我们问个明白!” 简易遥头一次对薄一雅流露出脆弱,眼圈都泛红了:“谢谢师兄。可阿行说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薄一雅争道:“他不回来,我们还不会去找了?将他找回来便是!” 简易遥笑意中带着苦涩:“既然他不想回来,去找他又有何用?阿行这十几年来都不痛快。如今若能快乐地过日子,便也够了。” 薄一雅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知行不是这种人,只是不知为何紧紧追随那仇先生去了——不要紧,有我在身边帮忙,咱们兄弟征战南北不见对手,在谈情说爱这种小事上还会受挫不成?” 简易遥的眼神有些空:“若论风雅,我自是不及师兄万一了。但什么样的心容易感化,什么样的心再也回不来,我还是清楚的。” 薄一雅道:“不就是当年孤山那事?那也不全怪你!” 简易遥未再回答。默了片刻,便又恢复了以往那种清明、冷漠,与孤寂。 眼圈不再发红。就连语气也恢复了淡然。一开口,仿佛吹出一朵冰花:“全怪还是半怪,我根本不在乎。我简易遥背负的骂名何止百千?” 说罢,迈步走出温旻房间。 “谢谢一雅师兄,不必管我。再好好找找旻儿他们吧。” 留下这句话,便彻底走了。 离开的步伐不疾不徐,却坚定异常。 背影,也孤寂异常。 ---- 谢谢小天使的跟看和逻辑推理!哈哈哈,本周的内容在一地玻璃碴子中结束了 下周开始,甜度渐高。为期几周的糖将正式剥开糖纸!内容预告:轻薄的和爱发脾气的
第267章 256. 你这轻薄之人! 温旻做了个美好的梦。 梦见自己睡在金不戮怀中。 也许并不是梦,因为好真。他感到阿辽含泪望着他。一遍又一遍抚摸他的脸,亲吻他的面颊和唇角。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一遍遍说爱他。 “小旻……快醒过来。” “你醒过来,我们便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了。好么?” “好……”温旻张了张干涸的唇,却发不出声。 他想动,但是没法动。只觉得面颊湿湿的,有水滴掉落。似乎是一朵花坠落在栖身的草原。 这梦境一再出现,温旻便一再地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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