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沙漠却突然起了大风。 黄色的沙粒被吹起来,战马支撑不住,被吹得四处乱晃。 眼前一片昏黄,唐怀芝尽力坐稳,慌乱地叫着“青蓝哥”。 风沙越来越大,脚下裸露的石头瞬间被掩埋,耳边传来战马的嘶鸣声,马蹄陷入流沙中,连同骑兵一起,消失在沙漠中。 唐怀芝的战马一个趔趄,前蹄猛地抬起,仰天嘶鸣。 唐怀芝心里一惊,猛地夹紧马肚子,“好马儿,跳出去。” 战马后蹄猛地蹬了几下,踩住沙粒下面的石块借力,一声嘶鸣,猛地越过了即将下陷的沙坑。 风沙中,战马不敢停下,驮着唐怀芝一路狂奔,往东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风沙才停歇。 唐怀芝趴在马背上,咳嗽几声,抖抖身上的沙粒,缓缓直起身。 茫茫大漠,四下出奇安静。 天地间除了满目黄沙,好像只剩下唐怀芝一个。
第82章 将军 飞沙走石中, 羌人铁骑明显占了上风。 青宁军个个骁勇,在敌军的包围下毫不退缩,风沙迷乱视野, 回过神来以后, 立刻尽力站稳反击。 战马在风沙中难以站稳, 罗青蓝滚落到地上, 抓着长枪站起来, 羌人铁骑已经到了眼前。 对方主将以为胜券在握, 飞马绕到罗青蓝面前, 猖狂笑着。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他们的战马在风沙中也能稳稳站立,一瞬间马蹄嘶鸣,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青宁军。 身后有兵器破风的声音, 罗青蓝转身去挡,兵器相撞, 迸发出几丝火星。 那主将哈哈笑道:“大盛将军, 不过如此!” 此人极其勇猛,击杀无数青宁军, 是羌人主部的将领, 神秘非常。 罗青蓝长/枪/刺出,喝道:“休得猖狂, 滚回你的西北去!” “本帅要一路东出,见见大盛皇帝呢, ”那主将在马上占了优势, 压住罗青蓝的长/枪, “半个月前,你们大盛那位女将军, 便是亡在这柄刀下,今日又来了位大元帅。” 罗青蓝一惊,怒道:“女将军?吹牛不怕闪了舌头!” 唐将军是大盛百姓眼里最骁勇的将军,罗青蓝心里神一般的存在。 罗青蓝在心里默默道:唐将军还在,她不会败,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罗青蓝怒吼着,一枪/刺入那主将的肩头。 那主将叫骂几句,奋力还击,风沙中,罗青蓝胸口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周围几个羌人铁骑围过来,各种兵器全都招呼上,罗青蓝顿时跪倒在地,胸口刺痛,吐出一口鲜血来。 羌人铁骑的笑声萦绕在耳边,伴着风沙的怒吼。 罗青蓝又想起了十岁出头的时候。 那会儿跟着唐将军在边境,西有羌人部落,北有漠北草原,几乎战役不断。 每次打仗,他都跟不要命似的,一股脑往前冲,就想着要报恩尽忠。 可他年岁还小,总会害怕,尤其敌军冲杀过来的时候,总怕不小心跟大盛军走散了。 被敌军围住的时候,他都会怕,所以尽力突围,嗓子吼哑了,虎口处被沉重的长/枪震得流血,眼前被血水模糊,便闭着眼舞枪。 军中的老兵都说这孩子不要命,是天生的将军,为了打仗而生的。 但谁又喜欢打仗呢? 那时候的小罗青蓝,晚上跑到河边,一遍遍洗着身上的血污,胳膊抖了一晚上才好。 又怕给别人添麻烦,有伤也不说,自己随便包上,总抿着嘴,安安静静的。 唐将军却总能发现他哪里不对劲,拽到自己营帐里数落一番,再给他上药包扎。 一开始,罗青蓝打仗就是为了报恩,那些飘忽的王朝甚至天下百姓,他都没有那么在意。 慢慢地长大,跟着唐将军,罗青蓝才慢慢明白了战争的意义。 他慢慢把天下百姓放在心里,盼着战争停息,大盛太平。 路边捡来的小乞丐,在一次次战役中,逐渐长成了能够威震八方的大将军。 罗青蓝抓紧长/枪,奋力刺出,像小时候头一回上战场那样,用尽全力,却没有了踌躇和慌乱。 对方主将被挑下马,狼狈地滚了几下。 彼时的新兵,现在的全军主帅,罗青蓝一直勇敢无畏。 “将军!”羌人铁骑的包围被撕开一个口子,金礼穿过黄沙,准确地找到了罗青蓝。 大军混战,谁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罗青蓝又吐出一口鲜血,抹抹嘴巴,抓着长/枪站起来,声音穿过漫天黄沙,“青宁军听令,随我杀敌,一个不留!” 金礼含住手指,一声长哨响起,传到每个青宁军的耳中。 羌人铁骑怎么也想不到,分明一边倒的局面可以瞬间转变,那些慌乱的青宁军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迎着风沙,将那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铁骑斩于马下。 十几年如一日的训练下,大盛最强的青宁军绝对不是胡乱吹嘘。 对方主将兵器刺过来的瞬间,罗青蓝的长/枪也跟着刺出。 风沙里,两人似乎又一瞬间的静止。 罗青蓝的右肩被刺穿,猛地跪了下去。 他的长/枪正中对方主将胸口,枪柄的红缨在风中飘飞。 罗青蓝抽出长/枪,那主将两眼翻白,仰面倒下。言衫艇 “对唐将军不敬,”罗青蓝靠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主将,笑笑,“便回不了羌部了。” 金礼振臂高呼,“主将已阵亡,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羌人铁骑却没有停下来的架势,依然战作一团,且战且退。 又一会儿,敌军显然消耗了一大半,纷纷掉转马头,往西北逃窜。 罗青蓝站起来,对金礼道:“乘胜追击,全歼羌人主部,一个不留!” “是!”金礼又吹了声口哨,青宁军闻声而动,紧追而去。 罗青蓝原地坐下,撕开甲胄里的布料,紧紧缠在肩膀的伤口上。 风沙逐渐停歇,远处一匹马跑过来,停在他身边,打了个响鼻。 他认出这是自己的坐骑,拍拍马头,尽力站起来,攀着马蹬爬上去。 “好马儿,带我去找怀芝。” 这马调转方向,往东疾驰而去。 前方有兵器敲击的声音,罗青蓝在马上弯下腰,挑开了唐怀芝身后的一个敌军。 唐怀芝身边重伤的青宁军见他过来,松了口气,拼尽全力把兵器刺入敌军胸膛,随他一起倒下了。 罗青蓝跳下马,一口气斩了这一伙羌人。 大漠茫茫,大将军的战马也倒下了,跪在沙漠上,朝着东边。 唐怀芝的长剑已经断了,他扔掉断剑,扑过来抱着罗青蓝。 罗青蓝支撑不住,缓缓滑下来,靠在一处沙丘上。 肩膀上伤口的血继续往外渗,唐怀芝看见那里一会儿便能凝成一颗血珠,他急忙抓着布条去摁,另一边的血珠却又聚集起来了。 “青蓝哥,”他哽咽着,整条胳膊都在发抖,“你别睡啊。” 大漠烈日炎炎,远处的鸣沙山呼号着,像是风的低语。 罗青蓝半睁着眼,艰难地检查自己的伤势。 箭伤、刀伤,胸口那处尤其深。 征战十几年,大概只有十岁那年,那道十六寸的伤口让他有同样的感受。 身上很冷,疼痛裹挟着,似乎要不行了。 唐怀芝还在不停地给他按压伤口,温热的眼泪甩出来,落在罗青蓝脸上。 还像个小孩儿呢,让人不省心。 怎么也放不下… 这里太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他伤得太重,得靠人带着才能走。 他想,唐怀芝还可以走,但不能带着个累赘。 “向东边儿,跟着太阳,”罗青蓝给他指了指,“那边是漠北的城池。” 唐怀芝跟着往东看,那边也是茫茫大漠,唯有烈日当空。 “咱们一定能走出去的。”他坚定地道。 罗青蓝撑着胳膊坐起来,取下腰间的水壶,把里面的水仔细倒进了唐怀芝的水壶里。 水壶满了。 罗青蓝盖紧盖子,系回唐怀芝腰间。 “青蓝哥...” 罗青蓝拿着自己的空水壶,道:“你...转身。” “干啥?”唐怀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隐隐有些烦躁。 “转身。”罗青蓝几乎是命令着对他。 唐怀芝没再争论什么,乖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罗青蓝吃力地跪起来,掀开护甲,颤颤巍巍地伸进裤子里,把他那东西掏出来。 水壶开口不是很大,他很仔细地对准。 大概是有些难为情,等了一会儿,才有“哗哗”的水声响起。 他努力地灌满了大半壶,像是要把自己榨干似的,盖好盖子,在耳边晃晃,他自嘲般笑笑,“聊胜于无罢了。”晏扇厅 弄完这个,他系好裤带,摆正护甲,趴过去把水壶仔细系在唐怀芝腰间的另一边。 晃晃荡荡的,很有些重量。 唐怀芝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嘿嘿一笑,“青蓝哥,你可真能尿。” 罗青蓝搂住他的脖颈,往前一拽,跟他贴着脑门儿。 “等实在没水了再喝,”他哑着嗓子道,“沙漠里行走,水是最重要的,不可浪费。” “大概放久了,喝了要中毒的,”他道,“总比没有好。” 唐怀芝抓着他摸摸自己肚子,玩笑道:“这儿有新鲜的。” 罗青蓝笑笑,“那就先喝新鲜的。” 他往胸口摸摸,掏出个玩意儿来。 “这是兵符?”老虎形状的,唐怀芝好像见过。 “西北军的兵符,”罗青蓝把兵符放在唐怀芝手里,攥紧他的手,“能调西北的三万驻军,去救柳叶城。” “你往东跑,去漠北找马匹,往北,去玉门关,调兵驰援柳叶城。” 唐怀芝瞬间瞪大了眼睛,把兵符给罗青蓝,“青蓝哥你啥意思?咱们一起去漠北啊!” 罗青蓝无力地笑笑,“青蓝哥走不了了,你去吧,然后再回来找我。” 唐怀芝捂着耳朵,连连摇头,“我不!不不不不不不!” 罗青蓝费力地抱抱他,“听话,不然都走不出去。” “不!”唐怀芝使劲儿推开他,“咱们一起走!” “唐怀芝!”罗青蓝叫了他的大名,“你听话。” “柳叶城在等着你带兵去救,那里有阿沅叔,有大盛百姓,柳叶城破了,羌人入关,大盛便又要起战乱。” 唐怀芝红着眼圈,跟他犟着。 “为啥等着我去救,”他带上哭腔,“为啥救他们就要抛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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