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男子摆袖离去,谢玉才探出头,继续摇霍寒的手:“醒醒,我不想旁人瞧病。” “霍寒,你醒醒,你又不要我了……” “每次……都是你不要我……” “今日,你再不醒,我便再不要你了……” “不原谅你……” 哗啦—— 谢玉没意识到,自己说话很慢,只觉得还没说两句,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暖风灌入,他像是领地被侵占的小兽,警觉抬眸。 入目,是几个长着白胡子的郎中,他们穿着灰衣,很像以前那些不顾他死活,偏要将他绑起来的太医。 谢玉的唇一下子褪去了所有血色。 游医们是好心,一步一步向前靠近:“督主,有何不适,不如下来同我等讲一下。” 谢玉立刻缩回手,再次躲进了被子里,闷闷的声音脱口,像是一碰就要碎:“别过来……我没病……” “我没病……” 他好好的,不要绑他…… 谢玉咬着牙,手收回的有些急,却没注意霍寒的手,在他离开的一瞬间,牵了一下。 牵到的,却是空空如也。 那游医本着劝病人的心态,继续向前:“督主,这生病了就得看大夫,您……” 话音戛然,游医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股力量攥住了。 那力道狠绝蛮横,甚至有内力自手心乱窜,直接隔着皮肤,冲向他的经脉,像是要取他的命。 然后,游医转头,竟是看到那榻上昏睡半月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瞳仁黑漆漆的,盛着让人心惊的杀意。 霍寒的嗓子是哑的,强制复苏的心脉一阵阵绞痛,说出的话却强硬到不容一丝置喙:“别!碰!他!” “主子……”慕秦讶然,眼眶霎时变热,几乎要跪到地上。 醒了!可算醒了! 以前的命都靠情蛊吊着,三月一发作,还得防备着被蛊虫侵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下醒了,那便是真的好了! 若是督主肯,也许还可以再延一副药…… “滚!” “砰”的一声,霍寒猛然推开了游医,致使年过花甲的老人连续退了好几步。 还是慕秦伸手率先扶住,内力运转,不至于让人摔到地上。 他慌忙给老游医道了歉,再吩咐人,熬下了安神固心的药。 . 众人散去后,房间里寂静一片。 霍寒捂住微疼的心口,原本想咳两声,却顾及被子里的娇娇,没有咳出声。 只张口,自己点了自己几个穴道,深呼吸两下,经脉终于顺畅。 确定自己不会再咳,才调整好声音,低头去哄:“玉儿?” 被角处,谢玉握着被角的手一顿,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不知面前这一切,是真实,还是幻象。 霍寒的手握住他的手:“我错了,别不要我。” 谢玉整个人一震。 听外面,声音还在继续:“瞧瞧我,看我一眼……” 终于,谢玉深呼吸好几下,愿意被他掀开被子,坐直的一瞬间,显露出了心口一大片殷红的血。 霍寒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唇色一瞬间发了白:“玉儿……” “你好吵。” 谢玉嫌弃的呢喃出声,捂住自己满是红血的心口,像是告状的小猫:“我……疼……” . 霍寒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那副药方,只有慕秦知道,他连刮了慕秦的心都有。 可转念一想,或许自己更该死。 所有的情绪宛如无章的杂物,堵在心口,无处排解,让他只能尽量收拾着情绪,哄谢玉躺下,给他重新包扎。 谢玉很乖,似乎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情况逆转,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但他很听话。 因为霍寒告诉他:“乖乖,我给你治病,听话了,便不疼了。” 于是,谢玉就仰着头去看霍寒,看他慢慢跪在自己身侧,低头,解开他的衣衫。 为了防止拉开上襟的时候疼,霍寒先解了谢玉的腰带,再一层一层展开中衣,里衣。 原本,他口中一直在哄着,可揭开最后一层衣衫,手还是被谢玉握住。 霍寒看过去,见玉儿眼尾潮红,像是误会了什么,弱弱的反驳着:“霍寒,别欺负我……”
第088章 我依风水建神坛,祈祷吾妻岁岁安 别欺负他。 所以,谢玉以为他要…… 心口收得越发紧,霍寒深吸一口气,很轻很轻的握上玉儿的手:“不是的……” 眼前,谢玉的眼睛木木的,很明显不想听到有关受伤的字眼,于是霍寒道:“我……是想送样东西给你。” 谢玉松下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刻不停的瞧着,然后,看到霍寒慢慢出了门。 . 霍寒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谢玉已经坐了起来。 前襟敞开,鲜艳的血自心口淌下来,一路下坠,染了腹肌的沟壑,停在腰腹处,触目惊心。 微风带起男子的几缕白发,霍寒慌忙解了外袍,快走几步给他披上:“这是做什么?” 谢玉便终于抬手,拢了下肩膀上的衣服,小狐狸似的,勾了勾唇:“这样,你就会解衣服给我。” 他喜欢藏进衣服里。 那样就不疼了,哪儿哪儿都不疼了。 霍寒摸他的头,垂手将一个吊着玉坠儿的红色绳环递给他。 看起来像是手工编织的,中间坠着一只白玉做的盘龙饰品,霍寒解释:“给你求的,能驱邪招福,拿着。” 谢玉握住,又被放平在了枕头上。 但这次,他的注意力全被红绳引了去,没在意霍寒低着头做了什么,霍寒才得以仔细的为他消毒包扎。 绷带一路束到了脊背之后,霍寒将谢玉抱了起来,系好后,竟是发现,那两只不安分的手将那编好的红绳全部解开了,里面是紧紧交缠的两缕发丝,一黑,一白。 谢玉撩眸:“为何要将发丝编进去?” “前几年,有几个游僧与我说,这般编好,搁在香坛上每日叩拜,供奉九九八十一日,可祈祷发丝的主人年年平安,事事顺遂。” 霍寒道:“所以,我做了这个。” 谢玉迟钝的反应了一会儿,声音带着微薄的歉意:“弄坏了……” 霍寒的手搁在他下颚,拇指轻抚过玉儿形状漂亮的唇:“无妨,我再给你编好。” 他坐在了自己身侧,谢玉便顺势靠进他怀里,问:“那之前求的八十一天,还管用吗?” “不知道。”霍寒接过那红绳,重新开始编:“不过没事,我再供上八十一天,也是一样的。” 话落,谢玉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仰头,巴巴的瞧着霍寒,像只打碎主人珍贵物品,却没被怪罪的猫,庆幸与狡黠交杂着在眼眸中凝聚。 叫人忍不住想亲。 霍寒忍得喉结动了动,正准备别过眼,便听谢玉问:“香坛在哪儿?” 他问的很认真,似乎生怕麻烦:“远吗?” “不远。”霍寒抱他:“就在膳堂的后面,自己修的。” “哦。”谢玉恍然。 他之前在武林盟转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布局很奇特,四周环树,八方归位,风水和布局都尤其好,原来是……“你自己建的?” “嗯。”霍寒点头,“我依风水建神坛,祈祷……娇娇岁岁安。” 其实,他想说的是,祈祷吾妻岁岁安。 但七年前他不愿用谢玉的血,七年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总觉得心中有愧。 可谢玉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依然按以前的习惯,生病的时候就抱着他,跨坐在他身上,蹭一蹭他的脖颈:“子瑜……” 霍寒便慌忙拖着他的后背,“嗯。” “你一睡便是半月,是不是不大行了?” “……” 霍寒有些无奈:“这是什么问题?” “也是。”谢玉的思想很跳脱,生病的时候,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上一句和下一句不关联,是常事。 驸马说他是被逼病的,所以根本无法精准的定性病症,除了哄着,没有任何办法。 霍寒便问:“什么也是?” 谢玉闷着没应声,好半晌,却闷出一句:“你喝了我的血,血浓于水,应当叫我什么?” “叫你……”霍寒犹豫着,却是低头靠近人的耳边,吊儿郎当的唤:“阿爹。” “腾”的一下,谢玉整个人都红起来。 扣着霍寒肩膀的手渐渐收紧,紧张的转过身,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对方拖住腰,直接压在了枕上。 四目相对,砰砰的心跳声近在咫尺,谢玉薄唇轻抖:“你……不能如此唤我。” 霍寒无辜眨眼:“为何啊~” “因为……因为……” “那我换个称呼。” 谢玉松了一口气,然而,还不等他松完,耳边的称呼就变成了:“义~父~” . 总之,挑逗人挑逗的太过,后果就是谢玉自己蒙着被子,不理他了。 霍寒便点了安神香,哄着他,瞧着他睡着,才转身出了房间。 外面并不冷,只是热风带的嗓子有些干,霍寒去了药房,接过慕秦送过来的固心药一饮而尽。 “当啷”一声,将药碗搁在桌上,而后,砰砰砰砰砰—— 一阵剧烈的拳脚声中,慕秦被他打的唇角染血,跪在地上,几分艰难的捂着肚子。 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抬起眼皮盯上霍寒,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督主的岂止属下一人,不如主子连自己也一起打了?” “过段日子吧。”霍寒长舒一口气,眉头拧的有些深:“等我痊愈了,再来找你领罚。” “好不容易被他的血喂醒了,不能这般不惜命。” 话落,又有些伤怀的捏了捏眉心,眼尾晶莹,莫名红起来。 慕秦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用衣袖抹去唇角的血:“主子,是在愧疚吗?” “有愧。”霍寒道:“我对我自己太自信了,我招惹他,我拖累了他。” “那……” “那必是要继续招惹的!”霍寒起身,烧上香,对着身后的观音像虔诚的拜了拜,三跪九叩。 起来时,看见慕秦的神色依然有疑惑,才问:“你在想什么?” 慕秦不言。 霍寒道:“你在想,我都对他有愧了为何还要继续招惹?” 慕秦将头垂低了一些:“属下愚钝。” “因为不能走啊。”霍寒转过身,一边说着,一边从横亘了整面墙的药材柜里,翻找着养气的药:“我惹了他,才有这么些事,但我现在哄他,他还是肯听的。” “他生病了会告诉我,受伤了会让我治,烦心了也会同我讲,我留在他身边,他能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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