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塞雷布斯在这里,一定会辩解这些人有的是心理作用,有的是病本来就该好了。没看到有更多的人是没有效果的吗? 他不知道广大人民群众对病情没有好转的人自有理解:他们认为这些人没好转的原因是不虔诚。很多没好转的人自己都这么认为。 特莱法娜表情变了几变。 帕拉丝难得地机灵了一次:“特莱法娜,你是不是也有哪里不舒服,想让他摸摸?” 特莱法娜瞄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米提卡,语气有点夸张地说:“我能哪里不舒服要他摸?我好的很!我就是奇怪,那个男孩看着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怎么就能得到神眷呢?” 帕拉丝这时又成了塞雷布斯的信徒,忙纠正她:“他可不是个普通男孩!特莱法娜,你不知道,他从前看着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从来不和别的孩子玩,喜欢一个人待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喜欢在地上画一些谁都看不懂的东西。米提卡家的许莫尼斯已经上学了,他说他写的不是字,但是他也不是在乱画,是吧米提卡?” 两人一起看向米提卡,米提卡点点头。 帕拉丝接着说:“我听他平时说话,就像大人一样,从来不像个小孩子。而且在他得到神眷之前他们全家人就都听他的话!贡吉拉、马库托利斯,还有那个梅加娜,都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你看他长的,多漂亮,能得神眷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特莱法娜有点怀疑地说:“但是我听说前些日子马库托利斯差点把他卖掉?” 帕拉丝说:“是差点卖掉他,但是你知道买主出多少钱吗?——400德拉克马!一个五六岁的孩子,400德拉克马!他如果没有特别之处,会有人出400德拉克马买一个小孩子吗?” 这实在太有说服力了,现在雅典的市场上,一个身价最高的好制刀匠也顶多不过200德拉克马。如果没有特别之处,出400德拉克马买个小孩的人一定是疯了。 特莱法娜也暗暗点头,心中有些发愁。 她还真有点老毛病想让塞雷布斯给摸一下。但是向马库托利斯家低头,丈夫会愿意吗? 与此同时,就在马库托利斯家,塞雷布斯又接受了一把无花果干、一根常春藤,送走了两个来求他摸一下的人。 他的心情已经从暴躁转为了淡定。 他乐观地认为人们迟早会发现他的抚摸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迟早会冷静下来。 即便发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出了雅典城,辐射到了阿提卡下面的乡村,有农民背着家禽鸡蛋走了好远的山路来让他摸,也没有打破他这份乐观。 而且他还很理智地没有在人们像赶集一样来参观——不、请他治病时躲起来,而是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因为他知道在解释不清楚的时候,越是让人们得不到满足越是会延长他们狂热的时间。 果然两三天之后,来找他的人不会再多到把中庭都占满了。 塞雷布斯从神庙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是请马库托利斯去阿里斯提德家和菲多的主人家道谢。 虽然他已经分别谢过菲多和阿里斯提德了,贡吉拉应该也都谢过,但救命之恩,肯定是上门再谢一次才郑重。 大富翁卡利亚斯家比较近,马库托利斯先去了他家,回来后喋喋不休地夸耀自己的见闻: “他家前庭竟然有四根大理石廊柱!柱头还雕着忍冬花!” “中庭里有喷泉!喷泉里还有爱神雕像!” “蓄水池底贴着马赛克!” “十几个家务奴隶!还养着吹笛手!……” “……” 塞雷布斯问他:“你见到菲多的主人了吗?” 马库托利斯一脸荣幸地说:“见着了。卡利亚斯听说我是神眷之子的父亲,特意见了我,和我说了半天话,还要订咱们家面包呢!”塞雷布斯不爱听见“神眷之子”这个称呼,但马库托利斯是引以为荣的。 塞雷布斯问:“卡利亚斯性格怎样?” 马库托利斯说:“你问这个做什么?卡利亚斯是非常和蔼的好人。没有一点富人的坏脾气。” 塞雷布斯皱了下眉,又问:“你见着菲多了吗?” 马库托利斯说:“见着了。我还把你的礼物给他了。” 塞雷布斯预备的礼物是半篮无花果干和一罐橄榄油。 他没有准备重礼,菲多小小年纪,而且不是自由身,贵重的礼物保不住,这是预备让他自己吃的。 他想为菲多和妹妹赎身,但现在家里的大钱都在马库托利斯手里,而且也应该没有多少了,他是一定不舍得出这个钱的,塞雷布斯只能先放一放,慢慢想办法。 他本来还想了解一下菲多主人的性格,但马库托利斯看这位富豪显然是戴了美化滤镜的,没有参考价值。 然后马库托利斯又去了阿里斯提德家。 这次他带的礼物就相对贵重些,是两瓶上好的葡萄酒、两条鱼和一件羊毛希玛纯。 阿里斯提德是阿卡奈村社(2)的吕西马库斯之子。马库托利斯到了吕西马库斯家,吃惊地发现他家比自己家还穷。他们也和好多邻居挤在一个院子里,大冬天,吕西马库斯就穿了一件旧希顿,上面还打着补丁,赤着脚在中庭里劈柴。 马库托利斯想起阿里斯提德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也很敝旧,不由起了一点轻视之心。 他挎着装满礼物的篮子进去,用有一点轻慢地语气问候道:“快乐!” 吕西马库斯停下动作回道:“快乐!” 马库托利斯问:“阿里斯提德在吗?” 吕西马库斯打量了他一眼,回答:“他不在,他去竞技场了。” 马库托利斯问:“他何时回来?” 吕西马库斯答:“总要到下午了。” 这会儿才刚到中午,马库托利斯不想等,把篮子递给他说道:“这儿有一份给他的礼物,请帮我转交给他吧。” 吕西马库斯不接,问:“你为何要送他礼物?” 马库托利斯答道:“他救了我儿子塞雷布斯,这是谢礼。” 吕西马库斯说:“我听他说过这件事,他救人不是为了图报答,你把礼物带走吧!” 马库托利斯诧异道:“你不看看这些礼物是什么吗?” 吕西马库斯冷淡地说:“我不必看,你拿走吧。他自己在家里也不会收的。”自顾自又劈起柴来。 马库托利斯说:“你真不看看吗?这里面有一件非常贵重的羊毛希玛纯!” 吕西马库斯不理他。 马库托利斯有点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理会自己自己的意思,讪讪地走出了中庭。 中庭里另外一个干活的人跟着走出来,经过他身边嘲笑道:“你到吕西马库斯家炫耀财富来了吗?他家现在虽然贫穷,但他儿子阿里斯提德可是大名鼎鼎的克里斯提尼的密友,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呢!” 马库托利斯讪讪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克里斯提尼自己都被赶出雅典了!” (1)贡吉拉和马库托利斯来自优卑亚的乡下。 (2)阿里斯提德是哪个村社实在查不出来了,我自己瞎编了一个。哪位大大知道的话纠正我一下。
第22章 阿里斯提德 马库托利斯将礼物原封不动带了回去,塞雷布斯有点惊讶:“阿里斯提德不收吗?” 据他的了解,希腊人虽然也认为“为善至乐”,但如果被帮助的对象有所报答,他们也会坦荡接受。受助者用重礼表达谢意也是一桩美谈。 马库托利斯拿去的谢礼是他准备的。葡萄酒和鱼都不值钱,只有那件羊毛希玛纯还值几个钱。是他看阿里斯提德的衣服太过敝旧,都洗的薄了,应该已经不怎么保暖,特地准备的。这不是什么出格的礼物,不应该被拒绝。 马库托利斯说:“我没见到阿里斯提德,只有他父亲在家。” 塞雷布斯还有点疑惑,但并没有追问,只是说:“那要麻烦父亲到阿里斯提德回家时再跑一趟了。” 马库托利斯不耐烦地说:“我不去了,他父亲脾气很怪。你自己去吧!让赫莫提穆斯或沙米德斯陪着你。” 塞雷布斯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当天傍晚,塞雷布斯就带着礼物和腿脚有一点跛的沙米德斯又去了阿里斯提德家。 阿里斯提德这次在家,正趁着最后一点天光修理一只坏掉的木桶。看到塞雷布斯他就笑道:“塞雷布斯,我就猜到你会来。” 塞雷布斯将礼物递给他,他大方地接过去,拿出葡萄酒和鱼,将盛着羊毛希玛纯的篮子又还回来,说:“这些就够了,希玛纯太昂贵了,请拿回去吧。” 塞雷布斯不接,直白地问:“是今天我父亲来致谢时说话冒犯了吗?请不要和他计较。你救了我的命,一件希玛纯算一眼得了什么呢?” 阿里斯提德说:“你父亲没说什么,只是我并不缺衣服。据我所知你家还有很高昂债务,何必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钱财?” 塞雷布斯不由瞄了一眼他陈旧的衣服,坚持说:“这并不值几个钱,我家做过布匹的生意,这是那时剩下的。这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些羊毛和人工钱。” 阿里斯提德笑了,了然道:“你是看我的衣服太旧了才非要送这件礼物给我吧。你不是第一个要送衣服给我的人。只是衣服只是蔽体之物罢了,对我来说能抵御寒冷、不失礼于人前就足够了。何必过于追求身外之物让心灵负累呢?” 这个才二十来岁的青年语气平淡,绝无丝毫勉强之意。塞雷布斯佩服他心性的坚定,接过篮子,不再做无谓的推让。 在他们说话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中庭里有人把公共火炉生了起来。 阿里斯提德说:“坐一会儿再走吧,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也不想立刻回家去,欣然答应。 阿里斯提德将一罐酒和两条鱼送回屋去,拿出来一个混酒器,将剩下的一罐葡萄酒用4倍的水兑了,和塞雷布斯一起围坐到公共火炉边,与邻居们共同分享美酒。 塞雷布斯现在在雅典城里名气很大,他一进中庭就被人认出来了。只是他一直在和阿里斯提德说话,没人上前打扰。这时就有人期待地说:“你就是那个有治愈之力的神眷之子吗?我听说你摸一下就能使人疾病痊愈,你能摸我一下吗?我的膝盖一下雨就疼。” 塞雷布斯已经习惯了,平静地第不知道多少次解释:“我叫塞雷布斯,并没有治愈之力。我可以摸一下你,但我并不能摸一下就治好你的病。” 他说完就在那人双膝上各摸了一下。 他这么好说话,也不要礼物,其他人顿时争先恐后地说“我腰酸!”“我肚子涨!”要求他摸。本来都在各自屋里偷偷观望的女人们也都不顾男女之别,涌了过来,围着他提出要求。 塞雷布斯顿时有点后悔,但已经开头了也不能拒绝后面的人,只好每人都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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