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晏从花上挪开眼,瞥向文淮之,“开药的大夫。” 文淮之默了默,“不是问你这个,你记得小时候有个朋友叫小剪刀吗,我就是当初那个小剪刀。” “我跟你,”话音落下,崔晏动作停顿了片刻,回头看向他,“是朋友吗?” 文淮之陡然噎住,又听崔晏毫不留情地说,“我跟你不熟,套近乎,去找刚刚那傻子吧。” “……”果然软硬不吃,竟还连带施琅一块挨了骂。 骂吧,最好骂得施琅生气,以后不理你。 文淮之在心中腹诽,彻底没了办法,要想让崔晏恢复记忆,比让崔晏直接演戏来得更难。 对了,为何不直接让崔晏演一出戏呢。 文淮之猛然想到,“殿下,我有一事相求,想请殿下去面见圣上,请命去通州复察。你放心,要说的话我都会为殿下备好,殿下只需在圣前背出来即可。” 不一会儿,崔晏听罢他的话,只掀了掀眼皮,说道:“我不。” 他现在已经不是乞丐,又是太子殿下了,有了自己的宫殿,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文淮之急道:“事关重大,殿下,你再想想。” 正当崔晏又要拒绝时,温连带着毛豆进来。 崔晏见到他,耳尖又微微泛上些红,悄悄地往角落又缩了缩,扭开脸不看他。 “外面有宫人通报,阿兰兹尔贡的木措娅公主派人来求见殿下。” 文淮之眼眸微睁,暗道不妙。 “木措娅派人来找殿下做什么?” 她还真是会挑时候,偏偏在崔晏失忆时找上门来。 毛豆沉吟了声,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人已经在外面侯着了。” 闻言,温连转眸看向角落里还是专心致志垂头侍弄那盆雪色牡丹花的崔晏,无奈道,“要不,我去看看。” “随意寻个藉口将人打发便是,不要过多纠缠。”文淮之对阿兰兹尔贡的印象很深,前世木措娅可真是难缠得很,硬要在大宣开擂台选驸马,要让大宣男子嫁入阿兰兹尔贡。 简直荒谬至极。 温连点头应下,出宫去,正好在宫门口看见那三个阿兰兹尔贡的使者。 为首的使者身穿黑色罩袍,又以纯墨缎布蒙面,衣襟边缘绘制着羽翅般排列的独特棘草花纹,将整个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浓眉大眼来。见温连出来,使者俯身行了个大宣的礼节,道:“见过江大人。” 他声音缓慢,语调平稳,一点不像是外邦男子,反倒像个真正的大宣男子。 “你认得我?”温连有些诧异。 使者笑了笑,道:“宫宴上见过大人,公主对您印象很深。我叫依拉木江,是阿兰的大祭司。” 大祭司,好高深莫测的职业。 温连不由得肃然起敬,“所以,你因何事想要求见太子殿下?” 依拉木江看了看宫殿里,目光落回温连脸上,神秘地笑笑,说道:“看来今天是见不到太子殿下了,不知能否有机会,请大人去宫外盛京楼小酌几杯?” 温连想到崔晏还失忆着,他没心思和这些难搞的外邦使者吃饭,刚想推拒,却听依拉木江道:“劝大人还是来一趟为好,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有关通州的事么?” 闻言,温连眉头微蹙,问道:“通州?” 阿兰兹尔贡和通州之间隔着个幽州,他们怎么会知道通州的事? 刹那间,温连忽然想到文淮之所说的康安王意图谋反之事,似乎当时听他提到过一句,康安王从邻国买了八十艘大船的武器。 这个邻国……该不会就是阿兰兹尔贡吧! 他脸色突变,看向依拉木江的目光更加警惕。 “别紧张。”依拉木江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晃了晃,里面传出沙沙的声响,半晌,他像拉开抽屉一样,拉开那个小木盒,递给温连,“大宣有句话说得好,相见即是缘分,要不要抽签算一下您近来的天运?” 原来大祭司是干这个的。 温连狐疑地看向依拉木江,确认对方没耍什么花招之后,试探着从小木盒里抽出一支竹签来。 竹签上面用小刀剜刻着几个温连看不懂的字。 依拉木江笑着伸手拿过,脸上笑意顿然僵住,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般,猛然抬头再看向温连。 温连:“……怎么,我有血光之灾?” 他呆滞地摇了摇头,再次看向那支竹签,“你、你……” 依拉木江你你你了半天,仍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温连有些忍不住,“大宣还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说不出口的话就别说了,我随你去盛京楼,不过我要先回宫里同太子殿下知会一声。” 听到他的话,依拉木江面如土色,讷讷地道:“好,好。” 等温连进宫之后,在依拉木江身旁的使者用阿兰话不解地问道:“大羽司,这支签怎么了?” 依拉木江幽幽望着温连离去的方向,看向手心的竹签,“这支签是天地母亲的签。” “天地母亲?”使者骇然道,“可天地之母乃是身负凤命之人的签语,江施琅明显是一个男人。” 依拉木江比他还要震撼,“废话,我看不出他是男人么?” 江施琅,你怎么会成为皇后呢? 这、这……大宣的未来倒比他想象中要更加不可思议,难不成还能是崔晏做皇帝后娶了江施琅当皇后? 怎么可能呢,崔晏此人他再清楚不过,心比乌鸦的羽毛还黑,别说他喜欢男人,就是听到崔晏会喜欢一个活生生的人,依拉木江都会感到震撼,更何况是一个男人。 崔晏断然不可能会喜欢上江施琅,否则就太惊世骇俗了,一定是阿兰兹尔贡将大宣吞并,江施琅最后成了木措娅公主的男人。 是了,一定是了,这样才对! 阿兰兹尔贡以女子为贵,木措娅未来将是阿兰的国主,如果他们能得到江施琅,说明他们才是最终统领天下的主宰! 依拉木江立刻扭头对身旁的使者急促开口:“快,快去告诉公主,驸马找到了,我们务必要在盛京楼拿下江施琅!”
第80章 聘礼 清宁宫里, 温连急匆匆赶回来,将方才依拉木江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给文淮之。 “他提到通州?”文淮之眉宇微蹙,略一思量, 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温连点了点头,又看向不远处毫无反应的崔晏,嘴角微抽, “殿下可不要再在宫中乱跑,万一被人知道你失去记忆,肯定会出大乱子, 知道么?” 崔晏窝在角落, 头也不抬地给雪色牡丹浇水, 没有理他。 “那花都快让你浇死了。”温连戳穿他的故作镇定, 继续道,“记得吃药,不想跟我说话就算了, 我走了。“ 对方仍然没有反应, 甚至也没回头看他一眼,温连懒得跟他较真,便带着文淮之一同出门。 临走前, 温连才发现毛豆不见了。 “毛豆呢?”温连四下环顾, 没看到毛豆的身影。 “我请他去帮我做一件事。”文淮之敛眸,声音低低, “现在在京城里, 我也只能先借殿下的人一用了, 如果义父真要谋逆,以我对义父的了解, 恐怕已经有船快要到京城了。” 义父此人外表温厚,实则心思颇深,文淮之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造反,自十五岁起,他便脱离义父身边,自己在外游学行医。 没有义父的教导,就没有他文淮之的今日。 前世义父也根本没有造反,这才是让文淮之想不通的真正原因——有什么事情悄然变了,和前世的发展不一样了。 崔晏不再像前世那般残忍难缠,江施琅也不再和前世那般厌恶崔晏,他的义父却暗中屯兵意图造反。 文淮之想不通这些事之间的联系,现在他能做的只是想办法先拦下义父,问清原因,能拖一时是一时。 “施琅,你是否会觉得我做事犹豫,狠不下心。”文淮之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杂乱的思绪。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真像尹亭丰的奏折里所写,此时形势必定非常严峻才对,可他还是想要拖一拖,再拖一拖。 一旦谋反,只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结局,他不愿看到义父落得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皇帝诚然有许多不察之处,但在文淮之心里,皇帝的确还算是个好皇帝,至少在大宣改朝换代以来,二十多年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 大宣的皇帝无功但也无过,何苦要造反开战? 这不是让百姓平白无故地遭殃吗? 义父分明教导他要爱民如子,如今究竟是为了什么…… 温连抬眼看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安慰道:“一切尚未定论,你也不要急着给自己下定论,待我们会过依拉木江之后再做打算。” 文淮之点了点头,眸光回落到不远处的崔晏身上,男人和记忆里那副面容相差无几,略显冷郁的模样,却没有半点前世残忍无情的可怖气息。 曾经最难缠的对手,变成了失忆的孩童,这还真是…… 他莫名涌上一个念头,如果崔晏没有失忆的话,兴许这些事很轻易就会被崔晏解决,要是他可以恢复记忆就好了。 半晌,他又觉得自己的念头可笑至极,自己竟也会有一天想要和崔晏成为盟友,真是好日子过惯了。 “文公子,别看了。”一只手忽地在文淮之眼前晃了晃,温连瞥他一眼,笑道,“做人要坦诚些,像我一样。想要和崔晏做朋友很简单,你直接告诉他就行。” 文淮之默了默,抓着温连的手腕挪开,轻咳一声,“我并不想。” 温连笑了笑,没再说破。 分明文淮之又没失忆,但是怎么也跟崔晏一样别扭幼稚。 依他看,这俩人才是最合适当好兄弟的,说不定以后玩得老铁了,现在立的flag,以后可都是要还的。 * 盛京楼里。 温连和文淮之缓缓步上二楼,很快便有一群小婢迎上,像是早被吩咐过,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包厢。 “江大人。”依拉木江甫一看到温连,立刻笑眯眯地起身。在包厢里,他并没有穿平日的那件墨色覆面罩袍,金色的头发温润的眉眼有点像一只毛茸茸的大金毛,耳垂上戴着一只红宝石的羽毛坠子,相貌精致俊雅。 “你是依拉木江?”温连和文淮之落座在他对面,他对依拉木江的长相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依拉木江会长得神神叨叨贼眉鼠眼的,没成想相貌竟有点像某个外国明星似的。 依拉木江颔首,又看向他身侧的文淮之,道:“文状元今日也来盛京楼饮酒,用你们大宣的话来说,真是无巧不成书,来人,给状元郎倒酒。” 文淮之含蓄地婉拒,说道:“今日还要读书,不便饮酒。”外邦多有蛊虫毒药之邪术,他作为大夫最是了解。
97 首页 上一页 82 83 84 85 86 8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