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你在这里做什么?” 低头专心刨地的小姑娘抬起哭丧着脸:“小桃姐姐。” 她滚圆的双眼里满是委屈,盈盈泛着些许泪花。 “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阿乌死了。” 年长的女孩满脸惊讶,瞪大眼看着放置在地上被白布包裹得严丝合缝的盒子问:“阿乌?你是说经常在这院子里玩的那只黑猫?” 萍萍瘪着小嘴点了点头。 “怎么会死的?”年长的女孩又问。 萍萍说:“半个月都没看到阿乌和踏雪他们一起玩了,我以为它去了别的地方了。但今天早上,我无意间去了一间许久没人去的库房拿东西,就闻到一股恶臭。寻着味道过去,就看到……看到地上一坨黑色的东西。仔细看了是一只死猫,尾巴上一撮白毛,我一眼就认出是阿乌。” 小桃皱眉叹了口气:“它怎么会跑到那地方去的?” 萍萍说:“可能是病死的,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它有些昏昏沉沉的没精神。听说猫在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会特意寻找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躲起来。” 小桃叹道:“怪可怜的。”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开那白布,被萍萍伸手拦了下来。 萍萍拧着眉,有些嫌弃又有些心痛地说:“小桃姐姐你别打开,里头怪恶心的。我看到阿乌的时候它已经烂得不成样了,应该是已经死了好些天了。一股恶臭,身上爬满了蛆虫。我是拿了个铲子才把它从地上好不容易弄起来的……” 说罢这小姑娘似乎是又回忆起了什么可怖的画面,轻微地打了个寒颤。 小桃听到这话,自然是收回了刚要伸过去的手,并且还刻意地退后了一步问道:“那,那你是要把阿乌埋在这里?” 萍萍看了一眼自己挖了一半的土坑边的一株植物:“嗯,阿乌之前最喜欢这株花了,经常看它在这里蹭来蹭去的。” 小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花?” 萍萍低头继续刨坑,回道:“不知道,之前是开了许多红色花朵的。这些日子好像是开败了。长在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应该是哪里飘来的野花种子生出的花。” 小桃盯着那没有开花的植物,口中嘟囔:“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萍萍抬手抹了一把额角渗出的汗,把一侧白布包好的箱子捧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挖好的四四方方的坑里,然后把边上的土一捧一捧地盖在上面。 她边盖边说:“小桃姐姐你大概没注意吧。” 萍萍若无其事地伸手把面前逐渐成型的土堆夯实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了身。 “小桃姐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小桃的视线落在植株顶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苞上。 萍萍也看着植株喃喃自语:“应该又要开一波花了吧……把阿乌埋在这里,它就能一直看到了。它一定会高兴的。” 两个女孩站在墙边,怀揣着各自的心事陷入沉默。 树枝上听着的几只看热闹的雀儿突然不知为何突然受到了惊吓,带着两个少女心中各自的心事四散飞走了。 到了晚上,那些白天叽叽喳喳的鸟儿们都回了各自巢中休憩,院子子里除了偶尔刮过的风带动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就再无别的动静了。 今夜月朗星稀,月光洒落在地面上均匀地散开在这四方的院子里,却没有能照到墙边的不起眼的植株和植株边的小土堆。 三更天的时候,月亮爬到了天空的最高处,正巧照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钻进了院子的那个阴暗角落。 随后就听见一阵更剧烈的树枝叶的沙沙声响,这一次却不像是被风刮的。 然而那个走进暗处的人没有注意的是,院子里另一个月光撒不到的角落里,早已经有另一个人等着他了。 …… 莫非然还未睡下,他坐在自己屋内的八仙桌前,桌上整齐摆放着几支长萧,有几把不同色泽的碧玉所雕的玉箫,也有做工精巧的铜萧…… 他从中拿起一把看起来最平平无奇的竹箫,随手拨弄了一下坠在一侧的红穗子,然后拿手中的蚕丝帕子小心仔细地擦拭了起来。 这些萧里只有这一把是他没被王爷买下的时候在京城里用自己的工钱买下的,虽然不值钱,音质也不好,但他还是喜欢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拿出来随意用它奏上一曲,回忆一下过去的时光。 过去的时光对于他来说不算很美好,逃难途中和家人走散,人**骗他说带他去大户人家做小厮,结果却稀里糊涂到了一个要学着如何伺候男人的地方。 一开始他是抗拒的,但是一无所有身无长物的小孩子有什么资本去抗拒呢。 既然抗拒不了,就要学着适应。 没有惊艳动人的外貌,他只能靠着揣测客人的心态努力迎合着讨好,艰难地在那个的地方靠着自己的本事活下来,活得很辛苦。 突然有一天,老板说他得离开这里,有一个贵客将他买下来了。 身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有一些是被人买回去占为己有,有些是被人买去了别的地方用来讨好他人,也有很少的是被所谓爱人赎身。 他不知道那些其他被买走的人后来日子过的如何。 但对他而言,被一个未曾谋面的客人买了回去,无非是换一个地方去讨好别人,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直到那个雪天,他被人领到一个院子里,一个英挺的龙眉凤目之人急如星火地向他走来,一把将他抱进房里,他心里还是动了一下。 那人后来没日没夜的对他好,起初他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受了这样的人的恩宠。 后来在翻云覆雨耳鬓厮磨间,他恍惚知道好像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一个人。 可是像这个人的似乎不止他一个,院子里总有新的人来,那人对他的态度不似起初那么如烈火般炙热了。 那几个人在王爷面前总是恬静少话,衬得他在王爷跟前好像十分聒噪一样。 可是他忍不住,他总是想跟王爷说许多有趣的事情,想问王爷他心里在想的事。 然后王爷就偶尔会露出厌烦的眼神,那眼神像一把尖刀一样刺在他的心上。 其实这事情若是放在过去,他并不会太过在意,客人腻了而已。客人换一个相好,他也换一个客人便是了。 可是现在他不想有别的客人了呀…… 那就只能除掉抢他客人的那几个人了。 他知道这事情是“恶”,可是那又如何。 他得为自己活。 他继续擦拭着手里的竹萧,时不时用指尖摩挲一下指孔。 突然,他眯起眼,注意到竹萧已经包浆光滑的器身上,有一处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裂痕。 正当他打算凑近仔细看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扣响了。 “是小桃么?”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问。 “是我。”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爷?” 许多日都未曾召见过自己的王爷,此时突然来找自己。 莫非然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的。 但他也抱有一丝侥幸,会不会是王爷就是深夜突然想念起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就像那日在雪天里急不可耐要将他抱起的时候一样呢?
第70章 那毕竟是个人 莫非然起身缓步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 只见王爷一脸冷厉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叶丛峰和几名侍从。 莫非然装作一副又惊又喜的神情:“王爷?!您怎么来了。” 褚安铭冷漠地看着他道:“本王为何深夜前来,你该是知道为了什么事吧。” 莫非然莞尔一笑:“是因为夜深人静想我?” 褚安铭听了这明显自嘲的话语,情绪没太大波动。 “进去说。”他说着,抬手示意身后其他人等在门口,然后大步跨进了房门。 莫非然脸上依旧留着已经僵硬的笑容,开口道:“我让小桃倒杯茶来。” “别找她了…她在我那里,有人看着她。”褚安铭淡淡道。 莫非然听到此话心中终于放弃了剩余一丝的幻想,收起笑容,垂下眼,转身将房门关了起来。 关好门回到房内,此时褚安铭已经在八仙桌边落了座,他正随意摆弄着桌上散落的萧。 “王爷……”莫非然来到他跟前站定,轻轻唤了一声。 就见面容如玉的人抬起了冰冷结了冰的眸子看向了他,开口问道:“我把你买来这里许多年了吧?” 莫非然点点头。 褚安铭继续说道:“这院子里,我算得上是最娇惯着你的了吧。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我第一个便想到送来你这里。你爱吹箫,我就令人寻了各种名贵长萧送你。你喜欢泡温泉,这院子里唯二两处泉眼,一个在我那里,一个就在你院子里。” 莫非然神色淡漠:“是,王爷对我比其他人都好。” 褚安铭冷冷地看着他:“那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莫非然没有回答,只是直挺挺立在那里,毫不避讳地用自己的双眸迎接着对方冰冷的目光。 褚安铭随手拿起桌上一把玉箫,执着其在另一个掌心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起来。 他边敲边问:“我原本不想猜测是你做的。只是小桃今夜在花园挖绛炎花被当场抓获……” 莫非然听到此处终于开口:“都是我让她做的,求王爷莫要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褚安铭挑起一边的眉:“我没有为难她,只是告诉她若是不说出令我满意的理由,我便喂她吃那花,她就都招了。” 莫非然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如释重负道:“嗯,招了就招了吧,她说的都是真的。” 褚安铭一边用长萧击打着自己的掌心,一边继续问:“你让小桃送了一本用花汁水浸泡过的书册给苏芮青,然后事发后又将那书册悄悄偷走,一把火烧了?” 莫非然:“是。” 褚安铭:“你眼看着他毒发,明知这毒花的效应,还眼睁睁地看着医生给他用药。” 莫非然:“是。” 他问:“那时候……赵蓬……也是这么被你害死的?” 莫非然依旧是那般坦然的模样:“是。” 褚安铭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度,有些生气了,长萧拍打在掌心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你还让小桃在蓝田的笔里动手脚。” “是的,不过他真的是命好。居然一点事儿都不没有。” 啪的一声,褚安铭手中的玉箫被敲成了两段,断裂的那节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长萧的碎裂声伴随着褚安铭厉声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莫非然从始至终淡漠的表情终于在此刻被这动静吓得有了些反应,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刚才的从容。
88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