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头要死要活的叫喊声中,赵无垠终于赶过来拦住了他,保住了老头的狗命。 赵无垠责怪的看了他一眼,思勤这才扔掉了铲子。他重新跳下去,挪了挪酒坛,和老头一起在下面抬着,思勤在上面接着,这才把这埋了几十年的酒弄了出去。 “才多少年竟埋的这么深,想必是大雨造成过山体滑坡”,思勤说,“我出去这一趟,意外听到了一个消息。大梁新封昱亲王,邀各国使臣觐见。” 燕国对大梁一直是坐等看戏的态度,但是大梁的风吹草动燕国一直是防着的。段氏的皇权握着不易,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赵无垠默默的攥紧了拳头,知道消息的一瞬间,思勤就明白了是谁在背后搞鬼。 “赵无堔。他怕我整死他,所以不得不冒险捅破身份,毕竟害死重臣和害死亲王还是不一样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们那个皇帝怎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呢?突然冒出来一个皇亲国戚,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承诺了他亲王位。” 赵无垠沉思片刻,落笔写道:皇帝不是叶子堔的对手,太容易误信他人。他们两个联合,都是为了防我。 思勤冷笑一声,“饮鸩止渴,我要是你,有这么个愚蠢哥哥当皇帝,我早把他踹下去了。他现在是想着联合赵无堔来对付你,也不想想,万一你退出之后,昱王会不会觊觎他的皇位。” 赵无垠眉头微皱,思勤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会打通外面的消息,替你观察着局势。你只需放心好好养伤,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可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那些争名夺利的,都没有你的性命重要。” 赵无垠微笑点头。
第87章 金陵。 那日思勤走后,叶子堔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脑筋却在恐惧过后转的飞快。他知道,等魏王一死,思勤必定不会饶过自己。细思细想,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同是皇子,凭什么有的人能呼风唤雨,有的人能掌控天下,而自己却吃尽苦楚,到头还要受这份委屈? 他若死,也得把赵氏皇族搅得不得安宁才行! 不管怎么说,魏王是没了,眼下的路只有一赌。思虑再三,他去救了一个人,正是被魏王清剿红蝉会波及入狱的封明悟。 他去了牢房见了他,并且带来一个消息。 封明悟穿着一身囚服,胡子头发乱如草,半睁半闭的抬眼看向他,眼神一凛。他知道叶子堔此时来见他,必是带来什么重要消息。 封明悟:“叶大人此时来见我,难道不怕被连累?” 叶子堔说:“已经没有人能怪罪到我了。” “什么意思?” “魏王死了。” 封明悟一怔,来人若不是叶子堔,他一定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你果然是为了夺位。” 叶子堔沉默,打开牢房门在里面踱步几圈,“我一直想了很久,为什么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会找到我头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恐怕是因为它。” 叶子堔从怀里掏出一枚长生玉锁,红绳吊在指尖,在封明悟眼前晃来晃去。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叶子堔冷声道。 “红蝉会有很多地级官员,虽职位不高,但是却容易接触一些很细腻的信息。大梁收复太原之后,开始一轮人口普查和入户办理,就是那时候发现的。你的人生,从十岁入私塾开始有记录,再往前却是一片空白,好像是这世上凭空掉下来的一样。这事往小了说是黑户,可惜你后来却中了举,逐渐在朝廷上有了地位,我们才着重调查的。” “是什么样的证据,让你确认我的身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找上我?”叶子堔再问。 封明悟答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找上你自然是因为想帮红蝉会摆脱困境,你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身份,加上身世落魄,实在是红蝉会挑人的合适人选。至于后来一直拒绝你的示好,自然是发现了你背后有隐情,怕掉进坑里。 “至于证据……二十年里,我们构建了很复杂的信息网,种种微末的细节不能称之为直接证据,但是却可以引人推导深思。若不是落魄至斯,无法自救,是不会冒这个险去找你的。” 叶子堔开始沉默深思,封明悟打断了他:“叶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过来的目的了吗?” 封明悟和盘托出,这就是已经交出了自己的合作态度。 果然,叶子堔说:“我要恢复身份。” “你要如何让天下人信你?” “我不需要让天下人信,我只需要让一个人信。” 封明悟想了想,“皇帝?皇帝就算再傻,也不会轻易接受一个随便冒出来的皇弟。这是祖制,弄不好就是个遗臭万年。” “有这枚玉锁在,这就是铁证。先皇欠我的一切,我得自己抢回来,现在没了人挡路,自然要尽快往前走。实不相瞒,我害死了魏王,思勤在我身上下了蛊,横竖都是一死,但是死前,我得留一个响声,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封明悟点点头,嘴角裂开的弧度逐渐变大,最后仰天长啸直至放肆,“果然是办大事的人,但是有一事想请大人成全在下的好奇心。魏王是怎么被你弄死的?” 叶子堔将来龙去脉简说了一遍,就把封明悟从牢里提走了。 “真是天不从他,我就说,地狱里回来的哪能是人,只有鬼。” 封明悟退下一身破烂囚服,在叶子堔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大人说的对,这是天赐良机。魏王如今下落不明,金陵城里早已有人猜测,若不是他留下那么多军队镇压着局面,现在恐怕早已引起骚乱,实乃天赐良机,万不能错过。” 叶子堔:“眼下魏王那关自是不必顾虑,可如何能让皇帝承认却是个问题。” 封明悟:“谁不知道咱们陛下是个没脑子的,只是,他这几年总有些喜怒无常。也正因喜怒无常,所以我们得多琢磨琢磨,最好先从他身边人下手。” 封明悟捋着胡须,眉头微皱,仰头望天,颇有点世外高人的样子,“葛长老死了,红蝉会虽然被打压,人才凋零,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是,若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希望大人不要忘了我们的好才是。” “叶子堔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封明悟回过头,“应该叫赵无堔了。如今未魏王不在,没有人发号施令统观全局,正适合做一些小动作。首先,得将我们的部分人换上位。” 官场之间相互勾结,只需使一点微末的伎俩为几个人平反恢复身份,实在洗不白的还可以更名换姓调用身世,整个红蝉会的人就会互相扶持提携,像一只广大的网,一点点连成脉络。只要信息做得细致,足以弄假成真。 若非有身居高位者死追着不放,几乎毫无破绽。但是身居高位者,几乎没这个闲工夫去追究他们。皇帝吗?他自己的位子都保不住了。 叶子堔就是用这个方式救活了红蝉会的五个人,其中只有一个朝廷重臣,其余都是下级官员,但这并不妨碍红蝉会的复活。前后仅用了三个月,一条线,就连通了。 封明悟虽然在官场上职位不高,但是在红蝉会里的地位却是数一数二的,几乎仅次于葛永清。加上此次是他出手重新恢复声名,红蝉会内自然以他为尊。二人是合作双赢。 三月后,一年一度的大祭祀上,北疆京都逃回来的一个难民,闯进了百官群列中,冲撞中扑在了叶子堔的身上,把叶子堔扑倒在地,引起人群沸腾。 那人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一身乞丐装扮,疯疯癫癫,笑呵呵道:“小殿下,额,奴才给小殿下请安。小殿下不要怕,月儿早晚会封妃的,陛下昨日已经答应了的。” 叶子堔的眼泪刷的出来了,惊恐之余,哽在喉头,“你……” “陛下不是有意要打月儿的,不要哭不要哭,啧啧啧,哎呦呦”,乞丐拿着脏兮兮的袖子去蹭他的脸,三两下就将他的脸蹭花了,“哎呦呦,奴才陪你去捉蚂蚱玩儿,陛下不是嫌弃你们母子,陛下还给你赐了名,长命锁上刻着呢。” 乞丐顺手揪出他脖子上的玉锁,脏兮兮的手指摩挲着,手上的积灰刻进了字里, 护卫军将他拖走,那乞丐仍在傻笑,朗声吼道:“小殿下,不要怕!玉锁拿好,蒙古军杀不了你的!大火烧不死你的啊!大梁的龙气保佑着你呢!” 叶子堔努力睁了睁眼,刚刚惊诧中无意落下的泪已经干了。他将玉锁揣进怀里,从祭祀的人群中逆流退出,找到那被带走的乞丐,喊住士兵:“别杀他。” 士兵松开了乞丐,乞丐仍傻呵呵的叫他,“小殿下,小殿下。” 叶子堔:“他只是个傻子,放他走吧。” 士兵正要将他带走,此时人流中却又挤出了一个人,阻断道:“叶大人,这不合规矩吧。这人的形貌,八成是个太监,如果他真是个前朝太监,那么他说的话就要颠一颠分量了。” 叶子堔回头恶狠狠的看向他。 那人笑嘻嘻改口道:“至少也要交给陛下处置安排不是?” 此人名叫黄廷军,是如今的兵部侍郎。只是说是兵部侍郎,但赵无垠在的时候,兵部侍郎也只是个摆设。如今赵无垠走了,留下重兵压境,兵部侍郎还是个摆设。于是黄廷军到处找存在感,和叶子堔一直很不对付。 黄廷军三月前刚被查证、官复原职,眼下正是急功近利的时候,叶子堔看着不想和他起冲突,冷声道:“黄大人若实在闲得慌,倒不如去陛下跟前出出主意,这满城的重兵要寻个什么理由退下去才好。” 黄廷军不吃这一激,笑道:“魏王有不臣之心天下皆知,我大梁军政分权已经多年,将领们都是只认魏王不认梁王,还有什么能打压他的力量?大人实在是难为人了。” 黄廷军转头看向被压制的乞丐,“依我看,还是把这个人压入天牢审查一番的好,既然有了我这么个人证,有人再想平息水花,可也不能了。何况,大人,看到的听到的可不止我一个呢。”刚刚乞丐吼得太大声,估计那一片人全听到了。 叶子堔抬头一扫,看到零星几个敢回头张望的人,见他抬眼看过来,又马上慌张的转过头去。 “他若真是个疯子,说的尽是胡话,叶大人最多也就是气一气而已,损失不了什么……” 未等他说完,叶子堔就甩袖子走了。 黄廷军抓着乞丐乱糟糟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了一眼,又放开他,拍了拍,像是拍一条听话的狗。 当夜,叶子堔就被带入了天牢。
第88章 御书房里,皇帝拿着那枚长命锁来回看了看,旁边站着一脸谄媚相的黄廷军,贴身太监老耿,还有其他几位官员。 “礼部”,皇帝说,“你看看这枚玉锁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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