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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鬼问了一个让柳叶眉难以启齿的问题：“他什么时候弯的？” …… 到了银州，骑马赶去火/药重地，但见朝廷的士兵却越来越多。 “估计，他们也是来寻火/药库的”，思勤如此说，“我看我们最好还是趁夜飞过去。” “那地方实在隐秘”，赵无垠解释，“只有一条路可走，在天上，又是夜里，我恐怕寻不到。” 思勤抿着茶，“估计是冯铮他们过来的时候，把人引到这里来的。不知道冯铮他们，有没有平安到达。” 赵无垠四处扫了一眼，“就这些小喽啰，还不是冯铮的对手。” “难不成这几年，陆水一直在火/药库没有出来过？” “我走了，那地方自然归他所管。上报朝廷虽然是最安稳的法子，可是枢密院一直和我们背着心，陛下又不管事。他一旦上报，那不等于把刀随手递给敌人？到时候武将们更没有好果子吃。” 赵无垠愁的眉头紧皱，思勤说：“眼下这局势，我们只能飞过去，否则只会引狼入室。你跟我说说，是在什么地方。” “在一悬崖峭壁之上，人迹罕至，连野兽都极少，唯有一条小路可走，半途还要倒水路。” 思勤打趣：“听起来，倒是一处世外桃源的好去处。”斟酌片刻，又说，“很多年以前我手下人有向我通报过，说银州一山崖里，发现了隐世的梁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但他也只发现过一次，再要寻便找不到了。” 赵无垠答：“十有八/九。” “那我命他当夜去探探，若是寻到蛛丝马迹，我们再一起去寻。” 赵无垠说：“好。” 思勤斜眼看向他，问道：“这么放心我？” “连你都不放心，我还能放心谁？” 话虽这么说，但要说没有丝毫担忧，也是不可能的，此事关乎国祚。历史已经千万次证明，人最容易毁在最信任的人手里，而付诸江山的信任，更是需要极大的代价。信任是一种赌注。如果是以自己的性命和富贵相赌，他愿意，心甘情愿。但如果是以大梁的万千子民相赌，他不愿意。 赵无垠靠着他，说了一句话：“我不想当皇帝。” 志诚是五日后归来的，彼时，赵无垠与思勤已经骑着马踏遍了山下的土地。 志诚半夜归来，“寻到一丝踪迹，不确定是与否，但不在这座山。” 赵无垠皱眉，“这应该不是冯铮故意声东击西，因为我也记得是在这里进山的。” 思勤铺开地图，几个人凑上前去。 “这山的内部是否有通道？” “那地方建立的年限，还不足以打通山脉。” “别忘了，那可是个火/药库！打通山体只需要一个小箱子和一支引线。” 这倒是赵无垠疏忽了，不知道在他走之后，那些人是否想到了如此方式自卫。 “这几天，在山上搜寻的人一直有很多”，志诚说，“这么多年朝廷都没有寻到，恐怕这下山的路也早已长草封死了。” 赵无垠道：“陆路我自然知道怎么走，难的是如今有这么多朝廷士兵跟着，容易打草惊蛇。” “现在上山的人突然这么多，应该是冯铮已经惊了蛇”，思勤说。 几个人一时无话，志诚努力思索着记忆里的浮光片影。最后赵无垠断论道： “……罢了，先走一趟再说吧，我们在这里议论，也论不出个什么。” 当夜，他们乘着风鸢跟着志诚去往山峦腹地，四只鸟样的人隐藏在厚实的云层里。 “就是在这里，前面就到了！” 志诚下滑，思勤带着赵无垠随后跟着，柳叶眉和黑鬼断后。 滑到一处断崖，志诚开始盘旋，“就是在这里。” 黑鬼迎着微弱的月光，努力张张眼看着：那只是一处山缝，大概只能容纳一人过去。这事儿有点扯淡！未等他断论，赵无垠也说：“对，就是在这里！只是原来是在另一座山的吗？这山长得挺唬人的，连我都瞒了。” 思勤说：“这地方一般人还真进不来。”只见山缝上头断石凸起，形成天然的房檐，也怪不得即使在天上飞，一时半刻、一年半载的也寻不得。 “好地方”，思勤说，“真是一处世外桃源的好地方。”
第54章 迎风落入那石台之上，探身走进石缝里，山洞狭长的只可容一人通过，与普通的荒野山洞无甚区别，阴森森的。 赵无垠带路，思勤随后跟着。 “这地方不会有暗器吧？”思勤警惕的看着四周石壁，要说这里有鬼他都信。 “之前是没有，现在就不知道了”，赵无垠如实说。毕竟要费力瞒过朝廷的眼，没有十分的警惕是不行的。 石道长约百米，狭闷逼仄，过了一片水滴洞，继续往前走，里面却是开阔空旷、别有洞天：入眼是一片晨雾，四壁山峦高耸入云，直插天际，铁索桥沟壑纵横，织成密麻的网，勾连着石壁上的各个山洞。时不时有搬运的推车经过索桥，费力的喘气声、说笑声、箱体碰撞声，层层叠叠、经久不衰，回荡在山林之中。 “王爷。” 喊他的是久违的声音。赵无垠转过身去，见陆水正跪着行礼。 “真的是您。” 赵无垠凑上前扶他起来，“你将这地方，收拾的不错。” 陆水随着他的动作起身，“没有仗打了，只能把心思放在这地方了。” 陆水定定看着他，眼神在他脸上寻索几回，“冯铮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赵无垠笑道：“现在也不能传出去，莫要多嘴。”转身看向思勤，介绍道：“思勤公子，一位江湖人士”。他笑的一脸促狭，思勤挑眉瞟他一眼，向陆水行礼。陆水回礼，寒暄几句，便带着他们往客堂里走去。务须过多的言语，能带他来这军事重地，一定是王爷极为信任的人，于是思勤问什么，陆水便答什么。 思勤虚心求教、好奇心极盛，他指着一处山洞问：“这地方是做什么的？”在索桥上边走边张望，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陆水答：“那个是研究室，第一手的火/药方子，便是出自那里。他旁边一间是器械研究室，第一手的机械设计，是出自那里。设计出以后会有人去组装、测试，合格的便留下，否则就销毁。” “嚯，你们这个大梁，外边乱成了一锅粥，却在这小小山窝里埋了这么多杀人武器，哎，果然，不可貌相。” 陆水笑道：“公子，你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 思勤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索桥下面是一片黑洞洞，深不见底。脊梁骨突然发凉，心里浮起一个猜测。 “这下面，全是填满的火/药。” 思勤：“……” “那岂不是……这一点火星掉下去，这几座山都要碎成渣滓？”他感觉自己腿都有点软了。 赵无垠觑着他的脸色，嘴角浮起一抹笑：这下知道怕了？也省的他去碰那危险东西，吓吓也好。 “王爷和公子尽管放心，我们不住在这个山窝里，我们都住在山的另一侧，否则这一日三餐，生火吃饭都是个问题”，陆水贴心安抚。但是思勤并没有觉得得到多少安慰。 陆水又解释，“也不至于危险到那种地步，在研制的过程中，始终把人命放在第一位的。那些火/药，外面都有东西分门别类包着，不会轻易炸。即便是炸了，也不会滚汤泼雪似的全都炸开。” “哦……那这还好”，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山窝外的客堂。这地方粗简，什么东西都是用石头雕的，但这里又没有什么专门的石匠，因此雕的极为粗糙。茶盏放在石桌上，微一松手，茶杯歪斜，茶汤便泼了出来。 思勤转悠了半晌，看了看自己一身衣裳，没找到一个坐的地方。赵无垠觉得好笑，拍了拍身边的石榻，极不客气的揪起叠盖整齐的薄被，给他铺了一个软座。又看着他拍了拍石榻。 思勤得意坐下，问道：“常年隐居在这种地方，难道身上不会湿气重？” 陆水解释：“干活的粗人，哪会讲究那么多”，一边将滚烫的水重新沏开一壶茶，“再多的湿气，白天多干干活，也就随着汗水排出来了。” 思勤照顾赵无垠照顾成习惯，对养生很有心得，颇有点职业病的意思。 “也是，人有无穷的适应能力。这石头床，一般人可无福消受。” 陆水解释：“石榻其实不多人睡，只有夏天酷热的时候，有人实在受不了，才会花时间打一个出来。在山上，还是睡泥炕的人比较多，木榻都不多见，木头有更大的用处，金贵。” 几个人聊了好一会，冯铮才匆匆过来谢罪，“王爷受罪，冯铮给王爷请安。” “哟，冯铮，洗的挺干净的嘛”，未等赵无垠开口，陆水便着急打趣道，“王爷，冯铮和属下打赌，输了的人去搬运新一批的火/药匣子。冯将军可能是怕那一身的漆黑见不得人，来拜见您之前特意去洗了洗，是以才耽误了这些时候。哎，可惜了，没让王爷看看他贴身爱将那副花脸。”陆水脑海中浮现出画面，忍不住偷着笑，冯铮开口辩解道： “王爷，是他耍赖，将我带进那迷宫似的山洞里去了，我没有他识路，自然耽误了时候，输了。” “愿赌服输，这规矩，可没有事后添的。” 赵无垠听着他们拌嘴，摇头苦笑，这俩人加起来都快八十了，还在这玩什么小孩子家的打赌游戏。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冯铮，你就认输吧！”赵无垠笑着说，“多年不见，你们先别忙着叙旧，快将这里的情况跟我说说。” 于是冯铮、陆水联袂凝神，将最新的实验情况一一汇报出来。思勤在一旁专心致志的听着，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幅幅画面。当他把自己所掌握的精巧技术加诸在大梁的火/药技艺上时，自己心中先是一片清冷——那东西该制造出来吗？会不会又掀起一番天翻地覆？ 思衬良久，开口道：“璟心，你留在这里，我得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赵无垠有点吃惊。自从被他从战场上救出，他就没有离开过思勤，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黑鬼去追赵立臻的时候发现点猫腻，我得去查查清楚。在这里，冯铮寸步不离，陆水也会照顾你，我放心。” 赵无垠想起，当初那伙江湖组织对赵立臻穷追不舍，动机实在可疑。赵立臻身份特殊，以思勤的细腻，绝不会忽略这点疑点。于是他只得说：“早点回来”，嘱咐道：“万事小心。” 思勤点头，趁夜离开。思勤离开，不只是为了查血刃，也是为了避免自己过多摄入火/药之事。有一些事，他还需要想想清楚。比如说，以大梁的境况，它的野心能够撑到多大，只靠大梁自己，是否可以就如今的处境翻身？如果他插手，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力量，那是否会造成将来梁燕对峙的局面，如同现在的蒙梁？——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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