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完鱼后顺带在树林中烤了吃,喝光偷出来的酒,他二人酒饱饭足,躺在地上聊天,聊着聊着便睡着了,说好的要答谢薛骆迁一事,叶笑云反正是忘得一干二净。 北冥晏倒是记得,还差人去打听薛骆迁住在哪里,来人回报说,薛骆迁正在薛家祠堂罚跪。 他那时喝多了酒,头昏脑涨,只当是薛家爱好体罚,并未多想。 晚上外祖父回来了,哦,应该称师父,狠狠地批评惩罚了他二人,罚抄书、扣零花钱、回家后制毒三十种还不准重复……太多了,反正都是回了北山再做,师父在外面总是会留足面子给他们的。 师父还说,薛骆迁打了薛家分家的子弟,被薛家爷爷关进祠堂,后日都别想出来了。 哦,那就不能送他们走了。 夜风吹得北冥晏天灵盖凉凉的,心中更加清明,脑子也越转越快。 这么说,他们这是连累薛骆迁了。 绕过薛家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走到后山脚下的祠堂,说是祠堂,照北冥晏看,其实与坟场差不多,薛家后山上葬着许多不能入祠堂的薛家人,祖祖辈辈。 叫其乱葬岗,似乎乱字又不符合,那青崇山原名万藏山,不如给了这座山。 大半夜的,阴风嗖嗖地刮,祠堂也不知是被哪个奇才,竟照着佛塔的样子建的,总共七八层,外漆浅灰,越往上看越看不清颜色,每层都有七八扇窗户,有的开,有的闭。 其实这中间有北冥晏不知道的渊源,这本来就是一座佛塔,薛尧衫当初选址时,便是看中了这座塔,才依塔而建了薛府,至于为什么,那只有薛尧衫本人才知晓了。 不过这些北冥晏都不关心,透过佛塔一层中朦朦胧胧的烛光,他认真地想,薛骆迁那么瘦瘦小小的,当真没吃晚饭,在这里跪了一晚上吗? 一想到这人后日都出不来,他就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明他们只是打过照面,曲江边乘船初见,遥遥一望;宴会上分别向宾客的自我介绍,相互对视;演武堂切磋武功时的围观,以及今日那一瞥。 可有些人就是如此,只需要一眼,一面,足矣。 他蹲在一楼的大窗下,将头冒了半边,往里面窥去,一个单薄的小黑影跪在薛家一众牌位前,一动不动。 墨衣、黑发、清冷、挺拔,还有那与生俱来便显出冷漠的剪影,是薛骆迁没错。 有点惨啊。北冥晏蹲回原地,抱着膝盖想,是不是应该给薛骆迁带些吃的? 说干就干,他蹬起双腿便往外走,头都没回一下,所以也没有看到,薛骆迁回头望着他背影时的眼神。 这次是跑着回去的,很快便摸进了厨房,他与叶笑云来的头一天,就私下摸清了薛家的结构,还有岭南哪里有好去处,这好像是他们二人的本能。 刚一进门,便听蒸笼的笼屉“啪嗒”一声盖住了,北冥晏关上门,低声道:“阿云?” 三颗圆脑袋同时从大蒸笼后探出,叶笑云先“哎哟!”了一声,站起身,踢了身旁的人一脚:“起来起来,瞧你那怂样,是自己人。” 第二个站起来的,竟是薛骆邶,那第三个也不难猜,便是薛天籁了。
第31章 狭道中亲密无间 北冥晏走过去,一边拿包子一边道:“你们……?” “刚还想着偷点,给你送几个过去,你自己倒来了。”叶笑云转着一双大眼睛:“我都要把肠子吐出来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这话他说过多少遍了,北冥晏一边表示随您随您都随您,反正该喝的时候永远也少不了您,一边拿包子。 叶笑云看他越拿越多:“你也吐饿了?啥时候这么能吃了?” 他摇头,心中惦记着薛骆迁,并不多话,叶笑云拉住他的袖子:“行行行,行了,吃得完吗你!给我留点……” “自然吃不完,我又不是你,一顿吃八十个饺子!”北冥晏道:“我留着明日吃。” 在一旁吃得满嘴流油的薛骆邶道:“明日家中有明日的饭食,你们不是吃过早饭才走吗?” “你兄长还饿着,我给他带点。” 厨房的小骚动静了,连薛天籁那般沉着的女孩子都睁大了双眼,更别提一惊一乍的薛骆邶了:“他是我堂弟!” “甭管是谁吧。”北冥晏对叶笑云道:“他是为了帮你才受罚的。” 叶笑云还未答话,薛骆邶先满不在意道:“你也太小瞧我这兄弟了,他小时候几乎是住在祠堂中的,这点饿根本算不了什么。祖父为了锻炼他成才,可舍得了,辟谷你们听说过没?” “晏哥哥,你担心迁哥哥我们都知道,可若是被发现了,明日你一走,迁哥哥只会受更重的惩罚,这是中的规矩……”连她都经常被关,家中习武者,无论男女,待遇一致。 “就是。再说了,谁让他多管闲事,就薛棋罡那几个不成器的把式,阿云一个手指头都能把他们掰弯!”薛骆邶毫不客气地评价。 叶笑云微笑:“话我听出来了,是在夸我,可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别扭就对了,这样才显得不庸俗,有特色!” “是吗??” 北冥晏看着手中的包子,有点犹豫。 不过不论他怎么决定,最后都没送成,因为是他们几个被发现了。 薛骆邶和薛天籁很怂地钻到灶台后面,灰头土脸,他和叶笑云则被师父给拎了回去。 第二日临走时,薛骆邶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好兄弟!这份情谊哥哥记你一辈子!” 薛天籁面露愧色:“晏哥哥……对不起……” 若他们昨夜一同站出来,今日恐怕就不能来送行,是和薛骆迁一起跪祠堂去了。 北冥晏不以为意,昨夜他和阿云被师父劈头盖脸地好一顿骂,刚被罚过喝酒烤鱼、惹事薛家人,转头晚上又去偷包子,不成体统。 自然,他也去不了祠堂了,本就很晚睡,没眯一会儿天又亮了,喝酒喝得难受,今早起整个人都不舒服。 很多事的细节都被他遗忘了,毕竟过去了十余年,可细微的情绪却没有忘,他一直记得,那年离开薛家时,他看向后山脚下露出一角的佛塔,忽然很想见见薛骆迁。 他拉过薛天籁说悄悄话,二人之间有婚约,众人都喜闻乐见,容他们小儿女在一旁说几句。 他塞给薛天籁一只锦盒,请她帮忙转交给薛骆迁,算是谢薛骆迁帮叶笑云的谢礼。 那只盒子中装的,是他这些年炼毒的成果,是能解百毒抑千毒的药丸,别的不消说,只要出自北冥家的毒,几乎都可解,只是目前只成功了三颗。 岭南一别,再见是四年前的武林大会,匆匆一瞥,以至于在客栈相见时,薛骆迁会重新介绍自己,就像当日在薛家宴会上一样,而北冥晏则是无端地生出了久别重逢之感。 此时再看到薛骆迁拿出那个盒子,这些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掠过。 姬朝星那边是难以置信,有朝一日他居然需要仇人来救,还得和某秃驴分着吃,他严重怀疑薛骆迁是故意整他的! “没了?” “没了。” 薛骆迁将一半药丸给了临歧大师,一半递给姬朝星,前者对北冥晏施礼以示感谢,后者则满目嫌弃地看着那半颗药丸:“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想害我?” “那你别吃。”薛骆迁打开锦盒要收药,姬朝星怒瞪:“喂——” 那药丸转手被塞进他嘴中,薛骆迁又一拍他后颈,咽了。 “??薛骆迁!!” “你死了会很麻烦。”薛骆迁看着那只锦盒,淡淡道。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姬家人。 姬朝星仿佛脑补出了他的惋惜之意,娘的,他一定是觉得给自己吃是糟践了!! 吃了人家的解药,心虚理亏,姬朝星也不想再说什么,只好冷哼一声表达不屑。 季风吟在一旁把脉临歧大师,片刻后微笑道:“不愧是百毒门的首席炼毒师,在下实在佩服。” 若要寻炼毒师,现成的不就有一个?而且名头还不小。 北冥晏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前在百毒门不过是个挂名,若非师父与门主是旧相识,他肯定得回绝了才是,他一再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做百毒门的首席还是有些过了,是同行的前辈们给面子而已。 季风吟看他的眼神中有敬佩,似乎还有别的情绪,迎着那说不清的眼神,他还未做什么反应,薛骆迁先伸手往后一捞,拉住了他的手臂,他也便乖乖地任由对方拉着。 “……”季风吟爽朗一笑,道:“既然二位的毒已解,恩怨是非,是否等出去再提也不迟?现下是不是应该同心协力,先出了这鬼打墙的地窖呢?” 薛骆迁道:“你有办法?” “御尸之术,旁门左道。各位莫要见怪。”说着,季风吟从怀中掏出两张符纸,都是丹砂红,一张贴在那瘦骨嶙峋的走尸左手上,另一张贴在其后颈上。 霎时间,走尸像是被烙铁烫了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可沐晨剑牢牢地钉着它,教它动弹不得。 季风吟凑到它耳边说了句什么,那走尸便不动了,眼睑也神奇地合上了。 季风吟道:“薛盟主,可以收剑了。” 沐晨剑应声入鞘,走尸倒在地上,季风吟拍了拍巴掌,它便又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拖着两条骨头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骨头磨着地,发出惊人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难受至极。 很快,它便隐入酒窖外蔓延的各条甬道中,季风吟打头先跟上去,姬朝星和临歧大师在中,薛骆迁和北冥晏殿后。 姬朝星道:“看这鬼地方的样子,这家客栈铁定是黑店!” 众人也都是这般想法,还没来得及应他,甬道中忽然亮了。 北冥晏本扶着薛骆迁走——因为武林盟主似乎很虚弱。忽感亮光,也不禁抬起头。 黑暗中,无数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正冲着他们,时而眨眼,照亮了神情不一的几人,照得墙壁上的血爪印也异常清晰诡异。 季风吟一句“躲开!是血蝙蝠!”都未说完,红光骤然放大变亮,伴随着翅膀的轰鸣声,从漆黑的甬道中翻涌出一群蝙蝠。 众人各自躲避,季风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非常微弱:“大家都不要动!尽量不要呼吸!” 不过他就是不说,北冥晏也无法呼吸了。 在看到那片红光之后,扶着薛骆迁的手上力道一重,恰逢季风吟在前高喊,翅膀拍打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都叫他一时混乱,到现在都没能搞清楚,他究竟是如何被薛骆迁抱在怀中的。 “嘘。”此刻,薛骆迁与他躯体相贴,一手拿着剑,一手扣在他腰上,将他压在石壁上。 薛骆迁高他小半个头,一双漆黑的眼睛被红光微照,轻声像是安慰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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