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旭东等着他问这是哪里,沈青折却像是明白情况,一直没有问。 或者说,已经存了死志的人,似乎在哪里都无所谓。 他们有时候会上床,大半时间在阻止他自杀,偶尔很平和的时候,时旭东会一直抱着他,哄他睡觉。 这天回来,房间里是浓到吓人的烟味,时旭东看见沈青折的身影,蜷在椅子里,像是尊神像,在信徒供奉的烟火里垂怜世人。 “今天晚点死吧。” 沈青折问他:“为什么?” “因为要给你过头七。” 沈青折有点想笑,慢吞吞地说:“行。” 时旭东做了一桌子的菜,给他摆好。但沈青折没有丝毫动筷子的意思,仍旧蜷在椅子上自顾自地抽烟。 过于漂亮,微妙的倦怠和脆弱,烟雾就像是情人那样抚慰着他。 时旭东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平常要更低一点: “坐过来点。” 沈青折没给他眼神,也不动,只是声音平平地说:“不要。” “嗯。” 时旭东抄起椅子,搬到沈青折旁边,在他略显错愕的眼神里平静坐下。 只听说过训狗,没听说过训猫。何况是沈青折这种难搞的猫。 那只能自我驯化,来纵容他。 坐定之后,时旭东这才解释:“坐近了好布菜。” 沈青折看了他片刻,挪开视线:“没胃口。不吃。” 时旭东伸出手拿他的碗,但一抬手,看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避,心里骤然疼了一下。 但他没有特别过问,只是拿走沈青折的碗筷,换上碟子。 “吃蛋糕。”时旭东说。 他从桌下提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是很普通的素胚奶油蛋糕。 沈青折眼神微动,嘴上说:“头七有吃蛋糕的吗?” “给你补过生日。” 沈青折沉默片刻:“我不过生日。” “那就补我的,”时旭东说,“打火机。” “被你没收了。” “烟怎么点的?” “……” 他从兜里摸出来藏好的另一个打火机,递给时旭东,还被捏了下手指,力度有些重了,沈青折皱起了眉头。 咔哒一声,蜡烛上跳跃起火苗。 “许愿。”时旭东说。 “补过你的生日,应该是你许愿才对,”沈青折想了想,“你总是用祈使句。时旭东,你威风啊。” 时旭东扭头看向他。沈青折的轮廓边缘在跃动的烛火里模糊了,连那种格外凌厉和疏离的气质都被柔化,眼里映着光,亮亮的,温柔漂亮。 想亲他。 “……抱歉。” 他说得很诚恳,沈青折也不跟他计较,从怀里重新抽了一根烟来,抵在蜡烛上取火,又插到那根蜡烛的旁边。 “这根是你的,”沈青折说,“这根是我的。各许各的。” 他好可爱……时旭东慢慢点头。 他没什么愿望,只希望沈青折好好活着,希望……希望他不要再难过。 沈青折也没有什么愿望,他自认已经完成了使命,没有多余的责任要负。 他决定把这个愿望给时旭东。 祝他美梦成真。 六个字想一想也就半秒不到,沈青折重新睁开眼,看见时旭东仍旧闭眼虔诚许愿,平日里的严肃消减了些许,突出了本身的俊朗轮廓。 听说时旭东家里背景深厚,不然也做不到瞒天过海,把他捞出来,把他藏到这幢别墅里。 时旭东和越昶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们这样的二代三代,都是要走上那条既定的道路的,结婚生子,继承家里的各种资源,无论走哪条路都会顺风顺水。 沈青折不相信他会对自己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有些自己以为是情深义重的事情,对方只是举手之劳。 到头来还是一厢情愿,是自作多情。 他在这上面吃够了苦头。 时旭东吹蜡烛,沈青折把烟拿起来,一边问:“许的什么愿?” 他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对啊……”沈青折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怪不得都不灵验。” 他的尾音渐低,夹着烟,望着熄灭的蜡烛怔怔出神。 时旭东觉得这一刻的沈青折格外遥远。 “熄了。” 时旭东给他点上烟,一边好似不经意地问: “你动手那天是柴荣的生日。” “嗯。” 时旭东声音显得很平静:“你最后一个电话是给他打的,” “怎么?盘问?”沈青折笑了笑。 “他在你的葬礼上……” “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差不多。” “恐怕差得多,”沈青折依旧笑着,“保护伞倒了,不难过才怪,他哭我是假,哭自己是真。” 但是柴荣那副样子不似作伪。 青折恐怕是被伤得太狠,才会这样充满防备。 时旭东沉默了一会儿:“切蛋糕。” 蛋糕的糖分很高,时旭东觉得腻,沈青折却好像很喜欢这种高甜食品,多吃了几块,直到时旭东亲上来。 “唔……” “甜,”时旭东舔了舔他的嘴唇,狗一样,“喜欢甜食?” “……还行。”沈青折仰脸,躲开他的舔吻,“你买的不够甜。” 明明已经放了很多糖了。 “不是买的,做的。”时旭东说。 沈青折笑了笑,重新执起烟,刚刚插在蛋糕上,过滤嘴沾着奶油,偏甜,尼古丁的焦苦也被过滤了不少。 他吐出烟雾,语调也像是云烟那样柔软:“时旭东……你觉得这样我就会感动吗?” “没指望。”时旭东有些低落,“青折,我只求你看在蛋糕的份上,好歹多活一会儿。” 居然有人求他活下去。 沈青折很短促地笑了一声,伸手摸摸他的脸。 离的很近,可是两人间隔着烟雾,沈青折的眉目模糊着,有种遥隔云端、动人心魄的美丽。 时旭东不由自主地更加靠近,手撑在扶手上,俯身在烟雾里再次亲上他的柔软嘴唇。偏凉,带着些奶油的甜味。 他亲得小心翼翼,郑重其事。沈青折被他的认真态度逗笑:“怎么像是初吻一样。” 时旭东垂了下眼:“嗯。” “……你的初吻不会也是我吧?” 时旭东说:“对。” 沈青折迟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说:“……没必要,我也不吃纯情少男这一套。” 说着别开脸,把夹在指间的烟送到嘴边,还没有抽上,又想到什么似的:“做不做?” 他不说话,沈青折曲起腿,咬着烟踩上要害,慢慢隔着裤子磨。漫不经心的模样,明明姿态动作都是亲昵的,却又让人觉得非常冷淡。 好像既不在乎眼前的究竟是谁,也不在乎自己会被如何对待。 时旭东的呼吸略显急促,抓住他的脚踝:“青折……” 求饶一般。 沈青折笑了笑,向上呼出烟雾,露出优美的下颌线与一段白生生的脖颈。他看着头顶柔和的灯光,又有些怔然出神。 跟时旭东上床这件事,是自暴自弃,也是微不足道的报复。 可是为什么是时旭东? 觉得他是唯一可信的人,就可以毁掉别人的一生,到底算不算恩将仇报? 他现在又算不算一错再错? 时旭东欺身而上,挡住了灯光,握着他的腰把他往下拖了一截,整个把沈青折罩在身下。 沈青折走神的时候太多,仿佛只分了一点点心神给此间,余下的都游离在不知名处。 他好像随时要离去。 烟灰抖落,落在沈青折的手上,烫得他身体一颤,也把他的思维拉到现在。 “对不起……” “……我自己烫的,”沈青折慢慢地说,“你说什么对不起。” 时旭东把他的烟取走,碾灭在扶手上。 他又说:“抱你回卧室。” 明明是这样被动的姿势,沈青折却像掌握着主动权:“就在这儿做。” 时旭东垂下眼:“抱你回卧室睡觉。很晚了。” “装什么,硬都硬了,”沈青折说,“你不想?还是不行?” “是不能。”时旭东说。“还肿着。” 昨天沈青折不知道怎么把封死的窗户打开,准备从二楼跳下去。 他于是把沈青折按在窗台边操了一顿,做得有点凶,沈青折站都站不稳,抓着他的衣服骂他是狗。 时旭东只是听着,倒宁愿他多骂两句,握着沈青折的手拍自己的脸,替他打自己出气。 沈青折又像昨天那样,拍了拍他的脸,比起打,更像是调情:“那我找找别人吧。” “别人?”时旭东说,“这里只有你和我。” “我看到了,”沈青折说,“昨天打开窗户的时候,看到院子外面还有一层围墙,外面站着人,穿军装,像是在执勤。看身条还挺不错。” 时旭东的脸色不太好:“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沈青折盯着他的眼睛,“你和他有本质的区别吗?说不定技术还比你好一点。” “沈青折,”他连名带姓地叫,语气有些严厉,“你可不可以……多少爱惜一点自己。” 沈青折怔了怔,才别开脸说:“那你到底做不做?” 他进来的时候,沈青折有些想要逃了,可是被困在怀抱和椅子之间,连逃的地方都没有,被他握着腰生生撑开,胀得有些难受。他知道自己的容纳度和柔韧性都很好,可是还是耐不住这样的粗暴。 “时旭东……唔。” 时旭东低头亲住了他,安抚一般的吻,很笨拙,又饱含温情。充满潮湿气息的爱意。 沈青折从这个吻里得到了一些奇怪的满足,或许是因为那份笨拙的真挚。 或许真的是初吻……也说不定。 他被时旭东整个罩在怀里,偶尔泄露出的只有一两声抑制不住的喘息,发丝缠绕着发丝。连反复亲吻和紧密的拥抱都没有办法缓解恐慌,时旭东的手臂收紧,像是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害怕再次失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青折……”他说,“我真的好喜欢你,为我再活一天吧。” 等开得很暗,投下一点暧昧的淡黄光影,时旭东坐在床边,手臂撑在枕头边,低头来亲他。 沈青折没什么力气,只能别开脸躲,时旭东非要追着亲,扶着他的脸又把亲吻压下来。 他亲完了,看着沈青折生无可恋的表情,眼里带笑。 “烦人。”沈青折说,“别打扰我,我在咬舌自尽。” ……好可爱啊。 时旭东问他:“为什么咬舌?我看你在枕头里藏了碎瓷片。那个快一点。” 沈青折说:“没力气。明天再割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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