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和风那副文质彬彬的假面略有凝滞,片刻,他示意身后两个武者稍安勿躁,看向池洌的眼中满含赞叹:“我这舞台才刚刚搭好,帷幕也只拉开一半,尚想留点悬念,没想到这么快就让瑄王猜到真相。不愧是大齐的‘定海神针’,一次次让我刮目相看。” “废话少说。”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安抚地捏了捏,池洌一边用力回握另一只手,一边谨慎地盯着萧和风的脸,“你用[抽髓]的解药为饵,把我们引来,究竟是想趁机将我二人一网打尽,还是……想用解药当筹码,和我二人谈判。” “当然是后者。”萧和风指了指案上的《云霏起居注》,“不过我只想和瑄王一个人商谈,而且,关于两位皇王的故事也还没有讲完……” “如果我不想听呢?” 锋芒毕露的反问,让萧和风收敛伪装的温善,同样露出锐意。 “若是瑄王殿下拒绝,那么,我也只好用一些特殊手段,请二位到府上一坐了。” 情见势竭,图穷匕见。 面对萧和风“拔”出的“鱼肠剑”,终于展现出的强硬汹意,池洌轻快一笑,慢条斯理地回应: “说错了,萧将军。是我们请你去府上一坐。” 话音未落,站在萧和风身后的两个武者迅疾出手,同时将刀架在萧和风的脖子上。 萧和风:?????
第23章 套问 这一变故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萧和风本身也有不俗的武艺,在两个武者暴起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极近的距离下,他的手刚刚搭上腰间的弯刀,就已被“自己人”制服。 几乎可以说是怒极反笑,萧和风轻轻呵了一声,烛光将他的眼睛照得极亮,透着狼一样的凶光。 “瑄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池洌知道萧和风问的是身边人被策反一事。毕竟,能让萧和风放心带在身边,只带了他们两个就过来会见身手极好、危险度极高的君溯——这两个武者不但拥有卓绝的武艺,而且还深得萧和风的信任。 被信任、重用的身边人背叛,任谁遇上这种事都会怒恨不平。 “我可没有向敌人解说计策的癖好。萧大人,请吧。” 听到池洌的话,萧和风神色难辨,忽然放肆地大笑:“瑄王,你以为我今天真的只带了这两个人过来?你们就算绑了我又有何用,我只是小小的毕院司使,并非不可或缺。现在整个万卷阁都被禁军包围,就算你们从密道走,也逃不开几万精兵的包围,今日,你们注定离不开大勒。” 池洌正借着萧和风刚刚打开的书架寻找机关,闻言,朝他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萧大人,你以为我的帮手就只有你身后的这两个人吗?” 与萧和风如出一辙的句式,让萧和风狠狠一噎。 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几人押着他,从密道离开,当走到出口的时候,果然没有任何守卫。 震怒与受辱之感,将萧和风的一张玉面染成青红交加之色。 “刘节度——你们竟然收买了宣徽北院的刘节度!今天的一切,就是针对我布下的一个局!?” 尽管周围并没有别人,池洌还是让人封住扬声大喊的萧和风的嘴: “萧大人,说收买这个词多难听啊,这叫各取所需。就连萧大人,今天不也主动上门,想找我们‘商量要事’吗?” 池洌又让人蒙上萧和风的眼,在巷中打开己方的暗道, “萧大人想与我们玩先礼后兵,我们只好奉陪到底,和萧大人好好玩一玩了。” 任萧和风如何挣扎,最后都被带到一间没有窗户,分不清昼夜的石室内。 蒙眼的布被解开,堵嘴的布也被扯下。 萧和风被绑在一座结实的椅子上,绳索坚固,绑结手法老道,没有一丝一毫挣脱的可能。 池洌与君溯二人坐在萧和风对面,旁若无人地饮茶。 萧和风舔了舔干涩的唇,轻嗤讥道:“是我棋差一招。可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瑄王若想用生死自由威胁萧某,那可大错特错。如果瑄王想要询问[抽髓]解药的下落,不妨将我放开,我们来一场双方都满意的交易。否则,我就算咬舌自尽,也不会多说半个字——反正,有大齐的摄政王陪我一起死,不是吗?说来还是我大勒赚了,毕竟‘大齐战神’与‘大勒萧氏中寻常的一员’,孰轻孰重,世人皆知。” “萧大人何须妄自菲薄。”池洌倒了一盏茶,放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轻轻一推。 茶杯沿着桌子滑到萧和风身前,就离他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 被扣押了一夜,萧和风早已口干舌燥。这杯茶似乎是给他喝的,可是他的双手都被捆绑在身后,与椅子连在一处,如果他要喝眼前的这杯茶,就必须低下头,像谦卑的野犬一般,把嘴凑上茶杯的边壁,再将茶杯叼起。 萧和风几乎是顷刻之间,勃然变色。 “池洌,你竟敢如此辱我?” “是萧大人没有看清眼前的局势。人应当审时度势,三思而后行,萧大人以为呢?”语气淡淡地说完这句话,池洌又重新恢复平日里明朗旷达的模样,接了一句玩笑话,“而且,萧大人是不是有些多虑?你我关系泛泛,你总不至于让我喂你喝吧?” 萧和风随之沉默,神色在灯火的照映下晦暗不明。 池洌又倒了一杯茶,交给旁边安静守候,任他主导先机的君溯,“我自是知道萧大人悍不畏死,硬气非常,所以还请了另一位萧家的大人物。既然身为萧氏未来族长的萧大人,都说自己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员,那我就尊重萧大人的意愿,找个更有分量的。” 萧和风沉眸冷哼:“你就算抓了我父亲,甚至抓了族老来,也是同样的答案。萧家没有怕死的软骨头。” 池洌没什么诚意地海豹式鼓掌了两下,摇动墙边挂着的铜铃。 顿时,石壁一侧缓缓升起,一个年轻的身影被推了进来。 萧和风阴鸷沉静的眼不易觉察地一缩。 “哎呦。”那个人同样双手被绑在身后,受力被推,狼狈地倒在萧和风脚边。 他看到头顶那张熟悉的脸,立即激动地大喊, “舅舅,舅舅救我!” 跳动的烛火中,萧和风闭上眼,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地上的人还想靠近呼救,被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 “闭嘴!” 萧和风再次看向池洌,眸中盘旋的光,如同刀锋在月光下折射的白芒: “池洌,你大齐能杀死一个移喇波,就算再杀死一个大勒王,又能如何?” “萧大人消消气,”池洌示意星纪将地上的人带出去,重新阖上石室的门,“能握在掌中,用于谈判的筹码,当然要越多越好,不是吗?” 萧和风漠然不语。 池洌对他的不抵抗不合作并不在意,继续道: “你我都知道,战以止战,无谓的厮杀对双方都百害而无一利。战事每持续一天,伤亡的将士与受苦的百姓都会数不胜数。我大齐并非一个喜欢掠夺他人的民族。凡我大齐将士,擐甲执兵,只为守卫家国,护国佑民。” 他走到萧和风面前,拉开一侧长椅,安然入座,将桌案上的茶杯举到萧和风眼前, “国之道,安而不扰为本[1]。萧大人,我今日请您来此,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私人之事。相信萧大人冒险闯入万卷阁,也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存着止戈之心。” 同样是求和,占据先机的那一方总能更好地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萧和风或许与他抱着同样的想法,才不愿后退半步。 只可惜,如今砝码都在大齐手上,想不想退,可由不得萧和风。 大约也是想到这点,萧和风不再负隅顽抗,稍稍松了些口风:“我同意和谈。只不过,瑄王,我只接受与你单对单地磋商。” “我们摄政王才是这次出征的主帅,你为何要提出这种要求。” “就当这是我最后的刁难,”萧和风毫不避讳他的险恶用心,朝二人冁然一笑,“我也想看看,在‘未知’之下,怀疑的种子是否会不断发芽,绞断信任的桁架。” “那定然是要让你失望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君溯起身,拉扯铜铃,让门外的人入内,给萧和风多捆了几把粗绳,“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狡诈多疑。” “……你如果不狡诈多疑,为什么要给我多加几条粗绳?” “只是防止某些人头脑发昏,暴起伤人。” 在离开前,他在池洌身边停下,低声耳语, “你的安全最重要。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石墙再一次落下,阴冷的房间就只剩池洌与萧和风二人。 “很难想象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看来世人大多愚昧,所谓的传言大多与真相不符。”萧和风望着摇曳的烛火,目光悠远,像是被短暂的回忆缠绕,“从抵达这里开始,你们能一直忍着不问解药的事,也是够沉得住气。” “你迟早会说,不是吗?” “呵。”萧和风摇头自哂,“池洌,我先前的话,并非全是妄言。一将难求,可过于强大的将领,总是会让君主与其他掌权者不安。若是你心悦于他,就更该想办法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人心多变,唯有权势,才是我们这等人的立身之处。你若想要走上最高的那个位置,让他保住命,同时废去他的武艺,这是最好的选择……” “谁说我要那个位置?”池洌截断他的劝谏之言,“萧大人,你若真想谈判,就不要再说这些挑拨的话。我不爱听。” “你以为这是挑拨?池洌,我说你……” “萧和风,”池洌警告地瞥了对方一眼,这一眼平静安定,却不容质疑,“众所周知,‘瑄王’已死,你不用再说这些没用的话。” 这一回,总算彻底领会话中深意的萧和风,蓦地睁大眼,第一次在池洌面前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池洌,难道你想……你疯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放着登顶的高位与执掌生杀的权柄不要,主动放弃这无上的一切。 “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因为你是瑄王。如果你不是大齐最尊贵的亲王,齐宪宗的嫡子,你以为你的属下还会听你的话,还会为你做事?” “你不曾见过不一样的天空,当然不会明白。”池洌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他也不指望能说服与他三观相异的王朝先民,“我相信你一定调查过我的身世。你不妨猜一猜,我在你们国都布下的这些暗线,我身边的那些鹤鸣之士,究竟是在成为瑄王之前,还是成为瑄王之后追随我的。” “你认祖归宗不过九年,成为亲王仅仅七年,若要在七年之内,将封单城渗透到这种程度……”萧和风不由后背发凉,现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移喇波与池熔招惹你这样的敌人,实在是自掘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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