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武功。” “哇!”魏景明反而来劲儿了,“你不会武功,竟还有陪我师叔涉险的勇气,实在令人佩服!” 卢十二面儿上仍笑,心中却道我到底为何会在此地,你不妨去问问你的师叔,再说若不是沈祁靠得住,他非把自己绑在客栈上也不会离开。 魏景明却凑过来,跟他一下子贴得很近,激动道:“我娘从小就教导我多多结交侠义之士,卢掌柜如此胆识过人,可否与我结拜为兄弟?” ……怎么,刚通了姓名就要结拜。那若是在街上和哪个姑娘多看了几眼,莫不是还得拉着人家硬娶不成? 卢十二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魏少侠!” “嗯?”魏景明还道他要答应,满脸挂笑。 狐狸眼一眯,似笑非笑:“你在正天府中,是不是没有什么朋友啊?” “啊?卢大哥怎么知道?”魏景明笑容顿时消失,目光中却还剩下点崇敬。 离得近了,卢十二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才忽然意识到魏景明其实很高。 正天府是武林中正儿八经的高门大户,门下弟子想来吃得不错。他还未及弱冠,身量却已经长足,只是可能抽条的太快太急,肩背还显得瘦弱些。 可一瞧到他的脸上,却还怎么看都是个孩子相貌,眼巴巴地叫一声“大哥”,实在令人很难拒绝。 卢十二冷不丁让他一喊,准备好的说辞忽然卡壳,最是能说善道能多卖出去两坛酒的巧舌像冻住一般,最终只道:“结义乃是大事,哪能如此草率。你是正天府弟子,要结拜至少也得知会你师叔一声吧。” 卢十二讲完,自己都觉得别扭。这事经过他这么一说,怎么竟让人想起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类的说法。 好在魏景明脑子不够灵光,根本没听出哪里不对,一本正经地琢磨了半天,才说: “李师叔现在恐怕正天府山门中到底有几根石柱,今年又新入门几位弟子都说不清楚,想来不会在意我同谁结拜。” “那沈祁是我兄长,你我要是结拜,他便平白多了个弟弟,我总得问过他才好。” 其实他明知道沈祁本来就根本不在乎这种事,现如今更是一门心思扑在李眠枫身上,又要操心他的伤病,又忙着猜他的心思,哪会管自己是要去认个兄弟还是拜个干爹回来。 说这种话,无非是想着魏景明知难而退,就此搪塞过去了。 他不介意多个人喊他的大哥,兼不信神佛,所谓的结拜也不过是口头上的承诺。只是魏景明毕竟身为正天府内门弟子,如今正天府内部一团乱麻,他实在不想同江湖事扯上关系。 五年前他初与沈祁重逢的时候年纪尚轻,对方不是没有提出过要教他些武功防身,却被他一口否决。 沈祁自有沈祁的师承,况且沈祁虽然闪烁其词,他还是 黄昏刀的名号又早已在武林大会时就叫响了。他这辈子打定主意要当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一旦开了这个头,许多事情恐难自已。 所谓一入江湖,终身难离江湖。 只是哪里想到算来算去,他武功一点没学着,现在竟然和武林中最炙手可热的随文珮扯上了关系,真可谓天意弄人。 或许自从他经不住当掌柜的诱惑接手客栈时,有些事情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要是他娘也给他留个茶棚盯着,他怎么至于让个客栈就这么诓了去。 魏景明这才知道他同那位一直围在自己师叔身边的冷脸沈大侠竟然是兄弟。盯着卢十二左看右看,终于看出来他们上扬的眼睛多少有些相似。 不禁感叹,就算是同一双眼睛,落在卢十二脸上挂着笑意实在要好看不少。 他虽然笨,但又没有那么傻,不至于遍地认亲。一眼相中卢十二,无非是因为这世上肯给他一个好脸色的人实在不多。 大部分人看到他时,目光中的轻视鄙夷清晰可辨。 当然,也不排除有黎为龙这种,和颜悦色地掏空了他三年攒下来的全部私房钱的人。 就算卢十二是装的,最起码他在自己面前竟还舍得耗费精力装上一装呢。 “既然如此,”魏景明越看越想要拥有这么一位笑眯眯的大哥,“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问过沈大侠如何?” “咳!”卢十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莫非黎为龙之所以在正天府一众英才中挑中了魏景明这位不知道行了什么大运才混进内门的小傻子,是看中此人听风就是雨的能力极强,可以日观天象预测天气吗? 话说回来……卢十二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我二哥此刻在做何事,说不定几日不曾练刀,闲得手痒。” 说是出去打猎,结果来人家客栈里买了几条羊腿糊弄傻子。 “是啊,”魏景明越发兴奋起来:“不如我们就一同去问问他吧。” 被强拉来大漠的火气还未消灭干净,这时候去给他找找事添添堵,好像倒也不错。 卢十二站起身,在魏景明兴奋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门。 一墙之隔,李眠枫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沈祁把手从他的伤处挪开,皱紧了眉头。 “哥受了风寒吗?”
第37章 蜻蜓点水 外衫上带了点青年人风餐露宿染上的汗味 喷嚏打得结结实实,弄得李眠枫有点不好意思。他没答,反手摸上了自己后腰的伤疤。 伤在那处,他自己瞧不见。自从受伤至今已经过了十天半月,伤口恢复大半。任他自诩熟识十八般兵器,光凭手摸也难以判断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 倒是没轻没重,不小心弄得自己很痛。 沈祁听李眠枫“嘶”了一声,忙从伤处上摘掉他的手。 “这伤不深,怎么好得却慢。” 他说着,凑上去仔细看。此前换药时,那里尚且血肉一片,看不出太多蹊跷,如今结痂之后反而觉得不对。 暗红色的伤口已经结痂,表面却不见干燥,沈祁十分小心地用手碰了一下,隐约感觉到略高的温度下面,似有潮湿的液体涌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不是愈合的征兆,乍看像是快要好了,里面却在发炎生脓。 李眠枫被他这么一碰,身体肌肉骤然绷紧,沈祁问他是否痛得厉害,他摇摇头,暗自咬牙忍痛。 然而嘴可以撒谎,下意识地举动却很难骗人。 沈祁见他身上立起一层寒毛,腮边紧得鼓起一个小包,心道怎么可能不痛。竟本能地凑上去,用嘴往他的伤口上徐徐吹气。 李眠枫痛得发晕,一开始并没有理会沈祁在做什么,但觉凉丝丝冷风吹过灼痛伤口,叫他不自觉松开了牙关。 “师叔,我和卢大哥想——” 魏景明人未到,声先至,边喊,边毛手毛脚推开了门。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李眠枫白花花的脊背晃着了眼睛。 非礼勿视,他哪里敢看李眠枫换衣服。 “师 师叔,我——” 屋中二人本凑得近,魏景明没轻没重地闯进来,李眠枫一个激灵,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稳,生生跌进了沈祁怀里。 故意落在魏景明身后半步免得自己吃沈祁挂落的卢十二紧随其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哦……”他面不改色地转头,对魏景明笑笑:“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阴阳怪气!沈祁扯过床头自己脱下的外衫搭在李眠枫肩膀上,决定看在卢十二是被他强拉来到这里的份儿上,不跟他计较这些小事。 “别走,去请华前辈来看看。” “啊?”魏景明先惊讶起来,“男女有别,这可不好吧?” 卢十二哪能还看不出是怎么一回事,掏出折扇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魏景明的脑袋:“李庄主的伤不好,华前辈乃医家圣手,快去喊她来瞧瞧。” 魏景明这才忙不迭转身,又毛毛躁躁一拉门,打在了自己额头上。 “算了,”卢十二叹气,“还是我去吧。” 明明□□着半身引起了这场风波的李眠枫方才却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直到卢十二走出门,才说:“所以你二人突然前来所谓何事?” “我和卢大哥想要结拜成兄弟,特来问过师叔和沈大侠。” “你要同他结拜,问他便是了,为何要来问我。” 沈祁还道出了什么急事,或者有了些黎为龙的线索,一听说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事情,顿感失望。 那张脸不笑的时候已经足够锋利,如今两道剑眉一立,只把魏景明吓得说不出话。 好在他不在意,屋里有人在意。李眠枫勉强用沈祁的外袍掩住身体,转过脸来冲魏景明道:“你二人要结拜?” “是……是啊。”魏景明大概压根没想过李眠枫会来管这种闲事,懵懵地问:“师叔不许吗?” “倒也非不许,只是你二人才相见不过一个时辰。” 怕不是给卢十二骗了吧? 但卢十二骗他做什么,且不说他到底还是相信沈祁的兄弟。就算是这位小掌柜真的见随文珮眼开心怀不轨,打魏景明的主意也太草率了些。 “我同卢大哥一见如故……” 自己眼里的弟弟忽然也被叫了大哥,沈祁尚难以习惯,却没多想,反手拉过李眠枫的衣带给他系上了:“华前辈还没到,别受风。” 外衫上带了点青年人风餐露宿染上的汗味,被屋子里腾腾的水汽蒸得微湿,不难闻,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甜。 像早春里刚化开的土淋过新雨,不多时就会发芽长叶。 原来沈祁的衣服上,竟然没有大漠的干燥萧条,却叫他想起自己的家乡。 北方三月里尚有寒风的日子。 沈祁见他发愣,还道是李眠枫仍在犹豫结拜一事,便说:“十二虽然近来和哥说话有些不客气,无非听说我五年前在中原有些不快之事,总担心我受了人家哄骗,不是有什么坏心。” 他本意是帮卢十二说句好话,落在李眠枫耳朵里,又有了别的意思。 他问沈祁:“倘若他担心的不错,我确实唬你,可又该怎么办呢?” 屋里突然变得很静。 呼吸声悠长深重,李眠枫清清楚楚从一数到了五声,沈祁才说:“华前辈怎么还没到,卢十二请人请到哪里去了。” 华玉章 推门而入,大概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沈少侠急得很,看伤也是要将针用火燎过才用得的。” 沈祁扶着李眠枫坐下,对华玉章 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卢十二说:“结拜要酒,你只管要好的,权当是我请了。” “哎,谢谢二哥。”卢十二笑眯眯领了沈祁委婉的逐客令,对魏景明说:“走啊,结拜去。” 侧身却对少年挤挤眼睛,轻声说:“他的银子还不都是我赚来的。” “咳,我听见了。” 沈祁帮李眠枫又将外袍脱掉,头也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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