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虽也不笨,懂得藏拙,但又藏不好,所以顾平安总是和四哥帮忙一块儿兜着。 今天,顾平安发现小七忽然不藏了,他除了感觉自己赤条条得毫无用武之地之外,还有种不好的直觉,就好像小七被谁赶着走上了前台,开始暴露所有的不合理的聪慧,这也意味着危险如影随形! 小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永远躲在他身后头不好吗? 平平安安的,就让老四和老三互相折腾去,他们过他们的平凡日子不好吗? ——他希望小七一辈子平平安安。 “六哥?”被惦念的太子殿下不知道六哥心中所想,只是一遍遍喊着六哥六哥。 终于,阴沉古怪的六王爷还是应了一声,说:“听见了,听见了。” “六哥,谢谢你。”顾宝莛谢谢六哥这段时间无条件的帮忙和理解。 顾平安只是听这么一句话,就几乎想要拐着好像会被全世界害死的小七遁入深山老林去过活了。 “不必谢。”六王爷心中是一场不管不顾的冒险,现实却很明白不该那样做,所以只淡淡说了这样三个字,不必谢的,因为我是你哥哥。 自觉和六哥也和好如初的太子殿下松了口气,回到南三所后第一件事就嚷嚷着要泡个热水澡,结果他和贵喜等下人刚他踏进三所的大堂,根本看不见别的,入目所及是一箱一箱不知凡几的金银珠宝! 太子殿下当场一愣,问下人:“这是什么?”这得多少万两银子了啊! 有小宫女上前一步答:“是马六姑座下的两个小道士通过薄公子的门路捐来修路的。” 顾宝莛手动把惊讶得长大的嘴巴阖上,心想,就马六姑他们那群投机取巧发国家财的假道士能有这种觉悟他把自己手啃了!定是薄厌凉把马六姑他们给打劫了! ——不愧是薄兄,打得好!
第112章 匈奴┃嘴炮王者? 春日的夜里, 应当微风徐来,花香沉地,然而京城却蓦地下起了雪。 畏寒的太子殿下南三所里燃了好几座小火炉,从热水桶里一出来, 贵喜便立马从旁边送上一条柔软的白色长毯, 披在太子殿下纤弱白皙却又被热水敷上水粉的肩头,目光重重地落在地上, 划过太子殿下精致的犹如玉石雕刻而成的雪足, 最后停留在地上太子走过后留下的一个个完美的足印。 太子殿下今日得了不少的钱, 心情大好, 近午夜时分也没有困意, 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珠, 便在贵喜的服侍下穿上了薄薄的亵衣裤,然后蹦上床去, 笔直的双腿将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厚被子一夹便钻进了被窝, 只露出半个脑袋出来, 长发散在床上, 像极了墨画大师笔下最点睛的一笔。 太子顾宝莛入睡的时候, 太监贵喜总是守夜在旁, 换岗的时候极少,除非贵喜身上不舒服,或者有人不让他睡在脚踏上, 不然一般情况,贵喜都守着太子, 这一守,便是十年。 “下雪了?”太子的声音在夜里透过无尽的深蓝夜幕传来。 躺在脚踏上的贵喜公公轻轻‘嗯’了一声,说:“大概是小雪, 明日就停了。” “可会堆起来?” 贵喜公公认真的想了想,说:“不会,地上潮湿着呢,下得又小,是雪籽,刚一落到地上,就化了。” 太子殿下忽地从床上翻起来,趴在床边儿,长发一下子从身侧犹如这世间最昂贵的绸缎滑落到脚踏上,也不经意间撩过贵喜公公的耳朵,贵喜公公连忙也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要掌灯吗?” 太子摇了摇头,说:“不必了,只是开心地睡不着,想说说话。” “殿下想说什么呢?”贵喜公公嗓音柔和,似男似女,“殿下今日不早些歇息,第二天可起不来早朝的。” “现在距离早朝还有多久?” 贵喜公公琢磨了一会儿,道:“兴许还能睡上两个时辰就要起了。” 太子殿下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在床上滚来滚去,但小腿也不时露出棉被,宽松的亵裤将那雪白的小腿更是包裹不住,滑落到膝弯处:“那还睡什么睡?就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我们还是出去看雪算了。” 太子说了,便要做,贵喜连忙去寻来一套红衣金纹外加一条兔绒披风,伺候太子殿下穿上后,长发都没有束起,就这么一块儿溜去了东华门的角楼站在角楼的顶层望着京城下雪。 贵喜站在少年太子的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小灯笼,漆黑的眼睛是连灯笼也无法穿透的雾霭,只是太子忽地喊他上去跟他站在一起时,他眼皮子一抬,灯笼的光瞬间落在他的眼睛上,亮晃晃地燃烧着什么,同时也倒映着太子殿下惊艳的笑。 角楼下面站着两名侍卫,好几名太监,但顶层只太子与贵喜。 贵喜看了看太子又看向这雪中的京城,恍若隔世一般闪过十年前大军压城血色漫天的那一日。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贵喜就被太子的声音拉回现实,看见太子都十六岁了,依旧童心未减地跳上角楼栏杆上坐着,是一点儿也不怕摔下去,倒是吓得他魂不守舍:“殿下小心!” “没事的,你要不要也坐上来?”顾宝莛邀请道。 贵喜摇头,他怎能和太子坐在一起?平起平坐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看去了,不知道要惹来多大的麻烦,严重的杀身之祸都不在话下。 “小人不敢。” 贵喜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太子,顾宝莛也不勉强人家,指着京城的一排排宅院便准确的指出了义王府所在的地方,说:“义王府真大。” 贵喜略长的睫毛伴随眼皮的上下轻碰颤动着,附和道:“义王与陛下是过命的交情,自然是住在最大最好的王府里面。” “你也知道薄丞相和我父王感情好?” “天下皆知。”贵喜说着,顿了顿,隐讳地提道,“只不过薄丞相近年祭祀亡妻的声势越来越大,每年除了号召南营的兵将们前去祭拜鲜卑公主外,还请来三千僧侣为亡妻诵经,坊间传闻薄丞相是情深意重,但是本朝忌讳铺张浪费,薄丞相实在是在这一方面有些处理欠妥。” 顾宝莛记得薄先生每年祭祀亡妻的样子,那声势的确浩大,但是老爹都不在意的,再来祭祀的又是鲜卑公主,鲜卑最后一个纯正的王室血统,就连薄兄都是混血,当然比较隆重了吧。 “薄先生是太喜欢公主了吧。”顾宝莛念着‘薄’这个字,都有种奇妙的轻快感,“只不过厌凉兄每回看不出来有多伤心,他似乎是刚出生没多久公主就去世了,所以也情有可原的。” “殿下,你说,小冰河期是真的吗?”顾宝莛和家里人谈话的时候,贵喜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可以说是顾宝莛从来没有瞒着这位心腹公公什么东西。 顾宝莛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说:“大概吧,我希望不会如此,但是真的到来了,我希望我们曙国可以熬过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什么都不必害怕的。” 谁知道贵喜公公却罕见的提起了远在草原的匈奴国:“曙国如此强盛,未来可期,只是不知道若小冰河期真的到来了,这些年安分守己的匈奴国是否还坐的住?” “他们?”顾宝莛暂时没有想到那边去,这些年匈奴国几乎都要消失在顾宝莛的耳朵里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太不思进取,成天都只知道和六哥发明创造各种好玩好吃的东西,混到十六岁才在正式又接触朝廷。 “他们……”顾宝莛皱起眉头,他很清楚草原这些年资源算是比较丰沛,因为前些年草原的冬季也不如何寒冷,时间又短,即便是草原上的牛羊便足够他们吃用,再加上边城有些愿意铤而走险的商人经常和匈奴那边进行羊毛交易,倒是让匈奴和边城和平了许久。 老爹似乎也根本不在意被匈奴他们收留的前朝余孽,发展本朝经济、打倒想要乘机翻盘的其他小国大概都已经花费了较多的力气,所以很愿意与草原上那些茹毛饮血、疯子一般不要命的匈奴暂时和解。 “好像是个麻烦。”顾宝莛想到这里,说,“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呢?是打我们?” 年轻的贵喜公公轻声说:“不会,他们会与我们和亲,等度过难关,可能才会想要恩将仇报。” “和亲?”顾宝莛怪敏感的,当即就有点不好的直觉,但想来也还轮不到自己,前面五哥、六哥都还没有成亲,他还顶着个太子的头衔,当然不可能娶一个匈奴女子做太子妃。 “听说匈奴王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和亲,应该是从其他王室的族里过继一个女孩到匈奴王的膝下,然后嫁给殿下或者其他王爷,我朝若是想要表达友好,也会从皇家挑个身份尊贵的小姐封为公主,嫁去匈奴。” “只不过匈奴王今年年岁有些大了,五十多岁,他若是死了,远嫁给匈奴王的公主应该会顺延成为下一任匈奴的妻子,只要他们有心和我们曙国保持友好,嫁过去的公主永远都会是草原上最尊贵的人。” 顾宝莛却是听了个稀奇,他从来不知道匈奴里还有这样的操作,老子的老婆还能嫁给儿子:“那我表妹嫁过去的可能就比较大了吧?” 顾宝莛的表妹就是老娘顾杨氏妹子养在身边的女孩,那女孩有个郡主的称号,也算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见过几次面,瞧着竟是被养得很是得体,和小姨简直不像是一家人,让这样懂事的表妹嫁去匈奴,顾宝莛可做不来,好在这事儿暂时和他没有关系,也不归他管,他想了一会儿就抛开,只说:“算了,这都是父王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只管让曙国更加富裕发达就好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我们’。 贵喜每每听见这样不分彼此的称呼,总想要提醒太子这样很不符合礼数,但太子本身就不像个太子,哪里有太子成天和伴读勾肩搭背撒娇发脾气的? 也从来没有太子亲自出门给平民百姓治疗烧伤的吧? 太子从不当自己是个太子,就更别提在亲人面前是个什么样子了,简直没眼看。 贵喜望着伸手接雪的太子,无法想像这样的太子若是有一日从这个位置上被赶了下来,将会得到怎样的人生? 因为做过太子,所以绝对不可能离开京城,将永远活在上位者的眼皮子底下,上位者起初或许对他还有些感情,心疼他,爱他,但随着时间的潜移,随着在那高高在上位置坐得越久,便越会开始变得多疑。 即便那个时候顾宝莛什么坏心思都没有,哪怕跟顾宝莛走得近的人说出个什么埋怨的话,传进上位者的耳朵,这笔帐也要记在顾宝莛的身上。 久而久之,顾宝莛大概会被囚禁起来,明面上好吃好喝的供着,实际不得和任何人接触,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朝女子,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最终慢慢被当权者遗忘,或许再后来连碗热饭都没有,直接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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