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冗长幽静,好像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难免也让人心里多了些许的遗憾,遂,夜辰保持镇定,接着道,“那也就是,现在的西荒是由你执掌着?” “这重要吗?”魇问道。 重要吗?夜辰忽然被这句简短的问话怔的一时间迷失了方向,似乎潜意识里只是不想印证这已经是一个不真的事实了。 此后,反倒是对方,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你说不周山撑开的这天与地,其实是将另一半无妄虚弥之海的海水阻隔在了那不周山的上面,难怪我看那天总是聚而无形,涌而万变,原来它们不过是当年另一半的无妄虚弥之海的海水啊……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这些泥人经由不周山下走过,长年累月下来,会变的越来越不同。”魇说完,眼睛亮如星辰,仿佛那里面正孕育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让夜辰终于感到恐惧,后悔于当时的自己不应该毫无保留的将南冥君的话一股脑的往外说,此刻竟已不知要如何补救。 “哈哈,女娲找了两百年想让泥人摆脱朝生暮郧的办法,竟不过就在那片天上。夜辰,那你说,如果我将这座不周山夷为平地,或者直接将那天捅漏,哪个会比较简单?”魇回头,很认真的问。 什,什么意思?夜辰听后,感到一股晕眩正袭击着自己。 “说来也可笑,我竟无比喜欢女娲捏出的人这样的玩物,他们如今能为我驱使,亦能为女娲驱使,却太脆弱,也生不过百年之岁,倒是可惜。如今,你能看到这么多的泥人,多亏是不周山那溪流淌下的作用,可惜实在太有限,这溪流想来就是无妄虚弥的水了,我竟未能悟透。”魇说完,惬意的笑了起来,见一旁的夜辰脸色有些发白,竟嗤笑道,“怎么?你不喜欢?你不是很想脱离你的身份?既然已有南冥君的生魂,不如再拿无妄虚弥之海的水来洗涤一下,几百年,也许就能脱胎换骨,和南冥君并肩了呢!” “生,生魂是什么?”夜辰再次听到这两个字,低沉的问。 “你竟不知?”魇诧异,然后用更为鄙夷的眼神打量着夜辰,继续道, “天地之分,化万物于形,东礁有女娲,瑜渊莲化南冥君,即使是盘古和西荒的魑,他们之所以和其他的东西不同,就是因为他们具备了天地间的三魂,分别为天魂、地魂和生魂。” “所以……也就是说,不会像星辰也不会像泥人,朝生暮郧?”夜辰问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只是觉得南冥君依然对它们有所保留,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我能让所有的泥人都具备这三魂,你觉得如何?”魇不答反问。 “难道,难道就是来自那无妄虚弥之海的水?”夜辰大退一步。 “也许……”魇看着不周山,顿了顿,又道,“我就是讨厌女娲,就是讨厌他高高在上,觉得谁都要听他的!我也讨厌盘古,那种俯视一切的眼神!他们其实根本就不屑于天地所化之物,只是觉得一切都要听他们的,他们在我西荒之地,从来没问过我,想做什么就什么?筑了不周山?掘我西荒地?那不如就让我来完善一下这个四方之宇,看看到时候,大家都拥有了不郧的力量,又会是个怎样的局面!” ……
第47章 于是,当南冥君在南冥山上,正同夜星小歇的某个午后,却突然感到了南冥山山体隆隆的闷声震颤,动静很大,抬眼望去,西面则是一片诡异的黑暗。 而空中则是大雨忽至,水污浊如泥浆,竟好似是哪里的土被翻洗了下来。 正在南冥君和夜星不明所以之际,隐约看到泥地里,正站着一个浑身长满银亮鱼鳞的少年,那少年怀里还抱着一团黑物,就这样好似凭空出现一般,令人诧异。 少年看着面前的两人,他们竟长的如此相似,让人疑惑,若不是南冥君天生带着天地之魂,少年怕是根本分不清了,“南,南冥君不好了。无妄虚弥海破了,浑沌终于郧了,不周山被共工撞倒了,是魇怂恿的。”说完,那少年好似终于完成了一件很大的托付一般,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并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了南冥君。“浑沌帝郧时,将小烛龙托我带给您,他说这是西荒最后的一物,能制止灾难。” 那浑身长有银鳞的少年抱住了南冥君,哭的肩膀一耸一耸,夜星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里没来由的感到南冥君要离开了。 “你,是谁?”南冥君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少年,仿佛感到自己不认识对方倒是比较尴尬。 那少年抹了抹脸上的泪,“哦,忘记了,我是倏帝所养的那条鱼,鲲鹏。这还是要从浑沌帝救我时说起,当年,浑沌将鱼和花送往北冥和南冥时,不想南冥温暖,所以那莲会化成南冥君你,这件事其实让盘古很不开心。遂就千方百计要找北冥的我,怕我也化个什么出来,和女娲一样,要同他争夺,浑沌知道盘古的用意,直接将我藏于了北冥的天上,就是那无妄虚弥之海的另一半,这才没被发现。我这会儿能来你这里,就是从那天上的无妄虚弥之海来的。” 南冥君看着少年,心里一时亲切,一时激动,竟未说出话来,只听少年将西荒所历之事,说了个通透明白,听后,让在场的三人都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48章 南冥君叹气,自认这一切的事端,起因或许就是他自己,就是那朵无妄虚弥之海的莲。 然,在那朵莲还未化成“南冥君”时,早有了些意识,所以记忆中明明灭灭记住了当时南帝“忽”的样子,那个温柔又不多话,总喜欢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帝君“忽”。直到忽郧时,眼中才闪过一丝难掩的无能为力。再是当他不舍的将自己递到浑沌掌中,以期让这朵莲安于世时,南冥君看到忽帝眼中填满了悲伤和遗憾,他说,“我竟未能等到它的盛开。”这令南冥君异常难过。 不!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那个破世而出的盘古吗?可当时的南冥君根本无法表达任何的意愿,为什么要留下他!为什么要将他孤独的“放逐”! 他不要!…… 南帝忽并不能感应到那朵莲已经有了自己的意愿,所以至此他们从未有过真正的交集,这成为了南冥君心中第一个大遗憾,谓之求不得。 于此,浑沌便将当时的那朵莲秘密送去了南冥,并取以西荒的土壤覆盖包裹了起来,用以掩饰,不想让盘古发现,也算是起到了一定的保护。 被这西荒的土覆盖的那朵莲不知漂流了多久,也不知外面的无妄虚弥之海又成了何样,却在这土壤中慢慢化出了四肢,成了一个孩童。 毫无疑问的,世间之物,皆因潜意识所遵循的意愿而为,那朵莲便应想的是南帝忽,才会化为孩童的模样。 初刻,南冥君将自己蜷缩着,纹丝不动,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中,有泪无声的滑落,不知过了多久,竟微微有掩泣的哭声响起。 长久不灭的悲伤中,南冥君根本未曾意识到,他已不再是那朵南帝所养的莲了。 “你,哭什么?”黑暗中,一声低沉又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这番悲伤。 南冥君未说话。 “我外面是无穷无尽的水,我保护着你,你在我的泥心里也要哭成汪洋吗?”那声音没好气的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南冥君说时,自然的用手抹掉了脸上晶莹的泪,微微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四周的黑暗。 “好了,好了,南冥就快到了,这个地方叫瑜渊,很漂亮的。”那声音不屑轻哼,作势带着几分别捏的安慰之意。 “他为什么会郧?大家为什么都要去郧?……为什么要这样?一起好好的,不是也可以吗?”南冥君喃喃道。 “喂喂喂,我也不知道,但我能告诉你的,浑沌在不周山上,你以后去问他就是了。” “不周山?”南冥君当时还并不知道不周山。 “以后你就知道了。” “可,我见不到忽了,我再也见不到忽了,他为什么要舍我而去?”南冥君重回悲伤道。 “那你想怎样啊?”那声音带着些无奈。 “希望能回到过去,无妄虚弥之海的那些静谧里,我愿意拿任何东西来换!”南冥君固执低语。 “真的?”那声音来了兴趣。 “嗯,若能回到无妄虚弥之海,我什么都愿意的。”南冥君无比认真再次强调。 “好,那我们做个约定,我若让无妄虚弥之海重新覆盖住一切,你就和我走,好不好?”那声音继续道。 “你,可以吗?你又是谁?”南冥君听话只听了前半句,似乎以为回到过去,南帝忽自然就会回来了。 “南冥君,那你记得你的承诺。我是魇,总有一天,我会来接你!”说完,那声音大笑之后,南冥君忽然看到了黑暗中裂开了一道口子,外面正是星辰苍穹飞揽于天际,流云浮海升腾于四方之景,万世所呈的,明媚温和,碧波万顷中,是无风无浪的大片广袤的水域。 这就是南冥之海,南冥君化莲而出,孩童长成了少年,那时四方才定,不周山已起,似乎万物皆因洗涤过,变得新亮而神奇。
第49章 想到这,南冥君心知魇所做的,如今看来就是一件“毁天灭地”的事。若对方的初衷仍是因了对自己做出的承诺而为之,那么这一切就是他南冥君那时的无知造成的! 夜星看着那袭白衣逐渐沉入了自责与后悔中,心里亦是觉得难受。 此时,南冥君将那幅描绘南冥山水的巨大颜石画细心的画好后,又添了一行字: 临南海观之,渺矣;望北冥思之,远矣。 夜星看了眼这行字,便明白了南冥君的心思,他是忧心于西荒,却也无奈于并没有谁是可以来解决的。 “南冥君,若是那,那天真的塌下来,又会怎样呢?”夜星问的直白,目中表示出并无所惧的样子。 “小鲲鹏不是说了么,魇在西荒建起了海市蜃楼,那他为何又要去怂恿共工撞不周山呢?这样,那海市蜃楼不是白建了吗?夜星,知道苍穹之上原是无妄虚弥之海这个秘密的人,却并非是魇啊……”南冥君平静温柔的解释。 “夜辰!原来是他!居然是他!他要干什么!”夜星忽然吼出了声,第一次发出了怒吼,让南冥君为之一怔,说时,夜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竟激动的抓住了南冥君正在运笔涂画的手腕,“你,你当时只是和我俩说起过,那苍穹变幻莫测,漂浮不定,是因为那上面是无妄虚弥之海,那里孕育着一切的力量。力量?他,他竟信了?而这个,南冥君,是真的?那上面真的是无妄虚弥之海?!”夜星目光炯炯有神,脸色却因自己说出的话而变得有些苍白。 南冥君闪躲掉夜星明晰而又尖锐的神情,只觉对方的面容在漫长的岁月中,竟长的越来越像自己,仿佛让人的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烙下了印记,那么深又那么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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