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到这句话时,同时望向对方,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找到同样的嘲讽。 裴翊讽刺一笑,将信件扔开:“老东西惯会装相。” 谁也不知道他罢朝三日,究竟是因为悲伤难以自持,还是因为太过兴奋,怕在旁人眼里露了马脚。 京城之中,因皇帝罢朝三日,由太子暂理朝事,但总有些必须由皇帝过问的事,也只能等到皇帝见人以后,由太子亲自向皇帝禀报。 皇帝听完太子的话,向太子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就依太子所言去做。” 太子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又紧接着向皇帝上报了三四件事,皇帝一一听过以后,大部分让太子按自己的意思去办,只有小部分提出了些许意见,太子忙俯首记下皇帝的话,等着回去就赶紧将事情吩咐下去。 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看到自己就害怕。此时看太子片刻都不想在自己身边多留的样子,皇帝暗自叹了口气,等他禀报完了,便挥手让他下去。 太子俯首恭敬地向皇帝行了一礼后,心道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皇帝在涉及穆元帅的事时,一向喜怒不定。往年穆晏在京城生风波时,曾被人告到皇帝那里,那人只是提了一句穆晏有愧穆公遗风,便被皇帝命人拉下去活剐了。 自那以后,众人便知穆元帅是皇帝的逆鳞,不敢再轻易触碰。凡是涉及穆元帅之事,必定小心小心再小心,只怕一不小心就落了个活剐的下场。 今日奏事,本该有两个朝臣陪太子同来,但是临行前都被他们找借口给溜了,毕竟虎毒不食子,太子是皇帝的儿子,不怕被活剐,他们可不是皇帝的儿子,也没个免罪金牌在身,对活剐之类的事情还是害怕得很的。 太子只能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前来奏事,现在皇帝让他走,他真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脚下都轻快了许多。 太子躬身快步向殿门走去,刚刚走了几步,身后的皇帝忽然开口叫住他。 “他们说是朕害死了穆锋,太子也是这样想的吗?”皇帝语气深沉地问道。 太子霎时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他慢慢回头,看见皇帝直直盯着自己,太子张了张嘴巴似乎有话要讲,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了什么,咽了咽口水,把嘴边的话一齐咽了回去。 太子恭敬地向皇帝行礼,小心翼翼地回复道:“儿臣不敢。” 太子在皇帝面前,一向胆小如鼠,但是遇到这个问题,胆小如太子也只敢说一声‘不敢’而不是‘不曾’。 皇帝低头看着太子的头顶,半晌沉声道:“出去吧。” 太子闻言忙慌张退下,差点自己绊了自己一跤。皇帝沉默着看太子狼狈逃出殿去,许久向左右吩咐道:“穆元帅有功于本朝,特赐伴葬皇陵以示恩典。” 左右躬身领旨,待他们离去后,皇帝才想起他做得越多,世人只会越以为他在心虚。 皇帝冷笑一声,他偏要如此。
第75章 太子慌慌张张的回了东宫, 向宫中人问起杨纯在何处,得知杨纯在书房之中,太子又慌忙赶往书房。 正在书房写信的杨纯, 看着太子跟逃命似的奔进书房, 狐疑道:“又怎么了?你不是去面圣去了吗?” 见太子浑身僵直,杨纯皱眉:“你老子又吓你了?” 杨纯起身倒了杯茶递到太子跟前,又伸手去探太子的额头, 摸到一脑门的汗,嫌弃地甩了甩手,向外面吩咐拿张热帕子来。 太子接过茶向他摆了摆手, 惊魂未定地说道:“别忙活了,陪我坐会儿。” 婢女端着热水和帕子进门来,杨纯将帕子在热水里过了过然后拧干, 用帕子服侍太子擦过脸后, 才遂太子所愿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面圣之时发生了什么事?”杨纯不解。 太子偏头看了看他,正张嘴欲言, 又看了看左右, 闭上了嘴巴。 杨纯挥手让左右退下,书房中伺候的人皆听命离去。 若是让外人来看到, 堂堂太子亲随,竟由得一个无阶无品的酒楼老板来做主, 真是要让人惊掉下巴。 但太子和东宫众人却一副对此事习以为常的态度,待左右退去后, 太子命人关上房门,才向杨纯说起:“方才陛下问我, 是不是也疑心是他害死了穆元帅。” 杨纯闻言顿了顿, 抬头看向太子问道:“你没说傻话吧?” 太子忙摆手:“我哪有那个胆子!” 听到他没犯傻, 杨纯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听太子叹息道:“入秋从羽离京之时,也向孤言明对元帅之死心存疑惑,那时孤曾向他许诺,若哪一日孤不怕死了,就去帮他问问陛下。现在看来若要依赖孤的胆量,从羽只怕一生都难解其惑。” 从羽便是裴翊的字。裴翊与太子自少年时便相识,倒也称得上一句好友,只是现在两人一人为君一人为臣,见面也是君臣忠义那一套,略显客套,更叫太子怀念两人少年时的那份情谊。 是以那日两人谈话之时,太子才会一时忘情,向裴翊许下这番承诺。 杨纯无奈扶额,心道你都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在外面乱许了什么承诺。 闻言杨纯继续追问:“你真没做傻事吧?” 太子笃定地向他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杨纯坐直身子松了口气。想起手下传来的消息,杨纯向太子说道:“元帅骸骨回京,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太子点头叹息道:“以陛下的性子,恐怕朝堂之上朝臣们又要受不少的磋磨,只愿这场风波不要再波及百姓,大郑的百姓这些年已经过得够苦的了。” 说完见杨纯直直盯着自己,太子奇怪道:“怎么了?孤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杨纯摇了摇头,弯起唇角向太子道:“若能得殿下为君主,是大郑百姓的福气。” 太子闻言一愣,良久方开口说道:“这还是……你头一回夸我。” 书房的氛围顿时因他这句话陷入一阵古怪的沉默中。 太子抬眸看见杨纯发冠上的发簪有些歪斜,白玉做的簪子斜插在乌黑的发髻中,像极了杨纯身后挂的那副自己所作的水墨山水图。 太子望得有些失神,依稀听见杨纯在说什么却没听清,下意识追问道:“什么?” 这人可经不起夸。杨纯叹息,重新向他提起刚才的话头:“有朝臣建议陛下为东宫立太子妃。” 太子闻言立即皱起眉头:“谁提议的?” 杨纯翻了翻桌上的奏折,说道:“是礼部侍郎岑樊。” “诚王的人。”太子冷笑,“看来是顾贵妃的主意。” 提起顾贵妃太子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杨纯难得见他这幅模样,低头手指在茶杯边沿划着,沉吟说道:“也不算坏主意,东宫本来早就该立太子妃看,之前是因为你的‘病’才拖延到现在,现下殿下若能迎娶一门有助力的婚事,对你在朝堂之上也大为有利。” “我若立了太子妃,贵妃是不是就该觉得自己高枕无忧了?”太子表情沉郁,“若是事事都叫她顺心,岂不是让她太得意了!” “你也想我迎娶太子妃?”太子目光深沉地看着杨纯。 杨纯迎上他的目光:“殿下不必问小人,小人只是殿下的谋臣,娶与不娶全听殿下的吩咐。只是殿下须得想清楚,殿下迟迟不愿娶新妇,究竟是因为恨贵妃,还是因为放不下贵妃?” “你!” 太子待要发怒,杨纯已经施施然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称楼中还有事要先行告退。他面上平静淡然,太子一团怒火被揉进棉花里,也没烧出个所以然,只能挥手让他离去。 就这样,两人各自含着怨气不欢而散。 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塞北军营中,陆卓和裴翊也陷入僵局之中。 陆卓看着乌黑的发丝从裴翊肩头滑落,失神地伸手抚上他的发丝。 裴翊的肩上仍有狰狞的伤痕,令人见之生怖。陆卓从床上抬起身子,怜惜地想要吻上那伤痕。 裴翊偏头向陆卓笑了笑,轻声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美人如玉,却在霎时间化作枯骨黄沙。 陆卓从梦中惊醒,看着四周的林木,才想起自己是睡在离塞北营地不远处的大树上,而裴翊已经好几日没有允许他近身。 怎么会做这种梦?陆卓扶住自己的额头,平躺回树枝之上,心道自己总不会是欲求不满吧? 虽然自两人欢好之后,陆卓确实有些那什么……咳食髓知味,但也不至于青天白日的就做春梦吧? 陆卓揉了揉脑袋,没想明白这梦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想起裴翊不允许他近身这件事,陆卓又恼火起来。 毕竟两人也算是什么都做了,结果反倒不如以往那样亲近,饶是陆卓性子再好,也经不起裴翊这般折磨。 你说说这是个什么道理?就算裴翊要陆卓做和尚,也要讲出个一二三来,才能让陆卓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个和尚吧? 现在无缘无故地就不允许陆卓近身,难不成是嫌弃陆卓在床上的本事? 想起那日裴翊咬紧牙关,隐忍不发的神情,陆卓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不会……真是自己的原因吧? 陆卓躺在树枝上,抬头看了看日头。 估摸着此时裴翊帐中议事的人尚未散去,裴翊定不会理会自己。陆卓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忽的翻身而起,脚下在树梢一点,便纵身往渭州城方向去了。 临近傍晚,陆卓才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飞进裴翊的营帐。一天不见他人影的裴翊,此刻见到他平安无恙,面色稍缓。 见陆卓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裴翊心中有些好奇,上前提了一下陆卓手里的包袱。 嚯!还真不轻。听到里面瓶瓶罐罐碰撞发出的响声,裴翊好奇道:“这些都是什么?” “好东西。”陆卓神秘兮兮地凑近裴翊耳边向他说道。 眼见裴翊配合地侧脸在自己唇边,陆卓笑了笑忍不住俯身而去,想要一亲芳泽。 裴翊猝不及防被他得手,忙站直身子,捂着通红的脸颊向门口望了望。 见门外无人,裴翊松了口气,瞪向陆卓:“收敛点,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陆卓调侃:“昨天你问我何时变成了老学究,今日我才要问你何时变成了假正经?你我情投意合,被别人看见又如何?” 在北蛮山洞里,裴翊当着全体塞北暗探的面抱住陆卓时,也没见他害羞。现在两人在没有第三人的营帐中做些普普通通的亲密事,倒是让他害羞起来。 陆卓奇了,上前想要勾住裴翊的手,却被裴翊侧身躲过。 陆卓震惊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怎么?现在连碰都不能碰了?这怎么一天的规矩还严过一天呢? 裴翊尴尬地笑了笑,嘟囔道:“也不是不能,只是……别在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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